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千晚
王云凤乐呵呵的招呼大家吃茶水,一边道:“实不相瞒,翠兰婶子前几天也找过我了,说武小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叫我帮忙相看相看。”
“咱村里家家都是好女儿好哥儿,定有说的成的!”
她一张嘴说的大家心里高兴,还没说成就有人出银子了。
当天下午,王云凤就带着这些人的礼登了顾家的门。
“他婶子,在家吗?”
张翠兰正在厨房砍鸡草,年后顾承武买了几只土黄鸡回来,下蛋就指着它们,每天鸡草是不能断的。这会儿听到有人,她赶紧放下刀擦了擦手去开门。
“王婶子啊,快来快来,我这几天都没去镇上,正好在家呢。”
二人有说有笑在院子里喝茶,张翠兰拿了一些山核桃花生出来招待,脸上笑眯眯地:“可是说亲有着落了。”
王云凤笑看她一眼,一拍手道:“没错,我就说你家小子是个好的,这不今天一大早就有四五家来托我说亲,我看了,各个都是好的。”
“只是不知……你家小子要哪样?”
张翠兰拉着王云凤的手:“实不相瞒,说亲这事我还没告诉小武,你也知道他那性子,我若说了他肯定不干。倒不如,先斩后奏。”
“不过依我说,最好是勤俭持家性子好,没什么歪心思的。条件差一点没关系,钱嘛赚着赚着就有了。可别娶回来是个绣花枕头,那不是添堵嘛。”
“有道理有道理,那我给你说道说道这几家。”
王云凤是青苗村土著,平时最爱和贺老三家的张秀兰一起八卦闲聊,对村里每家每户什么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要我说,河对面吴家就不错。他家就吴水一个哥儿,能干厉害的很。是五十年前逃难来这里的,没什么复杂的家庭关系,好处。而且,听说是那吴家小哥儿主动跟爹娘提出来说亲的,可见是早就中意了。”
轮到张翠兰犯难了,她犹豫道:“可那吴家小哥儿我是知道的,脾气泼辣的很,小武又是个不多说的性子,只怕结了亲不和。”
“嗐,那有什么”,王云凤摆了摆手:“谁还不是慢慢磨合来的,主要二人八字对的上,不就行了。”
她这么一说,张翠兰一想也是这个理,于是敲定了道:“那改明儿悄悄让俩孩子见一面,若是成了,我定给你足足的谢礼。”
顾承武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这几月都是山里野兽揣崽的季节,为了山林生灵的繁衍生息他没上山打猎。
闲来无事便到县城里的猎场做工,他的箭术是战场上实战中锻炼出来的,就连猎场的箭术师父有时也会来请教他。
顾承武便和猎场老板说好了,每月三旬逢七他会来猎场兼任一天箭术师父,月薪虽只有一两银子,但来的也不多。
只是猎场老板没想到,那些来学习的富家公子都指名要顾承武教。老板没办法,只能和顾承武重新商谈。每月来七日,月薪涨到三两银子。
顾承武想了片刻便答应了,打猎虽然赚钱,但也是看天看运气吃饭的行当,时刻与危险作伴,有了固定的工作也不算坏事。
猎场老板为挽留顾承武,还专给他借了一匹马。顾承武是个眼厉的,一眼看出这马是匹好马,前后驱强劲有力,眼神泛光有神,只是长期被关在猎场里没有训练所以埋没了。
他干脆直接花钱买了下来,骑着枣红色的马回村,马哒哒哒跑起来,一个时辰的路两刻钟就到了。
这天一如既往从猎场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村口来了几个陌生人。
第14章
自打收税后,刘桂花要求江云每日只能吃一顿饭,且还是没有米的白水菜汤。每每醒来,江云都被饿地头晕眼花。
这天早上,天还没亮,锅碗瓢盆的声音吵醒了江云。
夜里柴房蚊子最多,蚊帐是麻布做的,在乡下也是金贵的东西,家里只有江墨的床挂了有。一晚上蚊子嗡嗡地叫,加上饥饿感让江云难以入睡,手臂和白皙的小腿上都是指甲大的疙瘩。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透过破窗看到外面星河明亮。天还没亮,厨房的叮铃哐啷的声音是哪来的?
江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刘桂花是绝计不会这么早起来做饭的。难道进了贼?村里也有很多连税都交不起的流浪汉,每年这个时候总会偷偷摸摸进别人院子偷东西。
若东西丢了,刘桂花抓不住小偷,第一个打的就是他。
江云心里害怕,却知道不能让小偷得逞,他忍着眩晕感爬起来,手里颤颤巍巍拿起根棍子,小心走向厨房。
厨房透出微弱的光亮,油灯的火光一闪一闪的,灶台后倒映的是烧柴火的明亮光线。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刘桂花。
刘桂花自然也注意到门口的江云,暗自撇了撇嘴。下一瞬就扬起夸张的笑:“醒了呀,正好,娘给你烧了热水。你待会儿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笑完连她自己都觉得慎得慌。
热水咕噜咕噜冒着泡,刘桂花的笑在江云看来并不觉得温暖,反倒在阴暗的灶前显出诡异阴森。
这么多年的殴打和谩骂早让他对刘桂花心生惧怕,直觉告诉江云刘桂花一定憋着事。
他手指紧紧抓住门框,眼神直勾勾看着刘桂花,过度惊恐让他呼吸急促。
刘桂花有些不耐烦,把热水兑好之后看见江云还站在门口呆愣着,干脆直接把人扯过来按在热水里。
热水是烫的,足见刘桂花连水温都懒得试,拉扯的疼痛和水的滚烫让江云直接哭了出来。
“对不起,我、我错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这些年都是这样,服软才能换来刘桂花的停手。
刘桂花不理会江云的哭喊,直接一瓢水从江云头顶灌下。
没好气吼道:“赶紧洗,待会儿别慢待了贵人!”
她甩门离去,江墨在外面偷偷看着,见刘桂花出来把人拉到一旁问:“这样做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他一个小蹄子还能翻出天不成?等贵人来了一见,绳子一捆带走,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
刘桂花和江墨对视,眼里是算计和莫测的笑。
等到天彻底翻了鱼肚白,村口也大摇大摆走来一行人。
这些人中带头的中年男人衣着华贵,后面是跟着的下人丫鬟,浩浩荡荡排场不小。
为首的被称为刘老爷,下人恭敬地带路:“那家人就在这,再往里走一柱香就到了。”
刘老爷在村子门口站了片刻,眼底尽是嫌弃,皱紧眉头:“你找的都是什么地方?深山野林的可配不上我儿。”
下人谄媚笑道:“可找人算了八字,绝对是匹配的,与咱们少爷肯定合得来。”
“也罢也罢,就这样了,只是可怜了我的儿。”
一行人正好和从县上回来的顾承武碰上。
顾承武身量修长,一双手牢牢抓住马鞍,双腿夹在马腹两侧。自上而下打量眼前一行人,冷峻的目光扫视过他们。
刘老爷被这道足有威慑力的眼神扫地呼吸一滞,心想一个年轻后生怎能有这么强大的杀伐之气?
他不敢多看,心里装着事,便带着下人行色匆匆朝着村里走去。
刘桂花和江墨早就殷切地等着了,看到人的时候刘桂花心里一咯噔,赶紧推着江墨回自己房间,并嘱咐:“千万别出来,若让他们瞧上了你,这事儿就糟了。”
江墨也是害怕的很,躲鬼似地躲进了自己房间,把门窗关的死死的。
“哎哟刘老爷,您辛苦一路了,快坐下休息休息,我给您倒杯茶。”刘桂花殷切伺候着,比后面刘老爷带的下人更像下人。
刘老爷嫌弃似的瞟了眼院子,喝不下这口劣茶,直接甩手:“人呢?带出来我看看。”
“人在人在,我这就带他出来给您瞧瞧。”
她匆匆进了厨房门,朝江云腰间狠狠揪了一下江云,警告道:“我告诉你,今天来的可是贵人,你要是冒犯了他们,我打死你!”
刘桂花仿佛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
江云无声垂泪,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又如何猜不出来的人是谁?刘桂花终于按耐不住,要把他卖了吗?
“我、我不去。娘,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求你别卖我……”纵然知道求情没用,江云还是抱着那点可笑的幻想。
刘桂花甩了江云一巴掌,低声威胁:“你个小蹄子,要是不听话搞砸了老娘的事,明天就把你送到村里老鳏夫那!”
村里老鳏夫已经七十多岁了,一口黄牙整日酗酒,眼神也下流。他那媳妇,就是被他喝了酒打死了。没钱喝酒了,连自己六岁的儿子也能卖。
无论如何对江云来说都是死路一条。
江云哭喊着挣扎,想制造动静吸引邻居的注意。可刘桂花力气太大,用手死死捂着他嘴巴。
他哭不出来,一身狼狈被拖到那个刘老爷面前。
厨房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刘老爷,不过他才不管江云是不是愿意,直接招呼手下人的来验货。
江云双手被扣着,嘴里塞着布团发不出声,泪水打湿了胸前的衣服。
那些婆子的手把他从上到下摸了个遍,最后给刘老爷确认眼神:“身子是完好的,没病。”
刘老爷捋了捋胡须:“就是瘦了些,终归有些配不上。”
听完他说的话,刘桂花一咯噔,干净攥住自己的金主道:“不瘦不瘦,吃几天就养回来了,脸上抹些胭脂也好看不是?”
这么一说,刘老爷也觉得有道理,手一挥,下人拿出白花花的银锭。
“这是三十两银子,等事成时候,剩下的三十两立刻结清。”
看着白花花的银锭,刘桂花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看的她眼都红了。
“这几天人就先放你们这养着,等吉时一到,我儿立刻前来迎亲。可得把人看好了,若是跑了,你们是知道手段的。”
威胁加利诱,让刘桂花点头哈腰保证。刘老爷带着下人满意离去,刘桂花阴狠的目光死死看着江云。
江云舌头已经在挣扎中咬出血,血染红了嘴里的布团。
他被刘桂花用一根麻绳捆住手脚,扔进柴房里,
柴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江云看向太阳的目光也逐渐灰暗。他头发凌乱,像物品一样被扔在地上,无论怎么反抗,也救不了自己。
之前的十几年忽然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照,他已记不起母亲的面容,更忘记了小时候爹也是把他举在头顶逗过他笑的,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刘桂花来后,他的人生应该已经在六岁那年就死过一次了。
隔着一扇门,刘桂花和江墨着了魔一样看着三十两银子。
江墨高兴地跳脚:“等以后儿子嫁到镇上,就把你和爹都接过去。”
“好好好,我儿就是孝顺。”
两人对视笑着,江顺德却突然出现在门前,伸出手一副当家主人的样子:“这钱先放我着,你一个妇人拿着也容易被偷了。”
他就是想把钱捏着自己手里,才不叫妇人压在自己头上。
刘桂花舍不得银子,却也拗不过家里男人,不情不愿塞到江顺德手里。
江家来了贵人的事情,不到一盏茶就传到村里妇人的耳朵里了。
王云凤作为瓜田里的猹,自然冲在吃瓜前线。
她撇下手里的绣花绷子,急匆匆往下河游的贺三家去。贺三和张秀兰正坐在堂屋吃饭,一点杂粮粥配点腌豇豆就对付过去了。
贺三风卷残云吃完一碗,道:“今年收成好,交完税还有多的,也不拘着吃了,改名蒸上一笼馒头,咱也吃个够。”
前几天天旱,地里粮食不多,村里家家户户都过了几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贺三为了一个家庭的生计,不分昼夜打苦工,也算是饿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