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此灯 第15章

作者:Marey 标签: 古代架空

“解奚琅用得着现在闻名江湖吗?当年他就可有名了,多少家中有女的世家想同他结亲。”

几人越说越唏嘘,最后竟不约而同叹起气来,感慨道:“可惜了。”

*

这些人聊了什么,谈夷舟是不知道的,不过有一点他却和这些人想法一致,尽管庞达两把斧子唬人,他却奈何不了扶桑。

事实确实如此,比试到现在,庞达已有些力不从心,攻击慢了下来。扶桑却没一点变化,她察觉到庞达出手慢了,毫不停留,鞭子狠狠抽了上去,庞达躲闪不及,硬生生吃下这鞭,痛哼出声。

庞达自入江湖来,除在最开始吃了亏,和不久前被谈夷舟教训得很惨,之后何时如此狼狈过?庞达心中不忿,张嘴大吼一声,握着斧子就朝扶桑奔去。

可扶桑哪能让庞达如愿?扶桑手腕一扬,鞭子就跟有了意识一般,紧紧地圈住庞达的脖子。脖子被禁锢住,呼吸陡然变困难,庞达涨红了脸。

扶桑没再浪费时间,亦没有藏拙,脚点地飞起来,再一脚踹上庞达胸口,直接将人踹下了比试台。

场内静了一瞬,旋即爆发出惊呼:“厉害!”

“今天的比试比昨天好看多了。”

扶桑能赢,在谈夷舟意料之中,这会儿她赢了,谈夷舟并不意外,而他看了扶桑一眼就收回视线,侧过头去看解奚琅:“先回去?”

解奚琅来这儿本就是为看扶桑比试的,如今扶桑胜了,解奚琅自然不会再呆下去。解奚琅没理谈夷舟,起身往下走,谈夷舟忙追了上去,伞还不忘往解奚琅那边倾斜。

解奚琅戴了帷帽,旁人看不到他的脸,可谈夷舟是江湖名人,认识他的人不少,先前他撑伞站着,一动不动的,并不引人注目,现在撑着伞追人,倒是引来不少人注视。

这一看,就有人认出谈夷舟了。

“他怎么来了?”有人皱眉惊讶:“往年他不是很不屑这类比试吗?”

谈夷舟是沧海院弟子,师承掌门,看过的上等的功法不知凡几,又出自谈家,不缺钱财,哪看得上晋云宗备的礼。

但今年他怎么来了?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而更让大家奇怪的,是往日的冷面阎罗,半天不说一句话的人,此刻竟然脸上带笑,嘴角的弧度就没落下来过。

哪怕站他旁边的人并不搭理他。

众人大惊,忙转移视线去看他旁边的人,只是谈夷舟身侧之人戴了帷帽,众人看不清脸。

*

两人回到小院时,扶桑还没有回来。

看了半个时辰的比拼,纵使站在荫凉处,谈夷舟还不嫌烦的给他撑着伞,可太阳不饶人,解奚琅仍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很不干爽,十分难受。

于是一回来,解奚琅就让人备水沐浴,至于谈夷舟,解奚琅并未和他说话,院内伺候的人看解奚琅不搭理谈夷舟,也默契地住了嘴。

一时谈夷舟人虽站在小院,却恍若空气。

被忽略了谈夷舟也没觉得不自在,他挑了把椅子坐下,边等解奚琅边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意外与解奚琅重逢,打了谈夷舟个措手不及,让他乱了阵脚,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一颗心全挂在了解奚琅身上。

这过了一天,谈夷舟总算缓过来一点了。

谈夷舟这些年跑南跑北,除却寻找解奚琅,更为了调查解家满门被灭的事。解家是扬州世家,根基深厚,与人为善,从未和人有仇,于情于理不该造此劫难。何况就算有仇,这得多大的仇,出手之人才会灭人满门?

只是事情发生时,谈夷舟还在沧海院,他没能第一时间赶到扬州,能掌握的信息本就少了不少,而等他到了扬州,官府已经将解家拾掇好,解家人的尸骨、骨灰,也收拾好了。

那把火烧得大,但好在发现的及时,又有邻里相助,才得以没将人烧干净。谈夷舟一到扬州就去了府衙,在停尸房见到了——已经面目全非的解奚琅。

当时谈夷舟大脑一片空白,心痛到人恍惚,都不知道是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好几次更疼得大脑发昏,差点昏过去。可他好不容易才赶到的扬州,谈夷舟不舍得晕,他趴在桌边,无声地泪流满面。

谈夷舟在扬州停了半个月,那半个月里,谈夷舟不信邪地到处查解奚琅,哪怕解奚琅的尸首都摆在府衙里了,谈夷舟仍不相信解奚琅死了。

之前痛苦只是突然见到“解奚琅”尸首,一时没反应过来,加上从收到消息,谈夷舟一直压抑情绪,此时见了“真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罢了。

解奚琅是沧海院的大师兄,是沧海院弟子心里的神,他那么厉害,才不会死。

谈夷舟不相信解奚琅会死。

可谈夷舟将扬州翻了个底朝天,找到的条条线索却都指向一个既定事实:解奚琅死了,府衙摆着的那具尸体就是解奚琅。

谈夷舟仔细回想往事,记得那时他为了查解奚琅踪迹,去查了许多解家名下的铺子庄子等,而因为解家无人,铺子庄子等就全充公了。

解家家大业大,名下铺子庄子众多,不可能一一由主家来管,事故解家有许多管事。这些管事并非解家亲戚,解家被灭满门,他们倒没有受牵连。

除了个别铺子庄子。

谈夷舟和解奚琅关系好,又黏人,那些年没少跟着解奚琅去扬州,因此相较于别的人,谈夷舟是知道一些不同的。

富贵人家家大业大,容易引来贼人,所以解家有传统,会养一些暗卫。这些人名义上是解家的管事,帮忙管理铺子庄子,实际上是护卫解家的暗卫。

暗卫功夫虽不至于数一数二,但对付一般贼人已是绰绰有余,然而谈夷舟赶到扬州后,却发现这些人全死了。

谁杀的他们,谈夷舟暂且不知,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便是动手的人在斩草除根,不留一点解家可以报仇的可能。

谈夷舟想起了冉轩辉,又想起了罗梦得,这二人均是江湖中人,其中罗梦得还是晋云宗弟子,此番解奚琅来晋云宗,恐怕正是为此。

晋云宗自诩正派,这几年又发展壮大,成了武林一流的宗门,罗梦得身为晋云宗弟子,当年解家被灭满门他在场,这事儿晋云宗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谈夷舟脸色变冷,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事到如今,这件事倒没那么重要了。于谈夷舟来说,好待解奚琅的人,他愿意尊重,对不起解奚琅的人,管他是谁,谈夷舟都会叫他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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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解奚琅洗完澡出来,谈夷舟还没走。

“师哥。”见解奚琅收拾好了,谈夷舟中断思绪,抬头笑着看他:“看了一下午的比试,眼下也快到饭点了,不如我们先去吃饭?”

谈夷舟话说的自然,仿佛他和解奚琅之间没有隔了七年,也不是刚重逢,而是这些年每日都呆在一起。

解奚琅没有回话,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在府上吃,还是出门吃?”谈夷舟脸色未变,同解奚琅细说他探听来的消息:“听闻城内有一酒楼,特善时鲜,而且每日限量供应,去晚了就吃不上了,不若我们去酒楼尝尝鲜?”

谈夷舟没将话说死,补充道:“如果师哥不想去外面吃,留在府上吃也是可以的,”谈夷舟笑着毛遂自荐:“我厨艺尚可,师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解奚琅呷了口茶,尝到淡淡的苦味,这让解奚琅头脑清醒。解奚琅侧头,谈夷舟对上解奚琅看过来的视线,嘴角一弯,扯出一抹笑来:“师哥?”

解奚琅还是没说话,谈夷舟本就心里不安,这会儿更惶恐了,怕解奚琅会再拒绝他。

“去酒楼。”

谈夷舟心悬的很高,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在想被拒绝后要怎么劝人。

酒楼和府上各有各的好,只是过来一趟,不去尝尝当地的美食,多少有些可惜。可谈夷舟也明白,并非酒楼、府上不好,解奚琅才这般纠结,说来说去,不过是师哥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罢了。

但谈夷舟不会就此妥协,被拒绝了也要再努努力,好让师哥从中选一个,这样……

等等,师哥刚刚说什么了?

谈夷舟恍惚听到了酒楼二字,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瞪大眼看解奚琅,不可置信地喊了句:“师哥?”

他没听错吧,解奚琅答应他一起吃饭了?

解奚琅却没有再说一遍的意思,他说完那句话,没再看谈夷舟,就起身走了。

谈夷舟也不再想,起身去追解奚琅了。

*

和下午一样,这会儿解奚琅也是伪装过的,只是没再戴帷帽,只戴了个羽毛一样的小面具遮住左眼,而解奚琅又一袭黑衣,更显得他神秘莫测。

谈夷舟起初没多想,看解奚琅收拾好了,就要出门,等看到解奚琅这番装扮,谈夷舟才意识到不对。

在世人眼中,解奚琅是死了的,所以这次比试也用的假名,出门亦会伪装,为的就是不想被认出来。谈夷舟是江湖名人,认得他脸的人不少,况且这些年他做的事更从未停满,大家都知道他平日的习性,若是让人见了他变了态度,定会多想。

于是谈夷舟向解奚琅讨要面罩,准备遮一遮。说实话,谈夷舟心里挺没底的,他不知道解奚琅会怎么答话,想来是会拒绝。

但出乎意料的是,解奚琅并没有拒绝,真让人给了他一个面具,只是不是他的面具罢了。

仅是如此,谈夷舟也满足了。

酒楼人多,谈夷舟坐在解奚琅对面,点完菜后,他眼神不住往解奚琅身上落。解奚琅虽生在商人之家,其仪态却不输世家大族,从前在沧海院时,但凡有解奚琅在的场合,他永远是最亮眼的那个,旁的师弟师妹也忍不住偷看解奚琅,且以解奚琅是他们师哥为荣。

这么些年过去,解奚琅没有变,甚至长得更好看了。

思及此,谈夷舟不禁笑了。

听到谈夷舟在笑,解奚琅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只淡淡地扫了谈夷舟一眼,并没有多问。只是解奚琅不问,不代表谈夷舟不会说:“触景生情,想到了一些往事。”

“以前去别的门派,师哥在屋内和人交谈,我们留在外面的总要争一争,”提到往事,谈夷舟表情变柔和,眼里含着点点笑意:“不过他们争不过我们,我们只消说一句话,对方便再反驳不了。”

知道解奚琅不会接话,谈夷舟也没想让他接,所以说完这话,谈夷舟紧接着说:“他们都羡慕我们有你这个师哥。”

谈夷舟并非唬人,当年解奚琅被师父委托,带了几名弟子去别的宗门办事,解奚琅同人在屋内说话,屋外的弟子则为解奚琅争了半天。

“羡慕也没用,师哥已经是我们沧海院的了,”晏笙表情高傲,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真这么羡慕,不如叫师父给你们找个好师哥!”

晏笙活得张扬,不懂避锋芒,哪怕是去了别的宗门,她亦没有礼让的意思,一旦和人呛上,她话就跟滚落的珠子似的,旁人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而且晏笙不光自己说,还会带上别人,谈夷舟就不止一次被她带上:“我说的对不对啊谈夷舟?”

想到这里,谈夷舟将话题引到晏笙身上,他一边看解奚琅,一边道:“晏笙善辩,常常说得对方哑口无言,所以后来大家见她又来了,都避而不见了。”

沧海院弟子多,可内院弟子却只有几个,而晏笙是其中独一个女子,故很是受宠。解奚琅虽要求严格,没少为功课说晏笙,但对晏笙也是不错的,如今乍然听到这个小师妹的名字,解奚琅晃了晃神,嘴渐渐抿紧。

谈夷舟本就对解奚琅上心,一直盯着他看,此时见解奚琅脸色稍变,立马就猜中了原因。于是谈夷舟马上住嘴,终止这个话题,没有再说别的。

气氛忽然变冷变僵,谈夷舟不喜欢这种气氛,正想着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却见小二端着菜过来了。

“吃吧。”菜上齐后,不等谈夷舟开口,解奚琅先面无表情地说话了。

话说完,解奚琅没等谈夷舟反应,就拿起筷子夹菜吃。谈夷舟知他惹解奚琅不快了,识趣没有多言。

传言非虚,酒楼的菜确实不错,担心解奚琅要跟他撇清关系,谈夷舟抢先付了钱,没给解奚琅结账的机会。

边疆安稳,朝堂太平,是以州郡不设宵禁,而江州是大州,入夜后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解奚琅直往前走,谈夷舟不再胡乱想些别的,忙跟了上去。

街边有商贩在卖自家做的东西,引来行人驻足,谈夷舟余光扫了眼,见上边摆了一根素簪子。簪子虽素,可雕刻不差,竹枝竹叶甚是生动,谈夷舟不过匆匆扫看一眼,便再挪不开视线。

在谈夷舟眼中,解奚琅似竹,身形修长,气性高洁,如今见了这竹簪,自是想买下送给解奚琅,何况解奚琅素来爱发饰。

谈夷舟不磨蹭,问完价钱就付了钱,而解奚琅并未停留,已走出一段路。

谈夷舟快追上去。

“师哥,等等我。”谈夷舟献宝一样把竹簪递给解奚琅:“我瞧见了一支竹簪,觉得甚是适合师哥,就自作主张买了,好送给师哥。”

谈夷舟摊开手,让解奚琅看簪子。

七年后第一次见解奚琅,谈夷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前那般看中自己头发的人,如今竟然剪短了头发,衣服也不再多彩,而变成了单一的颜色。

那一刻,谈夷舟只觉得窒息,快要不能呼吸。

活在天上的人,哪能跌落凡尘?如今既已重逢,谈夷舟自然要好好打扮解奚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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