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息霜
段景升看着他,林端垂下眼帘。
“好,我现在给妈打电话。”段景升美滋滋地扑上来,被林端抬脚踹开,阿拉破门而入,跳到段景升身上踩了一脚,扑进林端怀里,汪呜求投喂。
林端抱住阿拉,段景升龇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心里琢磨铁定减它狗粮。
林端回了市局,仿佛他从未离开过,市局的同事看见,拍一下肩膀,打打招呼,熟稔得仿佛林端只是请了一趟公休,同事笑着说:“回来啦。”
那时候林端发现,距离他离开市局,已经有半年之久,法医科仍旧很忙。
林端几乎每天都要跟着出外勤勘查现场,索性春天的宁北比较太平,没出什么大案件,主要做法医临床,调解群众纠纷。
段景升开车来接他下班回家。
公安局对面是一座商场,车流拥挤,停车位少得可怜,段景升开到路边,找不到停车位,就在路边稍停片刻,被人家交警赶走,换个地儿再停片刻。
林端加班写报告,段景升等得烦不胜烦,趁好旁边的停车位空出一个,段景升立刻驶进去,满头大汗抢了个车位。
市局的门卫认识他,下意识站直身体,严肃得就差抬手行礼,精神百倍地喊:“段队!”
段景升摆摆手:“我不当警察好多年。”
门卫笑道:“也就三年多。”
段景升一怔,抬头望向大楼门楣上的警徽,蓦然生出时隔三年的怀念,点了点头:“是,三年了。”
他轻车熟路摸到法医办公室,林端伏桌对着电脑敲勘验报告,台灯暖光照到他脸上,林端侧颜看上去安静而美好。
“林端。”段景升喊他:“怎么又加班了?”
奋笔疾书的青年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扭了扭脖子,回头望向段景升,纳闷:“你进来干嘛?”
“我在外边等了你俩小时。”段景升还有点委屈。
经他提醒,林端这才顾得上看时间,距离下班点都过去俩小时了,除了刑侦队大办公室还在不眠不休追查案件,文职人员基本走了。
林端呼口气,段景升上前揉捏他的太阳穴:“累了?回去吧,明天再做。”
“这勘验报告明天刑侦队要用。”林端说:“不行,得今晚做出来。”
段景升纳闷:“专门做这个的呢?”他们应该配备了专职文书人员。
“新来的小姑娘啥都不懂。”林端闭了闭眼睛,拍开段景升两只手,低低地道:“还是我来吧,这案子比较重要,不能出错。”
“行。”段景升叫来外卖,包了整个刑侦队一顿五星级酒店晚餐。
刑侦队纷纷留下了感动的泪水:“段队,你真是个好人!”
林端专注敲报告,段景升喂他一勺他吃一口。
段景升喂完了,林端的工作还没弄完,两个人在昏暗的办公室里,一坐一站。
这样寻常无聊的生活持续了大半个月。
五月大热天,林端空闲下来,没什么事做,到了下班点准时离岗。习惯段景升来接他,林端便没带公交卡,结果走出门一看,段景升连车带人不见踪影。
第48章 翻案
林端皱了皱眉头,摸出手机,段景升也没来消息,他刷了辆单车,顶着大太阳骑回家。
家里没人,段景升连毛都不见一根,阿拉懒洋洋地仰躺在客厅的落地窗旁,肚皮朝上晒腹毛。
林端懒得做饭,叫来外卖,给阿拉喂了狗粮。
那天晚上,段景升不见人影。
连续三天,段景升人间蒸发。林端也没去问朱绫他们,下午下班点,任夫人打来电话,说任平成不行了,问他来不来见师父最后一面。
分明前两天还说病情稳定,怎么到今天又不行了?
林端打出租赶到医院,到底迟了一步。
他满头大汗冲进住院部。
病房中任夫人拉着儿子,母子两默默流泪,医生在一旁劝慰:“节哀顺变。”他们早已见惯生死,连说一句节哀顺变都平淡得跟水一样,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大好。
林端见过许多尸体,都是死去的人,在家人和亲朋好友心里重要而且难以割舍,但到底并非林端的亲人好友,只是他的工作对象,如今任平成离世,比任何死亡都更让人印象深刻。
林端瘫坐在椅子上,望着死去的任平成,眼泪不自觉落下来。
人死如灯灭,天空中千万颗繁星,熄灭了一颗,并不会影响地球自转。
夜深了,林端恍惚着走出医院大门,耳旁似乎还萦绕任夫人压抑过的啜泣声,面包车鸣笛,将任平成送进殡仪馆。
段景升站在路灯下,有些黑眼圈,神情中染上疲惫,他看见了恍惚走神的林端,没有大声喊他,两个人隔着一条马路安静地对视。
红灯变绿灯,自行车和送外卖的摩托车飞驰而过。
段景升冲过人行道,一把将林端搂进怀里,抚摸他的后脑勺,柔声安慰:“乖,没事了。”
“师父,没了。”林端闭上眼睛。
“听说了。”段景升拍拍他肩头,紧紧抱着林端没撒手:“咱们回家。”
生命有千万种意义,在文学家笔下,是人性,在科学家眼中,是规律,而在法医眼里,是平静的湖水,波澜不兴,秋风不起。
林端没睡着,爬起来坐在露天阳台上思考人生,段景升取来毛毯罩住他:“当心着凉。”
林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