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卿
叶时雨有时不禁感叹,若是以后能有机会定居于随宁府,那便真是人生幸事一桩,可每每想到此,又会觉得前路未卜,自己此生恐怕再无这一日。
不过今日得着个好消息,一直留在落日关内处理事务的萧念亭回来了,傍晚便能到。
听到其他人来秉,叶时雨连倒茶的手都颤了一下,茶水洒出了些,他慌忙擦去替高靖南重新倒了一杯,可这点细微的动作却被高靖南尽收眼底,他没去喝那杯茶,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似乎在落日关时叶时雨就独去找过萧念亭,他知道那是给母妃写信讨教去了,但当时战事已紧他刻意压下了心中的不满,本以为已经淡忘,可如今只是听了这名字,一向稳妥的叶时雨竟连杯子都拿不稳了,这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你很在意萧念亭?”高靖南竟没忍住,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有点意外。
本是背对着高靖南正在整理他案上公文的叶时雨脊背瞬间一僵,不过转瞬之间,他心思已百转千回,甚至在想自己莫非是暴露了什么。
但转过身来,叶时雨的眼中已没了慌乱,只是带着些理所当然的眼神,
“萧将军是殿下的得力大将,他能回来说明落日关那边已妥,奴才为殿下高兴。”
这么些时日下来,叶时雨渐渐发现,高靖南现在似乎更喜欢见着他活泼些的模样,便慢慢地不再那么诚惶诚恐的,甚至有时还与高靖南闲聊打趣几句。
当然,这只是他以为的高靖南,府里其他人谁不怕这个战场上回来的,浑身带着杀伐气息的宁王。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随着萧念亭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西决国所赠的美女,这连高靖南颇感无奈,萧念亭竟然没跟他说便把人直接带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舞姬而已,本就不用特意再秉明,高靖南也不会拂了西决国的面子,更何况这女人来自西域,高挑白皙,眉眼深邃,即便是安安静静地站着不动也是艳色逼人,教人移不开眼。
更为惊奇的是,这美女一张嘴竟是一口地道的中原话,
“小女金燕徊见过宁王殿下。”
竟连名字也与西域人不同,这倒引起了叶时雨的兴趣,他仔细瞧了瞧,发现这女子虽说与中原人长相不同,但眉眼间又不比西决人那般凌厉,带着些柔和纤细。
只是这西域女子性子可不比中原姑娘内敛,见高靖南并未正眼瞧她便主动说道,
“小女的父亲便是随宁府人士,此次能伺候宁王殿下,也圆了父亲的归乡之梦。”
高靖南略一皱眉,
“秦管家,安排到金雀台去。”
秦管家闻言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要领着人下去,金燕徊盈盈起身,见高靖南根本就没看向她,竟用眼神勾了下他身边的叶时雨,还淡淡地给了个微笑,叶时雨脸上不由自主地飞起了一片红,忙垂下眸子,再也不敢去看第二眼了。
直到独处之时,叶时雨才好奇问道,“您怎么将那金燕徊安排到了金雀台,那儿可远得很。”
“既然是西决送来的金丝雀,那关在金雀台不是正好?”高靖南难得清闲,正闭目养神,“我倒没觉出美在哪儿,看起来还不如你顺眼。”
叶时雨红了脸,“殿下这是在打趣奴才。”
他大概明白,这敌国送来的女人,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思,高靖南应是不想碰的,只是推又推不走,便只得养在府里,只是这事儿倒给他提供了个方便。
趁着高靖南中午小憩之时,叶时雨跑到了西苑,敲了萧念亭的门,见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萧大人,许久没给娘娘写信了,您有空教奴才几个字吗?”
叶时雨觉得萧念亭虽看起来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其实极为温柔耐心,起码他每次来讨教都未拒绝过,还认真地教他如何书写,
“萧大人这次就写,娘娘,西决国送给殿下了一名舞姬,殿下将她送到了偏远的房间,娘娘不用担心。”
“你确定殿下会让你写这些发给玉妃娘娘?”萧念亭不禁失笑。
“舞姬的事一定会传至宫中,我将情况早些告知,娘娘就不用担心了。”
萧念亭闻言不再说话,而是在纸上写下了这段话,叶时雨誊抄时,便又副漫不经心地模样问道,
“怎么未曾见过萧大人的夫人,是在家乡吗?”
明明是盛夏,此言一出,叶时雨感到屋中的温度骤然降低,他手一抖,在纸上留下了个巨大的墨点,可这感觉转瞬即逝,再看向萧念亭,他的面色已如常,语气淡然,
“我没有夫人。”
叶时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但他也未露出讶异之色,抬头歉然一笑,
“是奴才唐突了,瞧着萧大人的年纪还以为已有婚配,还请萧大人莫怪。”
气氛虽表面和谐,但叶时雨还是感到了一丝异样,他写完便匆匆告辞,而萧念亭盯着叶时雨略显仓皇的背影,眼神中迸发出的目光如尖刺般锐利,他自入薛羽麾下便一直称是孤身一人,而他竟如此自然地问起夫人二字,若说是巧合那他必是不信。
而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叶时雨也有些懵了,萧念亭的夫人应是顾家大小姐,这点殿下不可能弄错,算下来萧念亭入薛羽麾下已有六年之久,这期间难道他从未见过妻子?
一下子太多疑问涌了上来,若不是理智还在,他真想去问个究竟,这一路上想得太过专注,竟把要寄信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手上拿着便进了屋,这刚一踏进去一个人正坐在堂屋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让叶时雨瞬间恍过神儿来,也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就将信藏到了身后,
“殿下,您起来了。”
“拿过来。”
不知怎么的,叶时雨觉得将信递给了高靖南后,屋里似乎又冷了些,他偷偷抬眼看了眉头紧蹙的高靖南,心中暗叫不好,定是这信的内容让殿下不喜。
他嗫喏着想说点什么,可想了想还是没吭声。
“谁教你写的?”高靖南将信轻拍在了桌子上,声音不大,叶时雨心中却一颤,
“……萧大人。”
“他回来不过两日,便迫不及待了。”
嗯?
这话出口叶时雨先是脊背一麻,而后觉得这语气模样定不是发现了他的目的,至于高靖南为何会对他去找萧念亭兴师问罪,他倒真是不解了。
“殿下公务繁忙,奴才不敢总拿这种小事叨扰,这才去找了萧大人。”
他说得坦然,目光里一丝杂念也没有,高靖南微微一叹,继而低低笑着,
“你这一副无辜样子,倒显得是我庸人自扰。”
见他仍不解,高靖南也只得摇了摇头将信拿起,“去发了吧。”
屋内似乎又恢复了夏日的燥热,高靖南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却带些自嘲的意味。
或许,应该再等等吧。
一个绝世美女被丢在金雀台不闻不问了两个月,而高靖南就好似府里没这个人一般,任谁不得叹一声暴殄天物。
这期间金燕徊倒也没闲着,时不时的便出来撩拨几下,将旁人迷得神魂颠倒的,这日子久了就连叶时雨也觉得好奇,怎么高靖南就能做到心如止水,但他识趣的没问出口,直到这日金燕徊竟直接找着了他。
瞧见金燕徊向他走来的时候,叶时雨是有些头痛的,这里是一处略有些偏僻的回廊,高靖南又去巡营不在,他才得空跑到这里来偷会儿闲。
“金姑娘。”叶时雨不等她走来便起身行了一礼,这意思很明显,让她不要再靠近了。
金燕徊却好似不懂似的踏着盈盈的脚步而来,叶时雨退两步,她便进三步,最后他只得叹了口气站定了,
“金姑娘是找我有事吗?”
见他不躲了,金燕徊才微微露齿一笑,这模样艳丽中带着丝娇憨,
“叶公公,今日怎没和殿下一起?”
“殿下有事,没让我跟着。”叶时雨答得一板一眼,“姑娘若没其他事,我便先走了。”
“别。”
转身就打算走的叶时雨没想到被金燕徊抓着了衣角,看着自己衣袖上挂着的这只赛雪的纤纤玉手,他想将其拉掉,可手却在空中僵了半天,找不到下手之处,只得看向她,
“姑娘请放手。”
“叶公公,我虽有一半是中原血,可毕竟从小在西决长大,这里于我本就是陌生。”金燕徊就好似没听见一般,仍紧紧拉着叶时雨,
叶时雨边听着,便尝试着拽了拽衣袖,却纹丝不动。
“在西决之时我便像个物件儿似的被人送来送去,本想着跟了殿下倒还算有个归宿,可没曾想殿下连瞧都不瞧我一眼,我也在府里多日,瞧见殿下待你与旁人有些不同,是能说得上话的。”
“姑娘是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伺候主子起居的奴才。”叶时雨讪笑着,心中却暗想着一个姑娘家怎么手劲能这么大。
“殿下若是不要我,那我便会再度落入苦海之中,也还请叶公公可怜可怜,帮我美言几句可好?”
虽已秋凉如水,可叶时雨觉得再这样拉扯下去,他的背都要被汗浸湿了,于是忙不迭地点头,金燕徊这才松了手。
看着叶时雨离去的背影被树影遮住,一直独身一人站着的金燕徊身后却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靠近,
“你若招惹了他,再想接近宁王就难了。”
金燕徊面色沉静如水,眸中再不见平日里勾人的春色,
“谁能想到你主子是个不近女色的,再拖下去若我父亲出事,那东西你也别想拿到。”金燕徊转身,看进身后之人的眸子,
“萧大人。”
面对金燕徊的威胁,萧念亭只是微一扬眉,
“我已将你带进王府,余下的便只能你自己来。”
“可……”金燕徊微微咬住下唇,在西决国南来北往的人,她只需勾勾手指,哪个不拜倒在她裙下,哪需她如此费尽心机,却还换不来一个注视。
“不过现下确实不是个好的契机,不仅仅因为你是西决国送来的人。”萧念亭看向叶时雨离开的方向,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军营或府里的那些流言蜚语,但他太了解高靖南了,他看叶时雨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如何让一个男人沉沦,这总不用我来教吧。”萧念亭转身离去,只留得金燕徊忿忿地站在原地,她是有些非常手段,但那也总得靠近了才好,如今连人的衣服片儿都摸不到,她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使得。
匆匆而归的叶时雨路上便一直想着金燕徊之事,若她只是单纯地想寻个归宿,那也用不着帮她,凭她自己本事即可,但若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就与自己不谋而合,甚至真的是来刺杀的话,那不反而是帮了自己,帮了殿下。
思及此,叶时雨心中泛起了一阵淡淡的负罪感,这感觉一起,叶时雨登时停住了脚步,他讶于自己的竟会产生出这样的情绪。
他用力甩了甩头,无论是谁,即便他对自己再好,那也是殿下的敌人,是他的敌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
“叶时雨,你在愣什么?”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惊,却忙换上了平日里的笑靥,
“殿下,今日怎么这样早,奴才偷个懒被您抓个正着。”
高靖南今日回来得早,难得的没看到叶时雨在屋里候着,便问了外院儿的竹喧,这才知道他平日里爱往南边儿的浮碧轩那儿跑。
其实若看时辰,应是该回来了,可他竟没忍住走过来迎一迎,远远地便瞧见他立在一棵海棠木下发愣,眉头紧锁的模样就像是遇着什么天大的难事似的。
可还没等他发问,一阵陌生的幽香就这么时有时无地飘了过来,高靖南眉头紧蹙再仔细嗅嗅,竟是在叶时雨的身上暗暗戳戳地飘散而来。
“你身上沾了什么东西?”
“啊?”叶时雨闻言一怔,忙低头看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并无什么污物,他不解地抬起头,却看见高靖南逼近了一步竟伸手捏住了他的衣领。
叶时雨骤然一惊,不由自主地想躲避,背却撞上了身后的树干,树冠一抖,本就被秋日里的清寒断了生路的树叶纷纷而下,甚至有一片勾住了他的发丝,就这么坠在一边摇摇晃晃。
可高靖南却没放手,依旧扯着他的衣领,弯着腰凑上去嗅了嗅,那味道果然是源于他,可当他刚想质问之时,抬眼却瞧见了一截如雪的颈项,就这么紧张地绷直着,连肌肤下泛着些青紫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颈项的主人似乎是太过紧张,高靖南清晰地看到了他由白皙变成了淡淡的粉色,随着吞咽的动作,目光向下,便是如月牙儿般的锁骨,再向下,衣物遮着了,探不得却教人心痒。
“这是什么?”
高靖南突然将手伸了进去,小指一勾,勾出一根长长的、编织的细绳出来,再一拉,一个模样笨拙的玉扣就这么从衣下被牵了出来,落在了他手中。
作者有话说:
因为榜单任务,怒更一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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