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泠司
这是一副很诡异的场景——女人的上半张脸在哭,而下半张脸又在笑,两种截然不同神情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给人带来强烈的割裂感。
看过了太多次,谢景迟早就可以很平静地面对这一切,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和悲伤。
“就这么好笑吗?”
他不知道对这个曾照顾了他三年多的女人来说,用提前准备好的空罐换掉江行云从不离身的哮喘喷雾,害他突发疾病死在家里,就这么值得高兴吗?
通常来说,女人不会给他然和回应,然而今天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当问句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谢景迟清楚地看到,女人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变成了两个黑乎乎的洞,从孔洞中流下了鲜红的血泪。
“我好痛啊,小迟,我真的好痛啊。”
六月中旬的一个早上,家住沄港市郊区的郑女士决定去家附近的山上看看自己种的那几棵树。
下山途中她不小心偏离了原本的路线,走上了一条更为崎岖的小路,路上有什么东西绊了她一下,她停下来,发现是一个看起来颇有分量的深色编织袋。
因为大雨的冲刷,原本深埋在土中的编织袋露出了顶上的一部分。被人类天性中的好奇心驱使,她弯下腰,拉开编织袋上的拉链,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天光昏暗,她只能勉强辨认出外层缠满胶带的黑色塑料袋和什么东西腐烂了的浓烈恶臭。
回想起刑侦片里看过的内容,瞬间涌上心头的恐怖和惊惧让她停止了探索,立刻拿出手机报警。
她颠三倒四地说自己在山上发现了尸体,而110那边始终认为这是拙劣的恶作剧,苦口婆心地和她说动物尸体腐烂同样会发臭。
最后在她的坚持下,公安还是派了人到这边来。
当编织袋被警员从地里挖出来,她这才发现袋子比她想得还要大一些,而且看起来真的很沉。
确定她没有说谎,警员们的脸色也不复最初的轻松愉快。
为首的那个女Alpha警员用刀子小心翼翼地划开外层的透明胶带和塑料袋,当被层层包裹的内容物展露,在场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
一位看起来文弱的男警员立刻捂住了郑女士的眼睛,但还是太迟了。即使腐烂成这样,包括郑女士在内的所有人也能轻松地辨认出这是一颗属于人类的头颅。
这颗失去了身躯的头颅早已烂得看不清五官,只有两个黑黢黢的洞静默地注视着在场每一个人。
其中一位警官低低地骂了句听不清的脏话,拿出手机给留在局里的人去了电话,“于副队,让你们刑侦大队派人过来,我们刚刚发现了个袋子,里面居然装了个人头……”
三十分钟后,警灯极富穿透力的红蓝色光芒照亮了这片平日无人造访的荒山野岭,至此,这起曲折离奇乃至震惊全市的大案终于在世人面前展露出了冰山一角。
“201X年6月15日清晨,沄港市江心开发区新区汶山附近发现一具不知名尸体。发现时尸体已高度腐败,经现场勘查及DNA鉴定,死者为女性Beta,年龄约35-45周岁,身高约160-165cm,口腔内有两颗假牙,头发长约18cm,有烫染痕迹,尾端为棕色……”
雨天能见度低,雨刷刚扫过没一会儿玻璃就又花了,必须一刻都不能停,谢景迟不耐烦地敲了敲手中的方向盘。
“……提供有效线索帮助查明尸源者,一律奖励人民币两万元整……”
广播结束,正好抵达目的谢景迟将车停在附近的空地,拿起雨伞下了车。
入梅后雨基本上没怎么停过,经常下午停了晚上接着下,下到第二天早上,在潮湿的天气里,青苔和霉菌一同生长。
隔着茫茫的雨幕,“沄港市公安局”几个大字依旧清晰可见,谢景迟小心地避开水洼,过去推开了那扇雾蒙蒙的玻璃门。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负责接待的前台工作人员抬起头,一张昳丽得让人印象深刻的白皙脸庞映入眼帘,短暂地让他忘记了言语。
“我和韩鑫韩警官约好了,来提供和617碎尸案死者身份有关的线索。”谢景迟将雨伞放进旁边的水桶里,轻声说,“能带我去见她吗?”
“没,没问题。”年轻警官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我带你过去。”
在去刑侦大队的一路上,这个负责带路的年轻警官自以为很隐蔽地偷看了谢景迟好多次。
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容貌俊秀得出奇,又因为良好的教养和气质,美得很雅致,没有多少艳俗的脂粉气。
一定要形容的话,这个年轻人像月光下安安静静的白玫瑰,很难让人将他和碎尸案这么丧心病狂的几个字联系在一起。
“下这么大雨,特地跑一趟很辛苦吧?”他没有诉之于口的潜台词是“在电话里说就好了不用专程上门”。
听懂了谢景迟对他微微一笑,“因为有些东西电话里不方便讲。”
至于具体是什么不方便,年轻警官没再多问,将他带到刑侦大队的地盘就回了前台,继续为其他报案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和许多到了警察局就手足无措的人不一样,谢景迟很随意地拉开椅子坐下,自然得像在自己家里。
没一会,那位一小时前才和他通过电话韩警官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就是谢景迟?”韩警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Alpha,容貌英气硬朗,很容易给人安全感。
“我是。”谢景迟简单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对于死者的身份,你有什么知道的吗?”
办案时间紧迫,韩警官没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三天前,江心开发区分局在近郊的山上找到了一具残缺的女尸,因为死亡时间太久,死者身份难以界定,故而向全省发布了认尸启事。
这段时间里韩警官收到了不少热心市民提供的线索。虽然大部分都没什么用,她还是没有疏忽大意,不敢对任何据称是知情人的爆料有所怠慢。
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程度的线索才能让这个年轻人愿意冒着大雨大老远跑过来,专程当着她的面讲。
“我知道死者的真实身份。”
谢景迟没有使用“可能”“或许”“应该”等一系列暧昧的词汇,他只是不容辩驳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是谁?”韩警官目光瞬间变得如鹰隼般锐利。
“死者是我小时候专门负责照顾我的保姆,申虹,申请的申,彩虹的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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