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复国有望了 第41章

作者:万宝乔 标签: 古代架空

  顿了一顿后,他仰头看向周围的景色,悠悠的轻叹了口气。

  “怕就怕,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从山谷的四面八方有箭雨带着火光呼啸而至,将还等候在谷口处的那两对人马尽数的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山谷后方有轰然巨响,震破天际,似乎是那里的山体被火药引爆,石壁飞溅炸开,滚滚如洪流一般奔涌而下,恰好把退路也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木全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倏地睁大了眼睛,失口道:“这怎么可能?!”

  按道理说,他选的这个接应之地,是极为稳妥的。

  这山谷两边是悬崖峭壁,光秃秃的连颗草也没有,马上不去,人也上不去,一览无余,根本不适合埋伏。

  而且这里地形前窄后宽,只要在谷口稍稍设些障碍,就能阻挡大半追兵的进攻,其余的人则可以迅速的撤到后方无边无际的密林之中分散离开,想要追到他们,难上加难。

  可现在呢?

  就别提伏兵和火药都是从哪儿来的,他安排的那些探子哨兵都死哪去了?怎么有敌来袭,都不提前示警的?!

  乐之俞望着这烈烈火光,漫天烟雾,心就像掉到了寒冬腊月的冰冷湖水里,彻底的沉了下去。

  果然,秦知亦让他提前离开,不过是再一次拿他当饵,用来钓出真正的宁远承,确认身份罢了。

第55章

  乐之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到处都是滔天火光,利箭穿梭,他被人拿手护着头,弯腰踉踉跄跄的朝前跑,像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怎么也跑不到尽头。

  口鼻间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眼前粉尘弥漫,一片幻影,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感觉自己像是只惊散而逃,疲于奔命的鸟儿,正在试图逃出猎人织就的那张弥天大网,可奈何身虚体弱,连翅膀都扑楞不起来,累的气喘嘘嘘,冷汗直冒,一度自暴自弃的想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死算了。

  与其说是等死,倒不如说他还对秦知亦心存一丝奢望。

  奢望那些温情软语也有几分是真,奢望那些关怀呵护也有几分是情,奢望那些怀疑猜测也有几分都是误会。

  毕竟自始至终,那些带着火油的利箭,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一支也没有射到他的周边来。

  这是不是说明,秦知亦此行,并没有打算要他死呢。

  心里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会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最后他索性真的停了下来,转身打算往回好好看看。

  好歹,也得让他亲眼见识下,新朝太子是何等的威风凛凛,何等的翻脸无情。

  “小俞!”

  宁远承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乐之俞还没来得及扭过头去便被他紧紧的环抱住,翻身从一处土坡上滚了下去。

  与此同时,犹如惊雷轰然一声,他们刚刚所站的地方瞬间被炸的四分五裂,熊熊烈火从地上直冲而起,几乎将天际也要烧的通红。

  “少主,少主。”

  有人在轻轻的唤着乐之俞,伸手为他擦拭着额间密布的冷汗。

  “醒醒······”

  乐之俞混沌的意识在渐渐的回笼,终于从惊心动魄的梦境中清醒了过来。

  有那么一刻,他心里是在欣喜庆幸的。

  原来都是我在做梦,都不是真的,我还在客栈的床上躺着,秦哥哥还在窗边坐着,等着我醒来一起去吃早饭。

  可下一刻,他那点颤颤巍巍的小庆幸便被无情的现实给撞了个粉碎。

  “少主这样子也不知是被梦魇住了还是内伤又加重了,咱们还是再把神医请过来看看吧。”

  “只怕是请不来,我听说今天宁将军已经醒了,神医要开始闭关医治,给他恢复记忆,任何人都不许去打扰,连木副将都被拦在门外,更不会见咱们了。”

  “那少主怎么办?神医之前说无甚大碍,可为什么宁远承醒了他都没醒?已经昏迷三天了!要不是现在上了船下不去,我都想带少主离开去另寻名医了!”

  “嘘,小声点,外头指不定还有耳朵在听着呢,言多必失,少主醒来之前,别给他惹事。”

  船?

  乐之俞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身体在轻轻的摇晃,耳边也似乎有水波荡漾的声响传来。

  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昏黄光线中,看到的是木板搭就的低矮舱顶,以及苏一苏二焦灼担忧的脸。

  “少主!”

  一看到他醒来,苏一苏二立刻惊喜的扑到了床榻边,他们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可又怕乐之俞心情不好,吵的他心烦,只得强忍着闭了嘴,眼巴巴的望着他憔悴的面容,像是心疼快要落泪了。

  乐之俞的视线怔怔的落在了他们的身上,眼里的茫然变成了落寞,失去了往常的神采,没等苏一苏二他们哭出声,他倒是先流泪了。

  不是梦,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同他的心一起,掉在了地上,碎成了渣渣。

  书上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只有经历过严苛的磨练,尝遍人间百苦,才能断情绝爱,脱胎换骨,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乐之俞现在吃的这点苦,受的这点情伤,同史书里那些传奇人物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可他已经觉得坚持不下去,难受的要窒息了。

  如果这就是要成大业的代价,那他情愿碌碌无为过一生,也不要来经历这些。

  “少主,你,你别哭呀······”

  苏一越发慌了神,连帕子都来不及拿,扯着袖子就要去给乐之俞擦眼泪,又被苏二一把给拦下。

  “你那衣裳几天没换了,一股汗味儿,也不怕辣着少主眼睛,待会儿哭的更厉害了。”

  “哎呀,什么时候了,你还没忘了挤兑我?”

  苏一气得直瞪他。

  “还不快想办法安慰安慰少主,没看见他都伤心成这样了吗?”

  “我看见了。”

  苏二点点头道:“现在安慰也是无济于事啊,我早就苦口婆心劝过少主,千万不要对那个姓秦的动真感情,他犯傻怎么都不听,如今到底是撞上南墙了,从此回头死了心也好。”

  “你,你!”

  苏一又急又气,恨不得把他的嘴给堵上。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我们少主凭什么就得受这种委屈?他就该要什么有什么,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随心所欲,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咱们就该帮他满足心愿,而不是在这儿泼冷水说风凉话!”

  “满足心愿?你怎么满足?”

  苏二嘲讽似的笑了下。

  “是能马上把姓秦的绑过来跟少主成亲,还是能直接把少主送上皇帝的宝座?”

  “我······”

  苏一拿不出话来反驳,又不服气,梗着脖子仍想死鸭子嘴硬的强辩,但冷不防的被苏二用力拍了拍手背,示意他放弃跟自己争论。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便是皇帝也不能免俗,少主既然选择了离开无忧谷的保护来外头闯荡,就迟早要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说着又看向乐之俞,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叹了口气。

  “再者,这真的算不得什么大事,谁年轻的时候没栽过几个跟头,瞎眼看错几个人啊?想当初我去江南的时候,遇上个卖花女,那叫一个楚楚可怜,善良温柔,捡到我装满了钱的荷包也不私藏,主动追上来物归原主,我只当她是个好的,她说家里遭难,受恶霸刁难,我就信了,出钱出力的帮她,一来二去的就真的喜欢上了她,还向她求亲,她感动得不得了,一口就答应了我。”

  乐之俞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些事,一时惊讶的连哭都忘了,忍不住的问。

  “那后来呢?”

  “后来啊······”

  苏二扯着嘴角一笑,脸上写满了嘲讽和自嘲。

  “后来我才发现,她压根就不是什么身家清白的卖花女,而是个走街串巷的暗娼,还我荷包也不过是因为当时正巧有个巡街的官差看见了,她便是想私藏也不行,干脆就追上来假借还钱,实则想来讨些谢礼和好处罢了。”

  竟然是这样。

  乐之俞抿了抿唇,神情复杂的又问。

  “所以,你揭穿了她的谎言,把她送官了吗?”

  “没有。”

  苏二摇了摇头。

  “大约是我年轻好骗吧,她在我面前一番痛哭流涕的悔过,说自己是被亲爹为还赌债给卖到老鸨手中的,每日若是赚不到钱回来,便会挨打受罚,连粥都喝不上,过的比猪狗还惨,我信了她的话,去找了那个老鸨给她赎身,老鸨狮子大开口,要价三百两,我想尽办法才凑够了钱赎了她出来,结果······”

  他说到这儿停顿了好一会儿,像是很不愿回忆起这段羞辱的经历似的,但终究是面带轻松的扬头笑了笑。

  “结果她得了自由身,转脸就去嫁了当地一个富豪作妾,还感恩戴德的谢谢我,成全了她的好日子呢。”

  “啊?”

  苏一听的火冒三丈,倏地站起身来大骂道:“太无耻了!你就该一剑杀了这忘恩负义的淫妇,也好出口恶气!”

  “气是气,不过倒也不是恶气。”

  苏二道:“我气的是我识人不清,误把瓦砾当珍珠,就算把瓦砾踩碎了又如何呢?也还是换不回珍珠啊,想开了之后,我反而是要谢谢她,让我从此以后能够有些分辨能力,不再轻易被骗,这对我也是一种收获啊。”

  他看着乐之俞的眼睛,语重心长道:“少主要是也能有所收获,那这次的亏就算没白吃,以后切记不要再感情用事,好好学会巧伪趋利,虚与委蛇,将来何愁大事不成啊!”

  乐之俞没说话,脸上还挂着刚才未擦的泪珠儿,整个人无辜的像只迷了路的小鹿,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一却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声嚷嚷了起来。

  “等等,在江南那会儿,我藏鞋底里的银票是不是让你给偷了去的?当时你还说是客栈里有飞贼,好哇,原来是出了你这个家贼!”

  “啧。”

  苏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来安慰安慰我,还忙着计较这些身外之物,到底还是不是我的亲兄弟了?”

  “屁的亲兄弟!”

  苏一怒吼着就扑了过去,提拳就揍。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那可是我存的老婆本,快还钱!”

  苏二抱着头一边躲一边朝乐之俞求救。

  “少主,你快管管他啊,为了几个臭钱,就要打死我了。”

  “你还有脸找少主,我跟你说,今天少主也救不了你!”

  乐之俞看着这两人吵吵嚷嚷的闹成一团,仿佛是又回到了以前在无忧谷时的日子,每天虽然琐碎无聊,却也是平淡安稳,无忧无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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