作者:苏季钦
四周泛着白光的烟雾中钻出一个个人影,那些人影探头探脑地包围了他,拽着他的衣袖和裤腿,发出的刺耳尖叫似乎要将他的灵魂吞噬。
人影后是光怪陆离的世界,远处末日的云海在翻腾。
恍惚中,蔺遥看见有张恬淡的笑容一闪而过。
还没来得及辨认那张面孔,烛茗的意识就从身体里挣脱,奋力挣脱开层层叠叠的人影向远处冲出去,而那笑容在他踏出第一步后,消散殆尽。
“我还不能死……”烛茗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蔺遥眨眼间又回到了旁观者的位置。
“他原本会死的。”系统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在失血过多前本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他的血液会变得干涸,会带着不甘心结束他的九周年艺人生涯。”
蔺遥垂眸,落在地上那摊他无法改变,扩散流淌地越来越大的血液上,一言不发。
如果他没有在那天出去,他不会看见烛茗翻窗,而屋内酒意酣然的人也只会把这声巨响当成工作人员的失误,不仔细看,没有人看见后院灌木丛前的奄奄一息的男人。
如果发现他的不是自己,是看不惯烛茗嚣张做派的人,不知道会不会狠心放任他在这里。
“只有强烈求生的渴望才能被我们听到。”系统冰冷的声音继续道,“我们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能活下去。”
蔺遥颔首,他知道系统在说什么,他自己,便是烛茗的生机。
“所以他从那天起到现在经历的病痛,不该被视为痛苦。这一切都不过是代价,用病痛换一个生机,是我们的仁慈。”
蔺遥动了动嘴角,他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被病痛折磨的人生,和心灰俱灭的放弃生命,虽然残忍了些,但如果选择放在烛茗面前,他大概会选前者吧。
那么小就直面资源被抢,他竟没有委屈地掉一滴眼泪,坐在钢琴前一首接一首的输出,满腔怨愤都化成前行的动力。
所有未能摧毁他的,都将成为他踩在脚下的;所有未能杀死他的,都将赋予他的涅槃和新生。
这……才应该是他认识的烛茗啊!
“哈哈哈……”系统突然笑得宛如杠铃砸地,“行了,你该去给我们的烛宝宝做饭了,我们有缘再见哈。”
“……”
蔺遥嘴角抽搐,你们的烛宝宝?是想恶心谁啊?
他睁开眼,第一次觉得一场梦如此清醒,如此疲惫。
看了看表,翻身下床。
下楼前路过客卧,忍不住推门进去看了一眼。
乌龙警惕地睁眼坐起,看到是他,立刻跳下床走到他脚边。蔺遥走近,坐在床边,抬手碰了碰烛茗那白的不像话的脸。
有血色,有温度,和梦里那样惨烈的景象完全不一样,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一个人低沉平稳的呼吸这么令人安心。
乌龙低头咬着他的拖鞋,他“嘘”了一声,乌龙叽里咕噜的声音弱了下去,而他抬起烛茗的手,轻轻在那已经显示着48%生命值的手腕上落下一吻。
无论如何,谢谢你让他活下来。
*
烛茗揉着宿醉的脑袋坐在餐桌前,一边喝着蔺遥做的汤,一边纳闷。
怎么感觉今天蔺遥看他的眼神这么奇怪?
他低头看了看把狗粮盆自行端到脚边的乌龙,自言自语:“你的老父亲他怎么回事?吃错药了?那个眼神真的是让我觉得我哪里对不起他,就……形容不出来,就是那种……除了意味深长,还是意味深长的眼神!”
乌龙嗷呜了一声,吃得更加欢快。
“我也是……喝多了还没清醒,跟你说有什么用?”
他藏不住心思也藏不住话,看到蔺遥拎着吸尘器从屋里出来,放下碗抬起头:“贤惠的蔺老师,你歇会儿,大扫除不差这一会儿,咱聊聊?”
贤惠你大爷。蔺遥忍受着这张永远出言不逊的嘴,差点把贵出天际的吸尘器扔到烛茗脸上,把扫除工具放回原位,挽着袖子慢条斯理地走下楼。
“我昨晚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烛茗直起身,担忧地问,“我对自己的酒品还是比较有自信的,就是喝多了说话总得罪人,我没瞎说什么大实话吧?”
“我看你对自己的认知还不太准确……”蔺遥走近,靠在桌上,抱起臂低头看他,毫不留情地揭露着昨天的粘人精,“把你送回房间后你抓着我不让我走。”
“卧槽。”烛茗难以置信地爆粗。
蔺遥:“你还撒娇说让我陪你睡觉。”
烛茗:“……你听错了,我不会撒娇。”
蔺遥:“你把我拽到床上还往我怀里钻。”
烛茗:“歪日,我……蔺老师你讲笑话这么牛逼的吗?跟真的似的。”
蔺遥:“我帮你换的睡衣。”
烛茗低头看了看这一身崭新的睡衣:“……”
他端起那碗没喝完的汤,仰头咕咚咕咚喝下去,压压惊,放下碗,气势雄壮的说:“别骗人!我不信!”
“家里有监控,你要不要看看?”蔺遥嗤笑一声,扬眉看他,“乌龙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怕他出事乱跑,每个屋都有。”
“???”
不死心不肯相信的烛茗为了自证酒品,最终黑着脸和蔺遥一起看完了昨晚的全程监控。
他脸色漆黑,咬着牙关,眼露凶光看着视频里幼稚到不行的自己,非常想穿越到过去把这个不得体的家伙掐死。
蔺遥没他这么羞愤难耐,他只是觉得……和当事人一起看着昨晚近乎暧昧的回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