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的戏剧
赵念安面色慌张,连忙拿起筷子吃菜,一眼不去看沈容表情,嘴里絮絮道:“我自然是生气的,我何时说过不生气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戏弄本殿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身份。”
沈容笑容苦涩道:“想来也是,我沈容如此大逆不道,竟敢妄想娶殿下为妻,换了任何人都不会原谅。”
赵念安整张脸红得像是火烧云一般,方才还冰凉的双手一瞬间变得炙热,他攥着手紧张地看着沈容,语无伦次说道:“你、你实在是胆大包天,亏你说的出来,还想本殿下做你赤子,做你的春秋美梦去吧。”
他说完拿起筷子,往沈容碗里夹了一块羊肉,软软笑道:“快吃吧,羊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容茫然看着他。
赵念安又夹了一只饺子给他,嘴角噙着腼腆的笑,笑眼弯弯道:“你喜欢吃面食,快尝尝。”
沈容拿着筷子沉默了半晌,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几乎是笑出了眼泪来,他长长吸了口气,笑道:“竟是我庸人自扰了。”
赵念安兀自吃着菜,纳闷道:“你在说什么,你不吃吗?”
“我吃,我这就吃。”沈容笑吟吟向他看去,眼神里不再似往日那般漠然无光,他总以为他的冒进伤害了赵念安,却不想真正伤人的却是他的望而却步。
从这一刻起,他不会再有一丝犹豫,他分明已经放过了赵念安,是他自己又转身跑了回来,从此以后他会牢牢把眼前之人抓在手心,再也不会放他一步。
是夜。
赵念安蜷缩在被子里,怀里抱着那剔了炭火的袖炉,笑得见眉不见眼。
方德子无奈道:“时候不早了,殿下快就寝吧。”
赵念安笑得合不拢嘴:“你说他胆子怎么这么大,竟敢肖想我做他赤子,真是无法无天,我才不他,真是可笑,叫他做梦去吧。”
方德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望着床帘道:“殿下,睡吧......”
“你明日多备些炭火出门,再去太医院取些伤药来,我叫沈容拆了裹帘让我瞧瞧,若是实在严重,再请太医给他治伤。”
方德子叹道:“奴才记下了,殿下睡吧......”
“真是胆大妄为,想得美呢。”赵念安在被子里打了个滚,抱着沈容的袖炉缓缓睡了过去。
第38章
翌日,沈容刚换好官服准备上朝,却在院子门口被陈夫人堵了个正着,最近几月沈相被禁足在家,大抵是心情不太好,加之康姨娘骄矜,被冷落了自然不痛快,后院里闹了好几场。沈容为此早出晚归,刻意避开了些。
今日陈夫人来堵,沈容下意识以为是昨日侯府茶宴的事情,他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却听陈夫人含笑道:“昨日林户院遣人送来了年禄,你的八十石与康儿的六十五石一并送来了。”
沈容从善如流道:“如此甚好,儿子如今还未成家,年禄交于府中由母亲一并打,可省了儿子不少心思,只是辛苦母亲打这府邸上下。”
陈夫人见他这般痛快,少许松了口气,沈相月俸三百两,年禄二百八十石,沈容与沈康加起来也不过年禄一百四十五石,只有沈相年禄的一半,只是眼下近况堪忧,便是再少也聊胜于无。
陈夫人笑道:“明日是小年,你晚上一定记得回家用饭,自相爷被禁足以来总是心情欠佳,正好借着年节热闹一番,也让他高兴高兴。”
沈容道:“圣上日前已解了父亲禁足,只是年关将至,允他多休息几日,等过了元宵再入宫面圣。母亲也不必过于忧心,等过了年便一切如常了。”
陈夫人含笑道:“自是自是,你赶紧去上朝,有事日后再说。”
沈容别过陈夫人,匆匆出了门去。
待出了门,兆喜才抱怨道:“沈康一早就出门了,少爷您再晚些就得迟了,为了区区八十石粮食来堵您,也是奇怪。”
沈容淡淡道:“八十石粮食需堆小半间屋子,便是给了我也无用,她哪里是为了这点年禄而来,不过是探探我口风罢了,明日小年才入正题。”
近日朝堂议事多是关于年节时各种仪式庆典,琐碎但和气,典司院虽忙碌,但沈容去了不久,只负责二皇子开府事宜,倒是不与他们一并焚膏继晷。
过了今日若是无事,沈容可连续休息半月,他原本打算去万常宁的别苑小住几日躲躲清净,可思及昨日,便也不想去了,只想赶紧下了朝,再去看看那湖心岛的楼阁。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朝,沈容即刻出宫去,刚坐上马车,帘子又被掀开,夏九州一个窜影钻了进来,兆喜的叫骂声随即嚷嚷而起:“你谁啊你!”
沈容无奈道:“兆喜,不得无礼,夏大人乃我同僚,正三品参谋院侍郎。”
兆喜赔着笑,讪讪道:“小人无礼,大人莫怪。”
夏九州摆摆手,笑吟吟道:“不怪不怪,驾你的车去。”
沈容道:“夏大人要去何处,下官送你一程。”
夏九州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苦恼道:“那就去二殿下府上瞧瞧,看看你这府邸修得如何,也让我这个穷酸书生开开眼。”
沈容知道此人善纠缠,实在无法,只好点头答应。
待马车动起来,夏九州才说道:“今年中秋宴没办,年节里几场圣上都要大办,典司院忙得可谓兵荒马乱,沈大人倒是清闲,看来他们也未将你当成自己人,这典司院不待也罢。”
沈容闻言淡淡道:“夏大人不必阴阳怪气挑拨离间,典司院上下素来忙碌,也不是只这一遭,戴震科一案参谋院与林户院元气大伤,典司院可是安安定定,人手齐全得很。”
夏九州故作惊讶道:“沈大人竟如此看我?”
沈容不与他兜圈子,直说道:“你来不就是为了此事吗?戴震科在牢里呆了大半年,圣上迟迟不肯发落,必是认定他背后还有人物,刑部查不出来,圣上不可能就此作罢,你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且家世清白,不似其他官员之间沾亲带故,圣上信得过你,定是叫你暗中查探。”
夏九州啧啧摇头道:“沈大人着实是好手段,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沈容端着袖子琢磨半晌,沉吟道:“戴震科在狱中大肆辱骂前朝之事,不免让人想起当年圣上与端王争储闹得满城腥风血雨,圣上此刻心中必定怀疑端王,端王如今就在皇城,年关之后就要启程回封地,届时圣上不仅是放虎归山,还需大肆嘉奖,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若是端王所为,他弃车保帅这一步过于铤而走险,不仅令自己身处险境,还赔了在朝中扶植起来的大部分势力,如此孤注一掷实在是叫人心存疑窦。”
夏九州勾着笑,摩挲着下巴静静听他说。
沈容看了看夏九州戏谑的笑脸,沉声道:“下官更倾向于不是端王所为,但据下官所知,端王性格素来杀伐果决雷厉风行,如此行事也确实像他风格,圣上自然不敢轻放他。”
夏九州忍不住拍了拍手:“实在是叫本官刮目相看,沈大人留在典司院当真是可惜了,不如早早来了参谋院,与我一道共事,总好过在典司院搬搬抬抬,弄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儿。”
沈容无奈笑道:“夏大人玩笑话,相部四院,参谋院与林户院是上二院,典司院与尚书院是下二院,看似并驾齐驱,实则云泥之别,朝中官员无数,随便拉一个出来就是四品官,可要跨过这一层,高拜三品却是难如登天,夏大人莫要打趣下官。”
夏九州不置可否笑了笑,他端正坐姿缓缓说道:“沈大人若是能破此案,莫说参谋院三品侍郎,便是刑部兵部也不在话下。”
沈容笑而不答,却道:“前头就快到了,让下官带夏大人四处看看,也请夏大人不吝给些意见。”
夏九州哼笑道:“过分抬举我可就是嘲笑我了!欺负我老实人没见过世面。”
沈容无可奈何,待兆喜停了车,连忙请他下去。
管事的知道沈容要来,一早候在门口,待他下了马车,迎上来道:“沈大人来了,近日匠人们休息,只叫了仆役们清扫,兴许有些杂乱。”
沈容淡淡道:“不要紧,只是后院湖心岛那里,你记得多派几名船夫轮守,昨夜二皇子来视察,竟是没人伺候,叫他贴身仆从划了船过去。”
管事恐慌道:“是小人失职,沈大人恕罪,许是船夫见夜深躲懒去了,小人今日就去安排,多派几人值守。”
沈容不再与他说话,请了夏九州进门。
两人从东角门进去,步行不远就是戏楼,这戏楼原本就修得精妙,外形似鸟羽,又绘彩画,连斗栱处都描绘了细致的图案,夏九州在戏楼里逛了一圈,不顾那寒风瑟瑟,攀至顶楼,放眼看去,竟能将整座卫国公府尽纳眼底。
夏九州站在最高层朝沈容大喊道:“光一个戏楼就比我那破宅子还大。”
沈容充耳不闻,假装听不见,只团着手站在梧桐树下温温朝他笑。
夏九州很快又跑下来,气喘吁吁道:“真是大开眼界。”
沈容道:“卫国公一脉人丁单薄,他又素来不喜与人交往,日日躲在府里消遣,除了这戏楼,他在后院醉心湖中建了个小岛,虽是小岛,却也不过两亩大小,只是岛上水榭楼台建得雅致,下官带大人过去瞧瞧。”
夏九州连连道:“有意思有意思。”
沈容领了他过去,湖心岛离岸边并不远,他原本想修两座浮桥,如此更方便往来,也不需划船这般麻烦,只是如此一来便少了些趣味。
小岛还未精修,尚有些荒凉,前殿几处都已修缮完毕,后院才修了一半,日前忙着给二皇子的侍妾们修院子,花园便落下了,只是也不难,只要赵念安不要朝令夕改,等过了年匠人们一动工,很快便能修起来。
夏九州看了小岛,又去那花园长廊走了一圈,走得他双脚发软,大呼疲累,沈容看得好笑,笑道:“瞧夏大人每日风风火火,却不想真是个文弱书生,走几步便叫累。”
夏九州喘着气道:“我与你不同,你瞧着弱不禁风,却是个练家子的,惯会扮猪吃老虎。”
沈容不与他争论,在廊上坐下,淡淡道:“时候也不早了,夏大人若是疲惫便早些回家吧,下官再四处看看。”
夏九州扬起袖子点了点沈容,气恼道:“你这厮真真是不上道,正午不请我吃饭,却赶我走,真是可气。”
两人正你来我往说着话,有侍从来报,二皇子来了府邸,正在往花园过来。
夏九州即刻站起来,笑吟吟道:“你不做东,自有做东的人。”
赵念安坐着轿子到了后院花园,夏九州与沈容并肩站在一道,正在候他。
赵念安端着架子下了轿,夏九州与沈容一并行礼,赵念安负着手垂眼看着他们,凉凉道:“沈大人果真好空闲,昨日是茶宴,今日又与夏大人四处游荡。”
沈容温声说了几句官话。
夏九州看得新奇,他本以为赵念安与沈容有些交情,今日再看,却是另一番光景,与那日在高山县截然不同。
夏九州向来脸皮厚,他跪在地上仰起脑袋,盈盈笑道:“二殿下来得正好,沈大人正要做东请我吃饭,不如二殿下赏光与我们一道去。”
沈容哑口无言。
赵念安蹙眉道:“本殿下在此,自然不需你们破费,起来吧。”
沈容站起身,掸了掸膝上的积雪。
赵念安瞟了眼沈容,淡淡道:“就去昨日那间酒楼吧,我吃着不错,还想再尝尝别的菜。”
沈容含笑道:“既然殿下赏脸,我等自然求之不得,待下官与夏大人换了常服便去。”
赵念安无甚表情,又坐回了轿子里。
沈容叫兆喜回府拿两身衣裳过来,借了一套与夏九州。
第39章
三人去了酒楼,点了一桌子酒菜,有赵念安在场,夏九州不便再说公务,他吃了几杯酒,突然想起昨日茶宴,戏谑道:“沈大人今日上朝来得迟,怕是不知道同僚们都在讨论你吧。”
沈容不出声,却是赵念安夹菜的动作一滞,问道:“都说什么了?”
夏九州酸溜溜道:“昨日侯府茶宴沈大人出尽风头,夫人们回家都传开了,都道他气宇轩昂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总之五花八门一大通溢美之词,听得下官瞠目结舌心惊肉跳,我看如今皇城内小姐赤子们都被他勾的那叫心神荡漾,不能自持。”
沈容冷下脸来,低声斥道:“夏大人慎言,如此放浪之语切莫再说!”
夏九州幽幽叹气:“哎,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羡煞旁人那。”
赵念安死死咬着嘴唇,用冷冽的目光看向沈容,他本就知道沈容模样好看,气度也好,朝中大官也许多看好他,只是他每逢见后宅女眷便故作姿态,装得怯头怯脑叫人不喜,如今倒好,竟是半点不装不说,还大肆张扬,恨不得叫人都知道他一表人才。
赵念安憋着火,也吃不下许多,堪堪吃了两口便停了筷子,只用疏离冷漠的模样对着众人。
夏九州不顾他,只顾吃菜,又说:“我出生平湖州,父母双亡,是家中独子,在皇城里有一座两进的宅子,仆从几人,下次若是还有茶宴,沈大人替我筹谋筹谋,也叫我去吃吃茶。”
沈容失笑道:“你休要诓我,你虽出生湖州,却自小在皇城长大,师从翰林府大学士左无涯左大人,七年前,你方十五岁,便拔得头筹考了状元,圣上见你年幼才未替你指婚,你如今回了皇城,又官拜三品,指婚也是迟早的事情。”
夏九州笑吟吟道:“借沈大人吉言,我敬你一杯。”
赵念安站起身面无表情道:“我乏了,先走一步,你们慢吃。”
沈容连忙站起身道:“下官送送殿下。”
赵念安瞪他一眼,却是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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