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rey
“之前冬宴有人强闯玄剑阁后山,玄剑阁派出弟子全城搜捕,这并非是像玄剑阁说的那般,是遗失了重要物件。”相桢冷笑:“玄剑阁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强闯后山的人杀了赵长老的千辛万苦炼制的傀儡。”
“被杀的傀儡中,有赵长老的弟子,有他的师弟,还有别的门派死于意外的亲传弟子。”相桢道:“除此之外,后山还豢养许多猛兽,整座后山更是布满毒,若没人带领,一踏进后山,就会中毒而亡。”
“一派胡言。”喻启明涨红脸,怒斥相桢:“赵长老才不会这么做。”
晏笙脾气爆,当即骂回去:“你才一派胡言。”
“我有没有胡说,聂掌门最清楚。”相桢没有被喻启明的话惹怒,反而又笑了起来,看着聂云晖道。
聂云晖一身冷汗,看都不敢看相桢。
乔平烨绷着脸看聂云晖,郝伸玉看他不说话,便出声提醒:“聂掌门。”
聂云晖躲避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说:“云晖不知。”
郝伸玉眉头紧皱,乔平烨脸色也没好转,晏笙更是气急,张嘴就要骂,还是相桢对她摇了摇头,晏笙才没大骂。
相桢似是早有预料,听到聂云晖这么说也不觉得意外,嘴角的弧度甚至都没下落:“好,那暂且不说玄剑阁的事,我们来说说晋云宗。”
乔平烨道:“晋云宗又没来洛阳,说它做什么?”
“当然是有事才说呗。”晏笙翻了个白眼道。
乔平烨心里不爽,却没有表现出来,郝伸玉倒是猜到了相桢为什么要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犹豫想要制止,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相桢没回乔平烨话,自顾自往下说:“晋云宗数年前还是一个无名小宗,这些年慢慢发展起来,在武林里有了姓名不说,办的大比还吸引了天下豪杰来参赛。”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所以没人插话。
“这都需要不少钱,更别说晋云宗还常做善事,玄剑阁可以说钱都是宗门赚的,那这晋云宗的钱可不会也是自己赚的吧?”
问是这么问,但相桢根本不给人接话的机会,就接着道:“我查过晋云宗下面的庄子铺子,所赚的钱根本不够晋云宗开销,而且——”
相桢故作神秘,顿了半响才说:“晋云宗以前非常巧穷,他们起家的钱是忽然有的,你们猜晋云宗的钱是哪来的?”
聂云晖垂着头装死,赵无涯还是一言不发,喻启明涨红了脸沉默,岳意华明哲保身,充当空气,不再冒头了。
别的宗门也一样,唯有秦星河高声附和,给相桢打配合:“相院长,晋云宗这钱到底哪儿来的?”
相桢往秦星河那边看了一眼,没认出他是谁,相桢收回视线,盯着赵无涯,一字一句道:“当然是抢来的。”
“七年前,扬州解家一夜被灭门,上下几十口人无一幸免。”相桢声音充满了愤怒:“杀完人后,行凶者还一把火烧了解家。”
“解家是扬州世家,更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家财万贯。”相桢压抑住愤怒道:“火烧解宅后,解家各地的铺子钱庄,全都遭遇横祸,万贯家财不翼而飞,铺子钱庄的人也全被杀了。”
说到这里,相桢再也忍不住,怒瞪赵无涯:“赵长老,你敢说这和你没关系吗?”
相桢发火了,晏笙和归鸿三人也气的不行,纷纷怒视赵无涯,倒是当事人解奚琅站在最后,听到这里只是眼眶一红。
赵无涯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大家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但让人意外的是,相桢话一说话,他就抬起头和相桢对视,漆黑的眼珠像无底的洞,狞笑着反问:“是我又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连喻启明脸都变白了。
“我五岁拜师,是师父的第一个弟子,我勤奋习武,不想让师父失望。可是师父是怎么对我的?师父嫌我学的慢,不仅不肯教我,让我跟着别人学,还不给我好功法,永远让我练基础的功法。”时隔多年,再提起师父,赵无涯还是恨:“后来师父有了新徒弟,他们没我刻苦,没我听话,就因为比我天赋高一点,师父就特别喜欢他们。”
“尤其是宁玉祁。”赵无涯嘴角越扩越大:“师父什么好东西都给宁玉祁,他还成了玄剑阁天骄,去哪儿都有人夸。”
“但从没有人看到我,从来没有!”笑容太大,赵无涯嘴角像要被扯裂了:“可没有关系,最后他们都死了,都变成了我的手下败将,听我差遣。”
赵无涯视线落到解奚琅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怜惜,却不是在可怜他有此遭遇,而是后悔没能杀死他,没能将他做成傀儡。
这么优秀的身体,不做成傀儡可惜了。
“至于解家,”赵无涯呵呵冷笑:“不就是几十口人吗?杀了便杀了,有什么可惜的?”
“赵无涯,你该死!”晏笙一个没忍住,从袖口甩出一把飞镖,想要致赵无涯于死地。
可晏笙哪里是赵无涯的对手,赵无涯随便一抬手,一股无形的劲挡住飞镖,将飞镖甩了回去。相桢扬手一挡,飞镖被内力甩落到地。
晏笙的出手成了一个预兆,赵无涯不再沉默,他眼神阴鸷地扫视一圈面前的人,又去看旁边站着的各宗门的人,嘴角又往上提了提,看着像是真咧到了耳后根。
“别急着杀我,”赵无涯伸手从右指到左:“你们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赵无涯大笑起来,众人这才看清他嘴角不是好像咧到了耳后根,是真的咧到了耳后。
赵无涯脸上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缝,露出牙齿和牙龈,也露出皮肤下的肌肉纹理,而赵无涯就像没有感知一般,还笑个不停。
变故出现的突然,大家一时没反应过来,晏笙愣愣地看着赵无涯,一动不动的。
“小心。”半天没说话的解奚琅拽住晏笙手,将人往后拉,随即抽出腰间的剑,挡住如雨袭来的针。
解奚琅掌心贴着剑柄,剑旋转成了虚影,幻化成一个漂亮的圆,挡住了飞来的针。
原还只是咧了嘴角的赵无涯,这会儿脸也裂开了,脸皮皱的像纸,一层层脱落,露出皮下的肉。鲜红的血从眼角留下,沁进肉里,染上一层可怖的颜色。
“杀了他们。”没了脸的赵无涯笑起来像地狱的恶鬼,他重复说:“杀了他们。”
晏笙被解奚琅拉开,还没回过神来,想着赵无涯就带了几个人来,加上天道院那些人也才几十个人,又不是每个人武功都高,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赵无涯哪里的底气说这种大话?
但很快晏笙就知道答案了。
上一刻还很正常的人,这会儿纷纷像着魔一般,双眼无神,脸色发白,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像要将他们拆吃入腹一般。
这些人已经不是正常人了,他们俨然成了傀儡。
第106章
变故发生的突然,秦星河看得目瞪口呆,不过他反应快,在身边人对他动手前,就先甩出武器,割断对方的脖子。
关昭谦也不再伪装,摘下笠帽加入打斗,杀掉朝他攻击来的失了心智的傀儡。反应慢被解奚琅救了的晏笙,被拉开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没忍住说了句粗话,才不等别人招呼,就拔出随身携带的剑,朝人群冲去。
不久前这些人还站着听相桢质问赵无涯,可随着赵无涯异变,这些人也变了。晏笙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但看眼前的场景,她知道若是不先杀掉对方,对方就会杀掉她。
于是不用解奚琅吩咐,晏笙几人就自觉加入打斗,久不动手的相桢也拿出武器,和一些宗门长老打了起来。
郝伸玉想过武林大会会不顺利,为此去了溯光阁,希望溯光阁出手相助,以保证大会不出岔子。只是郝伸玉哪里想得到,纵使掌事院准备周全,最后还是出岔子了,还不是一般的岔子。
“乔兄,不能再这样下去......”郝伸玉侧头喊乔平烨,想让他把溯光阁的人叫出来,否则中原武林就要受重创了。
然而当郝伸玉看到乔平烨,他却什么话都说不下去了,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乔平烨和那些失控的宗门弟子一样,眼睛漆黑看不到眼白,脸也像死了很久的人一般白。
“乔平烨!”郝伸玉大惊,伸手要抓乔平烨,试图把他唤醒。
听到自己名字,乔平烨毫无反应,看到郝伸玉朝他伸手,乔平烨倒是咧嘴笑了,张嘴就要往下咬。
郝伸玉及时收回手,抬高腿踢乔平烨腿,乔平烨躲闪不及,被踢得踉跄后退。郝伸玉不再看乔平烨,转身往旁边看去,旁边站着丁扬秋和唐明知,郝伸玉怕他们跟乔平烨一样。
“伸玉兄,事情完了!”值得庆幸的是,丁扬秋和唐明知没出事,唐明知还苦着一张脸道。
郝伸玉脑子像缠成一团的线,理不出头,他不知道上一刻还好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更不懂乔平烨变成怪物了,为何他们却没事?
“我当然知道完了。”郝伸玉脸黑的能滴墨,他提高声音,道:“掌事院外就是洛阳最热闹的地方,如今出了这岔子,我们不能让人跑出掌事院,否则那才是真完了。”
习武之人遇上这些怪物,尚且还能对抗几招,若让毫无拳脚功夫的普通百姓遇到这些人,那就是人祸了!
“快,把溯光阁的人叫出来。”光看他们三个,能对付的人有限,溯光阁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武功高,场内大多数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怕谈夷舟惹事,郝伸玉要的都是武功高的人,想着若是解奚琅真带着解奚琅大闹武林大会,有溯光阁的人在,他们二人也掀不起什么水花。可郝伸玉又哪知道谈夷舟竟然没来武林大会,解奚琅也没有大闹,反倒是赵无涯出事了。
“来不及了。”丁扬秋将内力凝成刃,击开扑过来的怪物,声音发沉道。
郝伸玉如法炮制,打开不长眼上前的怪物,但却没有要他们的命,毕竟怪物不久前还是正道弟子,虽然现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变成了怪物,郝伸玉却不想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什么叫来不及了?”场内怪物的嗬嗬声,兵器相撞声,兵器没入肉的闷响声相互交杂,郝伸玉不得不放开嗓子,吼道。
“溯光阁的人早就出来了!”回话的是唐明知,他因反应慢了一步,手背被怪物挠了一爪子,不过瞬息,手背就青紫到怖人:“不要受伤,他们有毒。”
唐明知沉着脸封住穴道,高声提醒郝伸玉和丁扬秋,丁扬秋应了声知道,就无暇分神,专心打斗了。郝伸玉听到了唐明知的提醒,但却没应,而是一边应付怪物,一边去看解奚琅。
解奚琅手执长剑,直直地站在那儿,宛如冬日里积了雪的松树,昂首挺拔。而在他的周围,稀疏地分布着好些个溯光阁派来的高手,这些人看似在不同地方,但郝伸玉一眼看出,他们是在保护解奚琅。
郝伸玉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猜测,难道溯光阁答应的这么爽快,并非是他们出钱多,仅是因为解奚琅要来?可溯光阁为什么要这样做,解奚琅和溯光阁又无交往?
郝伸玉觉得他就要想明白了,然而一团迷雾挡在真相前,郝伸玉必须穿过这团迷雾,才能知道结果。可不断攻击上来的怪物,让郝伸玉分心不能,便只好暂停思绪,专心打斗了。
解奚琅并不知道郝伸玉刚想了什么,他看着对面面目全非的赵无涯,心往上提了提,知道这一场架不好打。
赵无涯天赋一般,在玄剑阁都不出彩,更别说在江湖里出彩了。可他后面武功却天下第一,原先解奚琅还想不明白赵无涯怎么变这么大,刚和赵无涯过了几招后,解奚琅却一下就明白了。
赵无涯没有一夜开窍,成为武学天才,他的内力,他的功夫,全是别人的。
鲜红的血沁进肉里,让血流过的地方颜色加深,远远看去,头就像一颗被剥皮了的番茄,还不停地流血水,出奇的恶心。
赵无涯似是毫无感觉,明明血已经将衣裳洇湿,他还咧着嘴笑,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龈:“解奚琅,你打不过我的。”
解奚琅没接话,只静静地看着赵无涯。
就是这样!赵无涯最讨厌这种态度。
赵无涯手不自觉用力,手指嵌入掌心,血像雨一样往下坠。可赵无涯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不仅没有停手,还加大了劲,手指弯曲到一个可怖的程度,生生将掌心击穿。
赵无涯天赋不好,学武用力,别人轻易做到的事,他要费很大精力才能做到,最后还要听对方说一句这不难。赵无涯讨厌被看不起,以前师父是这样,说他不如师弟学的快,还要再努力,后来离开玄剑阁去历练也是这样,那些人说他不如宁玉祁。
现在的解奚琅同样如此。
赵无涯不怕苦累,甚至不怕挨打,他就怕被看不起,尤其还是这种近乎轻视的看不起。
赵无涯低吼一声,手屈成爪状,用力一抓,原本还在跟相桢厮杀的乔平烨就像落叶一般,飞到了赵无涯这边。赵无涯戳了个大洞的手掐住乔平烨脖子,乔平烨毫无意识,被掐脖子了都没挣扎。
或者说,就算乔平烨有意识,他也来不及挣扎。
只见赵无涯手腕一转,乔平烨就被扭断了脖子,而后乔平烨被掼到地上,赵无涯空着的那只手宛若利刃,直直地破开乔平烨后背握住脊椎,再用力一抽,蛮横地将乔平烨脊椎抽了出来。
“乔兄!”郝伸玉看到这一幕,痛声大喊,想要过来给乔平烨报仇,手脚却不住发抖。
郝伸玉害怕赵无涯。
血从背上硕大的洞口涌出,洇开一大片血迹,刺鼻的血腥味弥散开,熏的人眼睛疼。刚抽出的脊椎还沾着血肉,赵无涯却不嫌脏的双指合并,从脊椎头抚到脊椎尾。
“不错,是把趁手的武器。”赵无涯自言自语道:“够用了。”
赵无涯将内力灌到脊椎上,脊椎成剑,赵无涯握着脊椎剑,朝解奚琅飞去。解奚琅反应快,抬手就挡,看似一砍就断的脊椎被输了内力,不仅十分坚硬,还重如千斤。
解奚琅被震到手麻,将内力汇于掌心,往前一推,逼得赵无涯后退。解奚琅没有停顿,转身剑往上挑,挡住赵无涯的进攻,再一个高抬腿,踢中赵无涯手腕,想将他受众的剑踢飞。
衣摆随着动作展开,形成一抹好看的弧度,也沾上血,由白变红。解奚琅却顾不得脏,一个弯腰,躲开赵无涯攻来的剑。
连续几次没击中解奚琅,让赵无涯心中窝火,他单手撑地,腿横扫过去,解奚琅后空翻避到远处,刚落地就握剑冲上来。赵无涯挡住解奚琅的进攻,凌厉的掌风拍打出去,强横的内力震倒旁边武功低微的弟子,也震碎了解奚琅的发簪。
簪子碎了,解奚琅头发披散而下,风吹的解奚琅头发乱飞,为他增添了几分凌乱美。解奚琅没去理头发,就这样披着发,又加入了打斗。
看解奚琅这么难对付,赵无涯咧嘴笑了,解奚琅嫌他笑的丑,剑下砍向赵无涯肩膀,赵无涯作势要挡,解奚琅却临时变换方向,一剑刺中赵无涯脸,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叫他无法再笑。
“丑死了,别笑了。”解奚琅冷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