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卿
“顾太医。”
顾林猛一转身,看进一双笑意盈盈的眼中,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着了叶时雨的道,便没好气道,
“这等境地了,你还开得出玩笑。”
“顾太医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叶时雨的笑容渐渐敛下,“我曾说过,等到了那日必尽数告知,如今虽仍前路未卜,但我心中所愿之事现已达成,这其中事顾太医若愿听我便讲与你听可好?”
“是你自己愿讲,又何必问我。”
顾林语气虽有些冲,可叶时雨知道他当自己是交了心的朋友,可偏偏处处受了欺瞒,设身处地想想,气恼是应该的。
于是叶时雨轻声讲着,从承欢殿到昭华宫,从落日关到随宁府,最终从御前到诏狱,他讲得十分简单,略去了诸多细节尤其是情感,可顾林仍是听得惊心动魄。
“所以我会在情急之下挥刀救驾,所以皇上会让你来为我医治,就是因为我一直都是皇上的人,从未有过改变。”
顾林从未想过自己一个太医院中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竟卷入了如此复杂的纷争之中,他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道,
“那从一开始你接近我,就是怀有目的是吗?”
“虽有太多不可说出口之事,可我对顾太医的情义却从未掺假。”叶时雨声音低涩,“只是最初与你接近,确实没想到今后会发生这么多事。”
“罢了,从皇上派我来这里,我就知道自己是下不来你这条船了。”顾林一阵苦笑,“看来我以后还要仰仗着叶公公才是。”
“如今我还不是在仰仗着顾太医。”叶时雨笑道,“我倒有一事想问你,皇上是否接了小皇子回京?”
“小皇子已回京已一月有余。”
这事起初闹得沸沸扬扬,也有不少质疑的声音,可一番折腾下来一切都严丝合缝,尤其是这小殿下眉眼间与太上皇有几分相似,更是堵住了不少人的嘴。
“所以这位殿下就是……?”
顾林心中其实早有答案,这一切不可能只是巧合,虽明知当时那种境地叶时雨不可能与他讲实情,可最终这个结果仍让他后怕不已。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被困大牢,满身伤痕之人,至今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当他计划初始之时甚至还是个孩子而已。
自己虚长他近十岁,却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真不知道是该夸他聪明,还是该骂自己蠢笨。
叶时雨也自知没什么可辩解的,的确自最初他就是怀有目的地接近了顾林,而顾林是真将他当弟弟般照顾,他其实很想认顾林做兄长,可嗫喏了一会儿也没脸提出,讪讪作罢。
顾林走后不久晚饭便送了来,他取出一粒蜜丸服下,这蜜丸中似乎有些安神的成分,不久便有些昏昏欲睡,左右在牢中也无事可做,叶时雨躺下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深眠。
他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觉得心中猛然一跳,脚好似踏空般遽尔惊醒,这种感觉让人十分难受,叶时雨闭着眼睛平复了一会儿心跳了才缓过来,可仍觉心悸。
奇怪,是做噩梦了吗?
叶时雨睁开眼睛,他不知是否已快天亮,这种昼夜不分的感觉十分折磨,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最终坐了起来。
突然一阵东西倾倒和一声惨叫远远传来,叶时雨甚至连眼都未抬,这种动静在这里只能算是寻常。
可随着声音渐渐逼近,叶时雨警觉地抬起了头,只见一个人似乎是拖着另一人在走,正一步步向他逼近。
随着身影愈发的近,只见此人一手持着柄短剑,一手扣住了狱吏的脉门将他拖拽而来,叶时雨的心顿时狂跳起来。
要知道现下这里的狱吏都已不是寻常人,乃是萧念亭亲自布置下来的,可人现下如同一只被狼叼着的小羊一般毫无招架之力,此人武功很强。
这正是庆公公。
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许多没有头绪的事情即刻联系在了一起,可叶时雨也知道,即便他什么都猜到了,这密不透风的监牢也无处可逃。
只见庆公公将人狠狠甩在了牢门之前,
“打开。”
第67章
狱吏摸出钥匙,双手虽微颤可动作却未停,只见他快速将钥匙取下放入口中,强制着自己迅速吞了下去。
叶时雨看到这一幕心尖一跳,不过是一晃眼的时间庆公公已然出手掐住了狱吏的脖子,骨骼碎裂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他只痛苦地发出了“咯咯”的几声,便呕出一枚沾染着血迹的钥匙,而后气绝身亡。
庆公公的手用狱吏的衣角隔着捏起钥匙擦拭干净,这才拿起来向牢门走来。
这与叶时雨平时见到的庆公公判若两人,目光中的狠绝与痛恨让寒意从脊背上升起,直教人手指尖儿都开始发麻,叶时雨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微颤的声音仍出卖了他的心惊,
“乐央宫中潜入的高手,就是你。”
“呵,你这孩子果然是不简单。”庆公公眼中倒是泛起了些许欣赏之色,“竟被你发现了。”
“到底是不如庆公公老辣,我虽发现些端倪,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是你。”叶时雨缓缓地退了几步,背触到了冰冷的墙面,让他心中泛起一阵绝望,可他仍道,
“所以庆公公来找我作甚,我早晚是一死,不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高长风若要杀你岂会等到今天!”庆公公眼神中逐渐染上了疯狂,“叶时雨,你欺瞒了先皇,欺瞒了所有人,既然高长风不愿杀你,那今日就由我来动手吧。”
就是面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之人,先前杀了自己的义父喜公公,后挑拨离间让先皇与太皇太后决裂,最后竟敢做下弑君之事,这新仇旧恨揉在一起,又岂是千刀万剐能解恨的。
庆公公不是没想过去刺杀高长风,可他冷静下来也知是于事无补,自己若动了手那太皇太后乃至整个薛家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可他却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而叶时雨就算是高长风的心腹又如何,不过是个奴才,杀了也无人会在意。
“你该庆幸我现下没有时间跟你慢慢玩,不然定然让你生不如死,以告慰先皇与义父在天之灵。”庆公公手上虽浸染了鲜血,可那短剑却依旧寒光凛冽,滴血未沾。
看来就连这武器也非凡物。
叶时雨相信须臾间庆公公就能轻易要了他的命,若是几日之前那他自己就会撞向刀口,可如今他不想死,却又无计可施。
叶时雨背靠在墙上,缓缓向床边靠近,庆公公颇为享受地看着他妄图垂死一博的模样,露出看戏般的神情。
手背在身后摸索了一下,一个药瓶攥在了手中。这是徒劳,叶时雨知道,可他还是将瓶子掷向庆公公。
碎裂的声音响起,庆公公甚至没有看上一眼就轻易地举剑将药瓶击得粉碎,里面的药粉崩散开来,眼前有了一刻的迷蒙,可还未等叶时雨伺机跑向牢门,那短剑就从药粉中直冲面门袭来。
已是避无可避!
叶时雨紧闭上双眼,什么也来不及再想,然而正当他已准备受下这一剑时,一声箭啸破空而来,庆公公猛然一惊转身就避开了这支几乎快没入他后背的羽箭,而后这箭砰的一声,擦着叶时雨的手臂直直插入了身后的墙壁之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叶时雨霎时间冒出一身的冷汗,已顾不得想刚才的差点儿被箭贯穿了手臂,转身就要逃离。
庆公公双目已变得猩红,耳中虽已听到第二支箭呼啸而来,他却已不管不顾,势必要将短剑送入叶时雨的身体。
一个身影此刻已然赶到,只得见一阵火花四溅,耳边响起了刺耳的敲击声,一柄长剑只是堪堪减缓了庆公公手中短剑的攻势,但这长剑不过是个寻常物,随着声响拦腰而断。
与此同时,庆公公身体猛然一颤,第二支箭已没入他的后背,过近的距离和强大的力道直接穿透了身体,若是一般人此刻早已被这箭的力道掀翻,然而他却只是猛喝一声稳住了身形,手上剑影也只不过偏了寸许。
叶时雨只觉得眼前一黑,向他扑来的身影将他整个笼罩在了身下,下一刻耳边传来的是萧念亭暴喝,
“护驾!”
从气息向他袭来的瞬间,叶时雨虽来不及细看却已知道是谁,
“皇……皇上!”
“还好……”高长风一身窄袖短衣,发也是简单束起,这样一身打扮哪里看得出是九五之尊,言语间的轻颤暴露了他内心慌张与庆幸,方才只要再晚一步,他所抱着的就会是一具尸体。
一旁只听得缠斗的声响,叶时雨脑袋还有些发懵,上一刻还以为必定要命丧此时,可不过须臾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下自己竟已被皇上护在怀中,
“走。”
高长风将叶时雨拉起,要带他脱离这刀光剑影之地,可庆公公见他二人要走暴喝一声,虽身已中箭却攻势更猛。
叶时雨这才看出与之缠斗的是司夜,而方才射出两支羽箭的正是萧念亭,以安在一旁紧盯着刀光剑影中的二人,手持长剑伺机以待。
庆公公虽被箭牵制了行动,但他知道今日不可能活着出去,拼尽一切也要达到目的。他的武功本就是顶尖,这种不要命的攻势让司夜也显得有些吃力。
“以安!”
“是!”
以安看准时机倏地从庆公公的空档处攻入,与司夜压倒性的力量不同,以安的攻势刁钻狠准,二人默契地配合之下,庆公公明显陷入颓势。
“高长风,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眼看已无可能再靠近高长风二人,庆公公怒喝一声,打破了他一直苦苦忍住的一口气。
这口气一旦松懈,周身便破绽百出,以安与司夜就好似商量好的一般,同时用剑从其肋下洞穿。
庆公公双眼倏然圆瞪,浑身青筋暴起,他脚下虚晃了似要倒下,却被两柄剑架起,痛苦到嘶吼。
二人皆未直接刺入要害,庆公公虽浑身已被鲜血染尽,却仍留有一口气嗬嗬喘着。
“想不到太皇太后还留有你这个后手。”高长风已缓缓走向庆公公,他身后的叶时雨惊得差点儿低呼出声,忙用手将自己的嘴捂上。
高长风的后背,原来已被剑划出一道伤口,血已将后背的衣物染成了暗红色。
“说,是谁得知朕此刻在此提审要犯,派你前来行刺的。”
庆公公狠狠啐了一口血后喘息道,
“我是……为我义父报仇,杀叶时雨,与……他人无关。”
“不重要了。”高长风像是感觉不到背后的伤一般,缓缓走近庆公公,看向他的眼神里是毋庸置疑的威仪,语气也逐渐转冷,
“薛羽秘密派人进宫,一手安排了你诏狱行刺。”
庆公公惊到五官都微微扭曲,以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将手中的剑猛地上提寸许,让正欲开口的他痛苦难当,呕出一口鲜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庆公公还请放心,太皇太后是朕的皇祖母,又年事已高深居宫中,朕是不会将薛羽做下的傻事牵连到她的。”
言毕,高长风退了数步,冷冷地看着苟延残喘的庆公公,轻轻抬了下手。
司夜与以安二人同时将剑抽出,庆公公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而后轰然倒地微微抽搐,虽未即刻死去,但也最多这一时半刻了。
“皇上,您的伤……!”叶时雨直至此刻才开口,然而不止是他,每个人都表情皆十分担心而凝重。
“萧念亭,召黄铮易即刻进宫。”高长风又转向以安,“去安排软轿,朕要‘重伤’而出。”
二人顿了顿,领命而去。
“司夜,去用那柄短剑将薛平周、陈志还有杜岑杀了,就说是混乱之中被前来行刺的梁九庆误杀的。”
司夜眸色沉沉,捡起地上的短剑也走了出去。
还有什么可审的,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就正好一并解决了。
高长风再看向仍惊魂未定的叶时雨时,双眸之中全无刚才的狠戾,他转身将人揽入怀中,掌心轻抚上叶时雨的后脑,让其靠在自己的胸口,这才嗓音轻颤地叹道,
“还好及时赶来了。”
“庆公公就是那个夜入乐央宫之人。”叶时雨在转瞬间经历了生死,此刻还能活着已是庆幸后怕不已,他极想紧紧抱着高长风,想确认两人此刻是真的在一起。
可他怕那触及那道伤口,只得强忍下内心的冲动将一双手攥成了拳头。
那日在慈安宫察觉到了转瞬而逝的杀气,高长风便猜想着此人就可能会是庆公公,之后便一直派以安潜伏在慈安宫附近,直至今夜察觉异动。
所有人都以为庆公公会向皇帝行刺,直到人逐渐靠近诏狱,以安才察觉出事情不对转身向养年殿而去报信。
也幸而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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