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此灯 第90章

作者:Marey 标签: 古代架空

于是谈夷舟心思一转,便有了打算:“掌门,师哥是中寒毒了。”

万事开头难,跨过最难的开口,后面的话就没那么难说了。谈夷舟没有隐瞒,尤其强调了鹄蛊:“苗疆有记载,鹄蛊能治寒毒。”

谈夷舟没说用鹄蛊治寒毒的风险,他怕相桢不同意。

“小琅不肯治?”听完谈夷舟的话,相桢沉了脸,眼中堆满心疼和关心。

谈夷舟点头:“师哥不肯。”

“鹄蛊真有用?”

“有用。”谈夷舟肯定道。

问完这些,相桢没再问别的,叮嘱道:“夷舟照顾好小琅就行,至于鹄蛊,”相桢顿顿:“让你师姐他们去找。”

鹄蛊不好寻,谈夷舟本想亲自去找的,可解奚琅不同意用鹄蛊,他一走,估计就会被解奚琅发现。齐章和他一样,所以解奚琅原来打算让扶桑他们去寻找。

现在相桢让晏笙几人去找,谈夷舟就不用担心了。

“那师哥那边?”比起鹄蛊,解奚琅是否愿意这么做,也是一个大问题。

相桢让谈夷舟放心:“只要找到鹄蛊,小琅那边交给我。”

谈夷舟这下是真放心了:“谢谢师父。”

从回忆抽身,谈夷舟看怀里睡得正香的解奚琅,心中柔软一片。谈夷舟没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凑过去吻了一下师哥额头,便跟着睡了。

不管有多难,谈夷舟都会去做,不论治疗的过程有多苦,谈夷舟都会坚持下来。

他们约定好要一起过一生的,谈夷舟才不会爽约。

第117章

幸运的是,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陵墓修在山上,山路陡峭,马车不好上山,解奚琅和谈夷舟便骑马前往,而羡竹同挽月押着赵无涯几人跟在身后。

解询夫妇死时,谈夷舟没现在有钱,为了办好丧礼,他拿出了攒下的所有钱。但这还远远不够,最后还是宗门出钱,解询、梅惜春才得以风光大葬。

这些年谈夷舟不管在哪,每逢忌日,他都会回扬州一趟,好去祭拜解询和梅惜春。谈夷舟甚至专门请了两位守墓人,让他们守在墓边,保护陵墓不受侵害。

守墓人今天也在,见谈夷舟来了,他们忙迎上来,想要问好。

但谈夷舟却挥手让他们退下。

守墓人没有多问,听话地退下了。

“师哥。”谈夷舟小声道:“这便是伯父伯母的墓。”

陵墓修的气派,墓碑上镌刻着墓主人的生平,解奚琅看着碑上刻着的解询、梅惜春几字,瞬间红了眼,紧跟着大量回忆涌入脑中。

守墓人退下后,羡竹和挽月跟着走了,立在不远处,警惕地看着四周。赵无涯及马无名几人,则双手被捆,倒在地上,身上的血更染红了地面。

仇恨让解奚琅心志坚定,纵使被追杀到重伤,他也没想过放弃,哪怕坠崖遇到古怪老人,被折磨到生不如死,解奚琅亦没想要一死百了。他就是争一口气,想告诉解询和梅惜春,说儿子为你们报仇了。

七年来,解奚琅不止一次设想过再见解询、梅惜春的场景,在解奚琅的设想里,他觉得他会有大仇得报的畅快,又或者是如释重负后的沉默不言。但任解奚琅如何设想,他都没料到真到了这天,他有的只是委屈,是难过,是控制不住的眼泪。

解奚琅有很多话想说,可看着墓碑,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解奚琅抬头看天,硬生生将眼泪逼回去,等确定不会掉眼泪后,他才转身去看地上躺着的几人。

谈夷舟注意到解奚琅眼眶通红,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见解奚琅在看赵无涯他们,不用解奚琅说,谈夷舟就一脚一个,把人踢到师哥跟前。

赵无涯以身养蛊,蛊虫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他早不能说是人了,武林大会那天他又催动数百只蛊虫,若不是齐章在,赵无涯本该当场暴毙的。

但齐章也只用药吊着赵无涯这条命,让他不死,至于别的,齐章是不管的。所以对于赵无涯来说,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今日上山,齐章倒是多给赵无涯吃了一味药,这味药能够让赵无涯清醒,并放大五感。马无名几人虽然没有赵无涯这么惨,可他们都被废了武功,脚筋手筋也全被挑断了,身上更没一块好肉,人瘦得不成样子。

谈夷舟那一脚,疼的他们快咽气。

马无名原先不知道解奚琅为什么带他们出来,但等看到解询和梅惜春的墓,马无名便立马明白了。

这下马无名也不嘴硬了,他还不想死,尽管浑身疼的似被车轮碾过,马无名都没有迟疑,强撑着跪起来,膝行靠近解奚琅,想要求饶。

只是——

“老实跪着。”剑抵住马无名胸口,谈夷舟拦着不让他往前。

“解少爷。”前进不得,马无名仍不放弃,张嘴道:“我知道错了,你大人大量,饶我一命吧。”

“你要钱吗?我有很多钱。”看解奚琅不说话,马无名又道:“晋云宗我也能给你,或者说解少爷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给你寻来。”

解奚琅还是沉默。

马无名急道,开始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解家的事与我无关,我没想杀人的,是赵无涯他们逼我的。”

韩不见和郭沛听了这话,猜到马无名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马无名,不敢相信马无名为了说明,竟然能做这等事。

不出所料,控诉完赵无涯,马无名便开始控诉韩不见二人,说是他们逼他和赵无涯合作的,连死了的肖仲殇都没逃过。

“大师兄!”郭沛想大声说话,但发出来的声音却特别小,还很嘶哑。

马无名听到郭沛喊他,没有侧目,仍直直地看着解奚琅,祈求他饶命。

只剩一口气的赵无涯见此,冷笑道:“马无名,你死心吧,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嘲讽完马无名,赵无涯忍着痛去看解奚琅,见他面无表情,愤怒裹住了他的心:“这就是你爹娘的墓?”

赵无涯视线落在墓碑上,看到上面刻着的名字,赵无涯眼中尽是后悔,语气狠毒:“当初我做错了,我不该放火的,我应该先将解询、梅惜春碎尸万段,再一把火把他们烧成灰,这样……”

“闭嘴。”谈夷舟抬脚踩住赵无涯头,怒道。

赵无涯没有脸皮,肉直接贴住地面,似是贴在一把利刃上,谈夷舟每加劲一点,赵无涯就像被利刃割了一块肉。

药效让疼痛被无限放大,赵无涯疼的眼前发黑,可他却不住嘴,仍继续道:“我也不该放过你,若我当年就杀了你,现在就没这些事了。”

“解奚琅,你不会以为我后悔了吧?”赵无涯笑了起来,声音疯狂:“我才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要去扬州,还是要灭了解家,我……”

解奚琅走到谈夷舟身边,拿走他手里的剑,只听咻的一声,手起剑落,赵无涯便头身分离:“聒噪。”

颈断处鲜血汩汩而出,脑袋像球一样,滚到旁边,赵无涯双眼大睁,死的突然,很不瞑目。

赵无涯是故意的,说那些话不过是想激怒解奚琅,让心受煎熬。不可否认,赵无涯成功了,解奚琅听了他的话确实心里有气,但却没有像赵无涯以为的那般陷入悲伤中,相反,解奚琅感受到的只有恨。

临死之人的反扑算不得什么,不足以让解奚琅畏惧。

解奚琅的果断吓得马无名浑身发抖,好似刚才那一剑砍的不是赵无涯,而落在了他身上。被废了手筋脚筋,马无名手脚无力,他趴在地上,爬着靠近解奚琅,还想要继续求饶。

解奚琅却没了耐心,不想再听废话。

解奚琅收手,走到马无名跟前,马无名以为解奚琅这是给他机会了,心中一喜,刚要说话,却感觉脖子一疼,视野从解奚琅变成了天。

韩不见跟郭沛更是来不及反应,就被解奚琅一剑砍了头。剑尖沾了血,血凝成血珠往下掉,洇红了墓前的空地。

解奚琅紧握着剑,久久没动,连手背溅了好几滴血都没注意到。

“师哥。”谈夷舟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握住解奚琅手,温柔地替他擦掉血迹:“手脏了。”

解奚琅出手狠绝,这会儿却似变了个人,没了刚才的狠戾,眉眼低垂,看起来特别乖。

“他们死了。”解奚琅视线随着谈夷舟手移动:“我给爹娘报仇了。”

在冉轩辉前,解奚琅已经杀了不少和当年解家惨案有关的人,后又揪出赵无涯等主谋,将他们伏法,告慰解家上下几十口人。虽然解奚琅没有直接插手玄剑阁和晋云宗的处理事宜,郝伸玉他们却不敢疏忽了事,何况还有宁玉祁送来的罪证,玄剑阁跟晋云宗的结局好不到哪里去。

从二十出头到今年近而立,解奚琅踽踽独行,终于手刃仇人,用他们的血祭拜爹娘在天之灵。

谈夷舟擦干净解奚琅手背的血,顺势搂他入怀,轻拍解奚琅后背:“很棒,师哥做的很好。”

温暖的怀抱让解奚琅眼眶发酸,他手一卸力,剑摔落掉地。解奚琅脑袋埋进谈夷舟颈窝,没有应他的话,从刚才就涌出的眼泪,这会终于有了宣泄口。

解奚琅没有再忍,放声哭了起来。

哭在解奚琅,疼在谈夷舟心,谈夷舟抱紧解奚琅,视线落在墓碑上,看着墓碑上刻着的解询、梅惜春几字,谈夷舟暗暗喊了声伯父伯母,在心里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师哥的。”

*

回程又下起了雨,虽然彼时他们都快到家了,却还是淋了一会雨。到家后,解奚琅立马洗了个热水澡,喝了扶桑准备的姜汤。

可不知道是淋雨着凉了,还是压在身上的重担一朝没了,情绪反扑,后半夜解奚琅还是发热了。

齐章就住在府上,他来的很快,又是号脉又是吩咐人去煎药,等谈夷舟给解奚琅喂好药,齐章才松了口气。

不过齐章这口气没顺到底,离开前他觑了谈夷舟一眼,同他交换了个眼神,才转身离开。

齐章没回房,他站在廊下,借着屋内传来的光亮看雨打落到叶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雨渐渐变小时,齐章身后终于传来响动。

谈夷舟推门出来了:“齐先生。”

齐章转过身,和谈夷舟对视,语气沉重:“楼主的病不能再拖了。”

这些日子解奚琅一直在喝药,偶尔也会泡药浴和针灸,解奚琅没有之前发病痛苦,寒毒看着像是被控制住了。

“其实根本没有,寒毒加重了,否则今天不会发作。”齐章脸色发沉:“寒毒每次发作,便是似有无数根冰做的针往身上扎,往骨头缝钻,严重者五脏六腑都会绞痛,楼主现在就是这般症状。”

“但是楼主能忍,发作了也没让身边人看出来,一时半会这样还没多大问题,可若次数多了,楼主必有性命之危。”

“谈公子,鹄蛊的事,楼主考虑的怎么样了?”齐章问道。

听齐章说解奚琅寒毒发作,却忍着不说,谈夷舟一边心疼师哥,一边又气自己粗心,竟然没看出师哥不舒服。

“放心去做,我已经让人去找蛊虫了。”除了晏笙他们去找蛊虫,谈夷舟还书信给他苗疆好友,让他帮帮忙。

齐章了然了:“楼主那边?”

听谈夷舟这意思,便是解奚琅没同意,可若解奚琅不同意,就是找来蛊虫,他们也没办法啊。

谈夷舟早就计划好了:“我自有办法。”

第118章

解奚琅醒来时,天已大亮。

“今天比昨天冷,师哥可以多睡一会。”解奚琅腰间一紧,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齐章开了药,扶桑已经去煎药了,晚点我端来给师哥喝。”

谈夷舟身体很热,依偎在他怀里特别舒服:“我生病了?”

“发热了。”谈夷舟嗯了声:“喝完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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