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 第32章

作者:沉默的戏剧 标签: 宫廷侯爵 宅斗 甜文 古代架空

离了酒楼赵念安没有坐上马车,只把手攥在袖子里,慢吞吞往前走。

长街人头攒动,四处喧哗着吆喝声,每家每户贴上了新联,门头挂上大红灯笼,到处洋溢着新年的喜气。

赵念安今日刻意装扮了才来,穿了身绣着竹叶图纹的豆绿色锦袍,束了玉冠,腰间系了一块颜色浓郁的翡翠玉佩,他近来消瘦不少,如此打扮更显的温润秀丽。

赵念安闷头在前面走着,沈容快走两步跟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劝道:“慢些走,街上人多。”

赵念安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沈大人回去吃酒吧,不必管我,夏大人还等着向你求教呢。”

沈容抿着嘴笑了一下,眼神脉脉望着他,半晌才徐徐说道:“殿下方才吃的不多,前面有一间糕点铺子,虽不比宫里点心精致,却也有些特色,殿下可去尝尝。”

赵念安咬牙道:“你少在这里得意洋洋,我看见你就讨厌。”

沈容摆出怔忪表情,半晌又露出极其受伤的眼神,盈盈苦笑道:“下官自知罪大恶极,不敢恳求殿下原谅,今后下官会躲着些,不会再叫殿下碍眼,殿下保重身体,下官会默默为殿下祈福,望殿下今后前程似锦鹏霄万里,与夫人伉俪情深举案齐眉,下官先行告退。”

沈容转身潇然离去,赵念安想伸手去拉他,却不曾碰到他的衣摆,只能徒劳望着他越走越远,直到他红了眼眶,沈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迟疑半晌折返而来。

赵念安站在原地,揪着眉望着他,那双乌黑的眼眸里盈满了水汽。

沈容哀声道:“就当是最后一次,殿下能否垂怜下官,陪下官再吃最后一顿饭?”

赵念安揉了揉眼睛,可怜巴巴地说:“看你这么可怜,又苦苦哀求,我就陪你再吃一顿饭也无妨。”

沈容捧住他的脸,用指腹拭去他眼角的水渍,柔声道:“是我不好,总叫你伤心难过。”

沈容不哄倒还好,这一哄,赵念安心里的委屈便化开了,他吸了吸鼻子,哭丧着脸道:“你若是不去相看,我就不会难过了。”

沈容心疼道:“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去了。”

赵念安扁了扁嘴道:“那还有什么用,侯夫人一定替你上心了,你如今不仅纳了姨娘,竟还要娶正室。”

沈容无奈至极,沉声道:“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赵念安慌张地看着四周,怯怯道:“大庭广众,你、你真是敢说,小心掉了脑袋!”

沈容含笑看着他道:“若是不能娶你为妻,我宁愿掉了脑袋。”

赵念安被他哄得眉开眼笑,嘴上却不松口,仍说:“青天白日做大梦!”

沈容笑:“走吧,去吃些东西。”

两人买了些吃食回国公府偏阁吃,屋子里冷飕飕的,方德子连忙叫人去烧炭,又亲自沏了茶来。

赵念安端着茶吃了些糕点,笑眯眯对沈容说:“你不要以为稍许讨好着些,我就原谅你了,没这么容易。”

沈容夹了一段条头糕喂给他吃,点头道:“沈容任凭殿下打骂责罚皆可,只要你消气些,别伤了身体。”

赵念安手里捧着袖炉,张嘴吃了才说:“我吃饱了,天寒了也不太想吃甜的。”

沈容见他近来瘦了许多,当真是心疼,却又说不出许多话来,总归是自己的错,说来说去也是那几句。

赵念安道:“你把裹帘拆了,让我瞧瞧你的手。”

沈容愣了愣道:“没什么好看的,莫要污了殿下的眼睛。”

赵念安哪里管他,放下手里袖炉就去扯他的手,沈容由着他折腾,裹帘被一圈圈拆开,确实如他所言伤得不重,只是伤口坑坑洼洼好几处,整个手背都是结痂,看上去总是有些丑陋。

赵念安眼眶倏地就红了,沈容虽不比他身份贵重,却也是侯府里养大的金贵之躯,那双手从来都是白皙平滑,何曾有过如此多斑斑驳驳的伤痕。

赵念安不出声,只握着他的手不松开。

沈容打趣他道:“方才还买了些栗子,殿下吃不吃?”

赵念安想起那日叫他跪着剥栗子的情形,更是泪花闪动,哽咽道:“分明就是你惹了我,我不过叫你剥些栗子罢了,你竟然还记仇,还要来埋怨我。”

沈容连忙讨好求饶,拉着他的手说了许多好听话。

赵念安看他这般殷勤,忍不住问道:“我之前罚你你为何不来讨好我?我叫你跪就跪,叫你滚就滚,和今天像两个人似的。”

沈容叹了口气,他垂下眼苦笑道:“我当真以为你自此再也不会原谅我,便想着若是能叫你消气,挨些皮肉之苦也是应该。”

赵念安顿时手足无措,嗫嚅着道:“我气性大,发发脾气也是常有的事情,你若是想与我长久,本就该顺着我些,难道要我来伏低做小讨好你吗?”

沈容紧紧握住他的手,应声道:“殿下说的一点都不错,是下官鄙薄,没有远见。”

赵念安抽回手,脸红道:“我不跟你说了,我还不曾全部原谅你,你休要巧舌如簧。”

沈容笑了笑,又说道:“明日是小年,之后一直到元宵,宫里头有许多节日典礼,繁文缛节甚多,你怕是也无空见我,你若是有事寻我,若我不在相府,便是在我表兄的别苑里,你派人来传话,我即刻进宫见你。”

赵念安板起脸道:“你去别苑作甚?又要与那些人一道吃酒了吗?”

沈容淡淡道:“我从前寄住在侯府,回了相府如何都不自在,如今侯府也不能常去,怕又被舅父叫去相看,休沐反倒没有个安身之所,只好去表兄别苑叨扰。”

赵念安心中动容,宽慰他道:“等我开了府你搬来住就是,除了我之外你不必看其他人脸色,总比在相府自在。”

沈容颔首道:“如此甚好。”

赵念安似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是没说,转头捧起茶盏抿了口茶。

沈容道:“我剥个橘子给你吃。”

赵念安点点头:“剥吧。”

沈容剥了橘子,一囊囊喂进他嘴里,指尖触及他嘴唇的温度,像是受了蛊惑一般缓缓贴过去咬住他的嘴唇,赵念安心神一荡,他数月不曾与沈容亲近,身体紧绷着不敢动,微微阖着眼,任由沈容将他圈进怀里,紧贴着他的身躯吮咬他的唇舌。

沈容搂着他亲热了一阵才稍许松开,见他面红耳赤,唇瓣嫣红甚是好看,用怯生生的目光望着自己,模样柔顺乖巧,沈容按捺不住又去亲他,贴着他的嘴唇厮磨了半晌,赵念安才抬起手微微推开他一些,垂着眼眸羞赧道:“我还不曾原谅你呢,你也太放肆了。”

沈容搂紧了他不松开,痴痴笑着说:“下官只是尝尝橘子甜不甜。”

赵念安涨红了脸,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再说。

沈容亲了亲他的手心,弯起眼笑吟吟望着他。

*** ***

小年开始,沈容彻底歇了下来,自沈相被解禁足以来,时常有人登门拜访,多是相部的同僚,陈夫人迎来送往十分客气,相府上下可谓一派祥和。

昨夜又落了一场雪,沈容坐在案前,从窗户里看出去,绿梅染了白头,略有风吹过,细碎雪花簌簌掉落。

竹园虽清静,却也不宽敞,加上小厨房只有五间房,最大的一间给了沈容住,书房和寝室都在一道,昨日夏九州向他抱怨宅子只有两进,沈容叹气,这巴掌大的地方还不如他那两进的宅子。

兆喜推门时,见他看着窗外出神,不禁笑道:“少爷,您怎么还有心事呢,不是已经和殿下和好了吗?”

沈容看他一眼,笑骂:“属你多事。”

兆喜走了进来,用脚将门勾上,然后将食盘摆在桌子上,抱怨道:“少爷,我方才去了府里厨房拿早点,就只有俩包子与一碗白粥,小厨房还有些米面,我去给您下碗面吧。”

他将盖子揭开,两个拳头大的包子,白粥上撒了一些糖粉,便再无其他。

沈容笑道:“今日小年,许是晚上要吃山珍海味,先让我清清肚子。”

兆喜抱怨道:“吃食倒也罢了,少爷回府快一年了,除了刚来时给你做过一身衣裳,就再没其他的了,每月府里发下来的份例也都给了方小姨娘,只有她穿金戴银,也不晓得给你做身衣裳。”

“打住,如此甚好,你可别乌鸦嘴,没事找事,给你少爷我拖后腿。”沈容道,“我给你的银子你藏着些用,别露了财,侯府送来的东西,若是打眼的,也尽数送回去,舅母若是问起,你只说相府里头无处放,先放在侯府,用时再去侯府取。”

兆喜小声道:“一贯如此,少爷,您是不是要办什么大事儿?”

沈容拿起一根毛笔在手里把玩,半晌问道:“竹园每月份例多少?”

兆喜细细道:“方小姨娘有位侍女叫小桃,我探过她口风,咱们竹园似是每月十两银子,半斤茶叶,每季另有锦缎两匹,素锻两匹,炭火三十斤,小厨房的米面粮油不定时送些过来,只是府里厨房每日可领饭菜,寻常送的也不多,还有其他琐碎的东西也是不定时送一些过来。”

“倒是也不多,也难怪方氏拿着银子只顾自己。”

兆喜愤愤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方说:“何止是不多,之前在侯府光每月份例银子就有二百两,衣食住行也都有人打点,无需自己小院费银子,逢年过节也都有赏银,别的不说,就这十两银子,连少爷的笔墨纸砚都费不起。”

沈容淡淡道:“如此比较也未免偏颇,父亲乃文官又自诩清流,年节里圣上赏赐也少些,除了每月三百两俸银外,相府只有两个庄子有收成,每年也不过几千两银子,舅父虽与父亲同是正一品,但舅父有侯爵在身,每月光俸银就有一千多两,再加上田庄铺子的收入及年节里圣上的赏赐,折成每月,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自是不能比的。”

“少爷怎么还替相府说起话来了。”

沈容也拿了一个包子来吃,缓缓道:“我并非为谁说话,只有自己脑子清明,才能看得更清楚。”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敲门声。

沈容叹道:“瞧你这乌鸦嘴!”

第40章

方小姨娘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棉袄,婀娜着身子走进来,身后侍女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整齐摆着两件衣裳。

方小姨娘含笑道:“前些日子夫人给了几匹锦缎,奴瞧着颜色略艳了些,少爷应是不喜欢的,只是转眼又想,大过年的穿得鲜艳些也无妨,便用这锦缎给少爷做了身衣裳,还请少爷赏脸试试。”

方小姨娘使了个眼色,身后侍女小桃将衣服呈了上来。

正绿的颜色,上面用金银线绣了花纹,布料摸着虽是不差,只是这颜色与款式着实难看了些,沈容突然想起昨日赵念安穿的那身豆绿色锦袍,颜色柔和却不单调,腰间玉佩选了翠绿色,配在一起恰到好处,这家伙衣裳一身又一身,什么颜色都能穿得好看,真真是叫人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沈容想着赵念安撒娇卖痴的模样,倏地笑了起来,方小姨娘见他笑,连忙亲热说道:“夫君别愣着了,快些来试试。”

沈容微微蹙起眉道:“你来了有些日子了,也该懂些规矩,你只是姨娘,夫君不该是你叫的。”

沈容沉下脸的时候眉宇间布满了阴郁,方小姨娘吃了一惊,连忙改了口道:“少爷,奴错了,奴一时得意忘形,失了分寸,请少爷莫怪。”

沈容道:“回屋好好反省,无事不得再来,出去。”

方小姨娘噙着眼泪,一跺脚跑了出去。

她回到房里趴在床上掩面痛哭,小桃蹑着步子跑了进来,关上门道:“小姨娘别伤心了,大过年的,若是夫人知道您这般痛哭流涕,反倒要挨骂了。”

方小姨娘用手绢擦着眼泪,哭诉道:“如此这般倒也好了,索性大骂一场,大家都说开了去,省的终日在府里头无所事事浪费光阴。”

小桃攥着手呐呐道:“小姨娘若是觉得闷,咱们不如去东市逛逛,买些胭脂水粉也无妨的。”

方小姨娘恶狠狠瞪向她,突然拿起手边暖炉砸向小桃,恶骂道:“我哪来的银子买胭脂水粉,也轮得到你来嘲笑我!滚出去!”

小桃用手挡了一下,手背被滚烫的暖炉砸了通红,她将暖炉捡起来摆在桌子上,忍着眼泪出了门。

她刚出门,恰好碰上洗完衣服回来的小花,小花腰间抬着木盆,见她眼泪汪汪,黑着脸问道:“你怎么了?”

小桃摇了摇头,拔腿跑了。

小花将木盆摆在一边,推门进了方小姨娘房里。

方小姨娘见是小花,厉声道:“你也来看我笑话!”

小花走近些,蹲下身道:“小姨娘这般,定是容少爷又给您委屈受了。”

方小姨娘含着泪,自暴自弃一般道:“我受什么委屈,若不是相府买了我,我如今还在街市卖菜。”

小花情深意切道:“若非您貌美如花,夫人岂会一眼就相中了您,您自是与旁人不同的。”

方小姨娘哭诉道:“那日我父亲与二娘争执,二娘当街就要押了我去卖,恰好夫人经过,见我可怜买了我下来,我本该对夫人对相府感恩戴德,可这日子实在是难熬极了。”

小花叹气道:“少爷岂会不知道小姨娘的好,小姨娘花容月貌,少爷定是心动的,只是身体亏虚,性格才会扭捏些罢了。”

方小姨娘拍了拍床,哭道:“我的命怎么会这么苦,嫁了个残废不说,还对我这般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