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迷经
小夕出来烧水,在客厅里问程归:“你说,咱们要不要多收姓李的一些房租呀?”
“为什么?”程归从邓垒房间走出来。
小夕表情很自然,“他的房间最大啊。如果这房子是一架飞机,他那间就是头等舱,当然要多收点儿钱了。”
“但之前邓垒又没多交过?”
“所以啊,你看邓垒都不知道珍惜。再者说了,以后他女朋友要是来过夜,又要扰了我的清修,先得到些补偿总是好的嘛。”
程归说:“你要是真想清修,就先带着你的节目去广电自首吧。”
小夕委屈,抱紧自己的玻璃杯,“干嘛人身攻击?我就提个议么,不行就不行呗。倒是你,胳膊肘往外拐,我还以为你不想让姓李的搬进来呢。”早知道你这么向着他,都多余说你命里缺木。
程归给小夕顺毛,“李丛木过些天就去项目上常驻的,不会经常在家,所以房子还是我们用的多。”
“好啦,我就是随口一说。谁真在乎那百八块钱的。”小夕性子就这样,有账明算,从不会因为面子情分抹不开口的。
程归问他:“你知道邓垒什么时候回来搬东西不?”
“一会儿吧。”小夕淡定地戳戳手机,“今天是交租的日子,我昨天就发消息给他了,除非他想续下季。”小夕向来是持家能手,日子记得清楚,每季度提前一周左右归集房租打给房东,顺便再分摊一下水电煤。
果然,不多时,久未露面的邓垒就黑着脸现身了,沉默地听小夕算了一会儿账,打包几件衣服就走人。临出门时,小夕问他什么时候搬干净。他说:“你管得着?我交的房租一直到月底,爱哪天搬就哪天搬。”
“这么说,你还没找到新房子吧?”小夕假装关心地问,邓垒用“啪”的一记关门声做了回答。
第二天早晨,小夕快九点才起床,在洗手间撞见程归,吓得乱叫。平常这个时候,家里早剩他一个了。磨磨蹭蹭出门时,他还觉得这个时间看到程归很不顺眼。
难得独自在家,程归把客厅浴室都打扫一番,时不时再翻开电脑远程处理一下工作。
阳光充沛,很快就晒干了拖布擦过地板的水痕。
洗过的沙发套,晾在阳台上,到下午就已干透。程归把它们一只只套回沙发垫上,摸着粗糙的布面,头脑里浮现出李丛木坐在上面的样子。清理冰箱时,又想到几天后,冷藏隔间也许就会出现罐装的啤酒。甚至,刷马桶时,脑海里都会突然冒出来李丛木嘘嘘过后的表情。
唉,似乎总会不经意间,就想象到未来的生活里,有你。
傍晚时分,程归去五金店买了新的花洒,回来换掉旧的,顺便洗了一个热水澡。
换好衣服,才想起去看一眼手机,发现居然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裘致的。正纳闷,他就又打过来。
程归接起,就听他劈头就问:“你真要辞职啊?”
“嗯?”程归莫名其妙。
裘致则很恼火:“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到底是属乌龟的,遇事就知道缩头!”
说自己就说自己呗,干嘛连累乌龟。程归脸上还有水汽,贴着手机不舒服,就放到桌子上点开扩音器。裘致的声音刺啦啦喷涌出来。
“犯错了就逃,还算不算个男人?有逃跑的精力,你放在正事上,想想补救办法,就算想不出,也要挺胸抬头跟领导认错。捅出麻烦就缩头算个什么?”
程归自然听得明白,只是不能理解裘致这番电话的意图:“你不是很希望我辞职?”
“谁说的?”裘致可能是气糊涂了,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我是那么没品的人?砸你饭碗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要是真辞职了,我连个对手都没有。”
这样啊,听着还像人话。程归在手机这端老气横秋地点点头,轻松地说:“那你不用担心,我昨天就已经把问题搞定了。”
“嗯?”这回轮到裘致莫名其妙。
程归教导学弟道:“要时刻关注房地产政策,上海新出的普通住宅标准你知道吗?”
这个,裘致还真知道,“内环450万,外环230万。”
程归没装圆满,只能硬撑:“光知道是不够的,还要会用啊。模板里的标准是旧的,如果更新成这个标准,土增税免征的部分就能把漏算的缺口补上,再稍稍修饰一下融资。”
听到这,裘致松了一口气,“那你今天为毛不来上班?”
“调休。”
“哦——”
电话那端平静下来。程归居然觉得有一丝丝不习惯。有的时候,化敌为友还真是件需要适应期的事。
裘致又说:“那个,昨天我说的李丛木的事情,你还是要认真检讨的,也许那么好的一个男人就因为你一蹶不振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裘致自己的耳朵都不能接受自己说出的这些话,他只是想努力在道德的天平上再扳回一点点儿。
一蹶不振?程归问:“你多久没和李丛木联系了?”
“这几年、过年、都有群发过短信啊!”
呃,程归手一滑,结束掉通话。编了一条信息给李丛木,没提自己和裘致之间的具体过节,只是说有一个叫裘致的同事,聊天时提起你,似乎还挺惦记你的。
李丛木很快回复道:“我等下打电话给他。”
第28章 testyourstraight
这时,有多动症倾向的裘致又拨了过来,咆哮着质问程归:“为毛挂我电话?我还没说完呢,你这次侥幸补救了疏漏,只是一正一负碰巧抵消,实质是你犯了两个错误!归根结底,还是你工作太不仔细。”
“我知道了。”程归其实真的有反省,倒不是反省那天测算走捷径,毕竟他那时的情绪需要一个释放的出口。他反省的是,自己竟然没能够及时用新政策更新模板。或许,在重复的忙碌工作中,自己正在日渐麻木,少了一份用心,所以才做得多反而不被认可吧。
裘致对于程归承认错误的态度还算满意,又听程归说李丛木要给他打电话,声音竟然带了雀跃,急不可耐地就把这边挂了。
消失的忙音,黑掉的屏幕,让程归想起高中时,在还没有接触李丛木的时候,就常常听人提起这个名字。提起的人,不论男生女生,往往都带着一种雀跃的神态。仿佛,同样的一个活动,如果有李丛木参与,就有了一个让人愉悦的精神核心,就会让人存有期待。
后来,程归认识了李丛木,第一印象就是他身边总是有一大群的朋友。而且,那些朋友里,几乎各种性情的都有,调皮的或忠厚的,张扬的或低调的,甚至还有开店的中年男人和派出所里的年轻片警。
那阵子正流行一种六度分隔理论,说是陌生的人与人之间,只要通过六个人就能建立起关联。而程归觉得,在他们那个小县城里,只要通过李丛木一个就足够了。他就像一只强力的吸铁石,随便到哪个沙子堆里戳一戳,就会吸引出来一大群铁屑。
所以,那时候不辞而别,程归以为自己也只不过是一粒铁屑而已。
然而,裘致可不甘于当一粒小小的铁屑,他也是一只不消停的吸铁石。也许是他先天热血,再加之后天的勤于锻炼,反正总是有着挥洒不尽的精力。在夏天时,MT参加过一次封闭集训,期间每天只有4个钟头睡眠,大家都被搞得萎靡不振,唯有裘致还生龙活虎,天天早上喊着口号带大家跑操,入职之后,逢见什么活动,也是他张罗得最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