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息霜
“行,再见。”段景升挂了电话,呼一口气,林端看他神情不大好,疑惑地询问:“怎么?”段景升抬头望向他,将手机递还给林端:“这下你得回宁北了,你师父任平成病倒了。”
“什么病?”
“和你爸一样,心血管的病。”
“严重吗?”
段景升静默,过了一会儿,在林端的注视下,才缓缓开口:“很严重,猝死概率极高。”
林端愣在原地,大约每想到,当初身体素质那么好的任平成,也会说病就病了,任平成跟他们这些年轻一样,事无巨细出现场,林端刚来时,勘验上任平成总是打头阵,看着挺精神一人,也就这么病倒了。
“年纪大了就这样的。”段景升沉默地搂住他,拍了拍林端的肩膀:“走吧,车在楼下。”
宁北市中心医院。
病房中,任夫人和他们儿子在旁边守着,任平成躺在一级监护病房中,嘴鼻上罩了氧气罩,眼睛半睁半眯,人特别消瘦憔悴。
林端推开病房,和任夫人寒暄了两句,走到任平成身边坐下,轻声说:“师父,我来探望您。”
段景升把看病人的赠礼放在旁边,整整齐齐码了小山高,任夫人连声道谢,感激得热泪盈眶。
任平成迷迷糊糊地醒转,两只浑浊的眼珠瞪着林端,仔仔细细瞅了半天,才认清楚来人,嗓音沙哑地喊:“小林呐。”
“欸,师父。”林端握住他颤巍巍伸出来的手,轻声道:“您辛苦了。”
任平成叹息一声,让他儿子把床头摇起来,仰坐着,凝望林端,说:“你小子不厚道,说辞职就辞职,法医的事儿你就不干啦?”
林端没说话,笑了笑,笑容很勉强,比哭还难看。
“你最近忙什么?”任平成问,林端摇了摇头:“没,闲人一个。”
任平成望着他,叹息道:“你辞职的原因我也听说了,林端啊,段景升就不是个东西。”
站在林端身后的段景升:“……”
任平成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压根没往他那儿瞥一眼,握着林端的手说:“但你是一位优秀的法医,林端啊,没啥过不去的坎,只要还活着,就要做你该做的事。”
“师父……”林端搞明白了,这次与其说他来探望任平成,不如说任平成借这个机会劝他回去市局接着当法医。
任平生颤颤地取下氧气罩。
“师父不是把你往火坑推,法医辛苦,你知道的,但我看得出你非常适合做法医,你有责任感坚持正义,警察队伍需要你这样的人,何况这两年法医人才还是不够,林端,回去吧。”任平成叹气。
林端犹豫:“我不适合了。”
任平成摆摆手:“不听话。”
一老一少都没说话,林端静默沉思,任平成闭上眼睛休息,任夫人把氧气罩给他戴回去。
段景升轻轻按住林端一边肩膀,不知何故,那份下压的轻微重量让林端有几分诡异的安心,他回头看了段景升一眼,段景升道:“你要想回去,随时都行,我妈说句话的事。”
任平成睁开眼睛,声音从氧气罩里朦朦胧胧地飘出来:“总算说了句人话。”
段景升:“……”
徒弟该继承师父衣钵的,林端到市局实习后,一直都跟在任平成身边,跟着任平成学了不少实操,任平成帮助了他那么多,对他寄予厚望,林端从市局辞职后,始终对任平成心怀愧疚。
离开医院,段景升开车载着他回别墅,一路上,林端望着窗外向后飞驰的街景,一言未发。
阿拉已经送到了宁北,在别墅的花园里追蝴蝶,林端站在对着花园那扇门门口,斜倚门框。
夕阳西下,暮色温柔地披上他肩头发梢。
段景升问:“想什么呢?”
林端没回头,神色寡淡,手里多了一把细长的刀柄,他低下头,才发现那是一柄解剖刀。
“你用这个,划了我一条口子。”段景升理直气壮:“我就把你这套工具全藏起来了。”
林端:“……”
他捏着刀柄细细观察,夕阳下,刃口反射出细碎的光,银白色的刀锋切入皮肤,划开皮下组织,就会冒出冰冷的血液,林端用它划破皮肤、切开脏器,解剖刀上累积了不详的臭味。
“当警察很危险,做法医同样,虽然我不大乐意你置身危险,但人就是在自己热爱的岗位上,实现价值。”段景升道:“你不是说,要承担我和齐青的责任,继续当警察吗。”
“那是从前。”
“信仰被摧毁了,可以重建,尽管需要时间,往前踏出一步,总比怯懦瑟缩好。”
“你还真有脸灌我鸡汤啊。”林端抬起眼帘,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段景升垂首亲吻他的发心:“我脸皮比城墙厚。”
林端:“……”
“不,你纯属不要脸。”
段景升乐呵呵地笑,仿佛人家夸他,连连点头:“是是,林法医说的是。”
林端想了很久。
段景升回到家就去过一趟公司,剩下的时间全在家里陪林端。
第三天早上,段景升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林端摩挲着解剖刀,刀刃对准段景升小麦色胳膊比划,吓得段景升脸色都变了:“你要割我腕啊?”
林端收了刀子,起身坐在一旁,没说话。段景升控诉:“你这叫谋杀亲夫!”
“我打算回市局。”林端淡淡道:“我总得有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