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 第75章

作者:沉默的戏剧 标签: 宫廷侯爵 宅斗 甜文 古代架空

虽是答应了,可这嫁妆却备得极有水分,首饰衣裳布匹一半是新置备的,一半是库里陈旧老式的,首饰都是灰扑扑的便宜货色,衣裳也都是上了年纪妇人的制式,布匹更是粗糙老气,新采买的首饰衣裳布匹却都是华丽出彩的,两相混在一起,嫁妆单子上只粗粗写个名字罢了,谁也不会将上百个箱笼都打开细细翻出来看,睿王府里轮不到姨娘来看,去了相府婆家要是有话讲也说不出什么来,丑些陈些罢了,又不是破的烂的,何况另有一半是贵重的。

庄子给了两间,都是没什么收成的下等田庄,铺子也有几间,也都是不值当银子的,这个府里头到底是她当家,这里面的门道姨娘不清楚,睿王更是不懂,听说有两个庄子几间铺子也满意。

至于古董字画家具摆设按着正常备了,这些东西扎眼,睿王也懂行,不能叫他都看不上眼,其他细枝末节的小东西也都正常置备,不值当几个钱,真金白银只给了三万两,但睿王寻人打听了,沛国公府嫁嫡子的时候真金白银也只给了五万两,他们嫁庶女倒也不差多少。

另外嫁衣与凤冠睿王妃半点不马虎,到底是王府嫁女儿,不能叫外人小瞧了去,整套下来费了整整一万两银子,倒是叫贾千怡母女诚惶诚恐。

如此备完嫁妆,睿王妃对外称陪了二十万,实际也不过值十三四万罢了,但她面上都做足了,看上去风光无限。

宫里面贤贵妃听说赵北辰大庭广众给相爷吃排头,立刻把他叫进宫一顿训斥,骂他冲动不懂礼数,赵北辰不以为意,挑着眉反驳她:“庶子娶庶女阵仗闹得比驸马迎亲还大,沈容办喜宴还请些相熟的芝麻官去吃酒,沈康却按着品阶请,把四品以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请了一遍,摆明要与沈容较劲,他想踩着赵念安的肩膀过河,我若是不在父皇面前表一表我的兄弟情,还当是我们皇家没有人!”

贤贵妃听完觉得有,趁着如今中宫皇后还没反应过来,她得先去圣上枕边吹吹耳旁风,这种事情圣上不方便出面,便是心里有什么也得忍着不说,总不能叫人觉得他一国之君小家子气,可夜里静悄悄,两相诉诉苦也是常有的事情,中宫皇后木讷讷的,哪里有她的善解人意小意柔情。

赵念安与沈容也每日在王府里也装腔作势给琴嬷嬷看,装了两个月,皇后娘娘那头没什么动静,贤贵妃倒是动起来了。

沈容便知道,鱼儿上钩了。

端午节前夕,宫里送了几盆菖蒲与艾蒿到安王府,并传了话请安亲王初五去宫里过节。

等端午节这一日,赵念安穿着素净的水绿色衣裳进了宫,去各宫请安后,被皇后娘娘携了去御花园赏花吃粽子。

赵念安模样憔悴,微微敛着眉峰,嘴角带着一丝勉强的笑意,默默就着茶吃了半个豆沙白米粽子。

皇后斜着眼偷偷瞧他,嘴里与嫔妃们唠着嗑,贤贵妃挑了挑柳眉,幽幽说道:“安儿一晃眼也出嫁一整年了,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啊。”

亦有好事的嫔妃含笑盈盈道:“陛下日日宠爱姐姐,姐姐这日子痛快,自然过得快。”

贤贵妃勾了勾唇,却听皇后一脸关切问道:“安儿啊,听说沈相长子再过几日就要迎亲了,迎的是睿王家的千金,你府里又要热闹了,本宫怎么瞧你好似精神不大好?”

万贵妃看了赵念安一眼,不动声色喝了口茶,她也不是初入宫的年轻姑娘了,这群女人都不是好惹的,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接话是最好。

赵念安眼神苦涩看着皇后,淡淡说道:“许是最近天气热了,睡得不大好。”

众人看着他笑笑,点到为止不再多问。

相府问他借了六万两做聘金,这种事情到底是家事,本不该外传,可他们王府这么些人,六万两也不是小数目,方德子稍微漏了点口风,叫琴嬷嬷听了去,再传到中宫耳朵里也是迟早的事情。为了要迎娶睿王庶女进门,把赵念安当钱袋子使,皇后看他如今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怕是在相府过得也不如意,到底是他自己愿意放弃皇子身份低嫁庶民,如今也是他咎由自取。

皇后本是袖手旁观想看热闹,哪知贤贵妃又拿此事去邀功,这后宫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贤贵妃日日在圣上面前对赵念安百般心疼千般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赵念安生母。圣上面上没说什么,可皇后到底是他发妻,知道他心里疼爱赵念安,沈康婚嫁之事不曾犯忌讳,他们也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瞧着赵念安受委屈。赵念安受委屈无妨,可皇后不能让贤贵妃得意,总得想方设法把这一局抢回来。

赵念安吃了粽子喝了茶,又去万贵妃宫里坐了坐,今日端午节按着规制要赏皇亲百官,圣上在前朝赏赐蒲酒与粽子,赵念安在后宫领了皇后的赏,他本欲去林户院寻沈容,临走却又被皇后叫了过去。

皇后留他一人吃茶,见他情绪低落,问道:“安儿,你如实与母后说,是不是在婆家受了委屈?”

赵念安怔了怔,苦着脸道:“相爷与夫人对儿臣挺好的。”

“哎。”皇后幽幽叹气,见他不愿多说,转而问道,“听说你表妹倩儿日前已经出嫁了?”

赵念安颔首道:“与典司院的公孙侍郎结了亲。”

“是他啊,本宫倒是见过他几次,是个有眼力见的,倒是不错。”

赵念安笑着说:“母后,四妹妹五妹妹相看的如何了?”

“本宫也是头疼,眼看她们年纪就上去了,这皇城里头年纪合适的,家世不如意,此外容貌人品也得俱佳,真真是为难本宫。”皇后叹道,“你父皇之前原本想把你四妹妹许给睿王世子,哪知容妃如何都不肯,这一拖就拖了两年。”

赵念安笑道:“沛国公世子如今还未娶妻,正相看着呢,儿臣倒是见过他几次,虽科举一直不中第,可人品容貌倒是极佳,性格温吞些,但是脾气好,沈容说他学问其实尚可,只是运气差了些。”

皇后笑笑不说话,沛国公世子她又不是没见过,何止是温吞,简直是憨傻,脾气倒是好,可若是配她的五公主,皇后难免有些看不上这个女婿,且沛国公一脉门生无重臣,不过在圣上面前卖卖老罢了,对太子无甚帮助。若是配四公主,皇后却也不肯,从前是睿王妃巴巴地来求,这一门亲事断了也好,容妃的四公主岂能越过她的嫡出五公主?

皇后缓缓说道:“若是如此,他今次科举得好好抓住机遇,莫错失了良机。”

“确实如此,近来为了筹备科考,沛国公夫人也不去烦他,虽相看,也是自己琢磨着。”赵念安捧着茶杯,略有些亲热地说,“母后不知道,沛国公夫妇为了世子的学问操心了许多年,国公爷本就有些门生在翰林府,为了叫世子上进这些年更是钻进了这里头,与大学士们都熟络得很。”

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说:“到底还是要自己上进,为人父母的就是如此,明知是瞎操心还是得操心。”

赵念安笑道:“倒也不是全为了世子,也有大半是为了他们家中嫡女。”

皇后无言笑道:“怎么?他们家嫡女也上进做学问?”

赵念安含着笑道:“母后不知道,咱们翰林府里藏着许多迟早扶摇直上的好儿郎呢。”

皇后纳闷道:“这是怎么说的?”

赵念安缓缓道:“沈容从前不也是在翰林府窝着,谁也不认识他,一朝科举中第,自然青云直上,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咱们自然不懂,可翰林府的大学士们有学问的多,谁是马谁是鳖,他们一早就知道了。”

他一提沈容,皇后便明白了,从前沈容与太子一道在翰林府读过几年书,那时候沈容十分年幼,还未入仕,太子就心心念念想把他拉入麾下,如今再看,确实如此,翰林府里也不乏藏龙卧虎。

赵念安又道:“相看之事儿臣虽不懂许多,却也大致明白些,虽看门第,却也看缘分,沛国公夫妇如今把关系都打好了,那缘分不就手到擒来了吗?等科考一放榜,立刻把亲事定下来,占个先机。”

皇后笑吟吟道:“本宫应该立刻把沛国公夫人请进宫来坐坐,向她讨教讨教,他们这些门道倒是新鲜的。”

赵念安吃了口茶。

皇后瞧他贴心,又见他可怜,温柔说道:“母后初十请国公夫人来喝茶,再请些女眷一道,与她们好好说说话。”

赵念安怔了怔,半晌眼泪汪汪点了点头。

皇后又与他说了会儿话,另又赏了他一些东西,请奴才好生送他离宫。

到底如今沈容为太子重用,也不能太叫赵念安委屈了,于情于,她都得替他讨个面子。

第104章

太子仁厚,沈容如今为他所用,自然也有办法借用他的势力,只是沈容不想太子主动牵扯于内,他将来是一国之君,不该为了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费神,如此沈容费了一些周折绕过太子把皇后拉入局内。赵北辰张扬,与他舅舅一般喜欢煽风点火,同时他也聪明,知道如何讨巧,有了皇后起头,赵北辰与贤贵妃自然不甘落后。

沈容留了一丝余地并没有把事情做绝,他也想看看睿王在宫中到底有多少人脉。

皇后五月初十要办茶宴的事情并没有引起相府关注,她不过是请些女眷进宫喝茶,虽有一些皇亲重臣家眷,但到底人数不多,午后喝了茶,晚上再去相府吃喜宴,半点不冲突。

沈容一早起来沐浴更衣,今日沈康要打他的脸,他也不能敷衍,总得好好奉陪了才是!

赵念安换好了衣裳,坐在椅子上看着沈容梳头,沈容极少穿艳丽的颜色,常服大多是浅色,若是出门踏青偶尔穿些深色的衣裳,每每换上艳色的衣裳,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仿佛要把谁吃了一般,浑身充满了一股掠夺的气息。

赵念安痴痴看着他,突然说道:“那日侯夫人为你相看,你穿了一件苏芳色的衣裳。”

沈容张开手,由双喜伺候他穿上燕脂色的华服,闻言笑说:“你还记得?”

赵念安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下,抿着笑慢吞吞说道:“那日我害怕极了,总觉得你叫人看去了。”

双喜见他们似是要说话,偷着笑悄悄退了下去。

赵念安站起身,亲手帮他将腰带系上,沈容就势环住他道:“夫人总这么夸,为夫总有一日得丢了自知之明。”

赵念安今日也穿了赤红色的衣裳,含笑说:“咱们像是去打擂台似的。”

“沈康迎亲不叫我去,叫了刑部新认识的几位同僚,说是亲近似兄弟,如此倒也好,我也畅快,你今日别与女眷坐一起,好好陪陪我,咱们就坐着喝喝酒吃吃菜,也看看热闹。”

“甚好,走吧。”

两人牵着手往相府去,一进门迎头就碰上了康姨娘,未等谁出声,康姨娘自己先开了口:“容儿来了,里面茶厅先坐吧。”她今日得意,不想与谁龃龉,见了沈容也是好声好气的。

沈容笑笑点了点头,牵着赵念安进了茶厅,他们来得早,如今刚过巳时,迎亲的队伍要等未时才出发,门堂里热闹成一片,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正在紧锣密鼓地收拾准备。

赵念安小声问道:“她怎么出来了?”

沈容道:“祖母说她是姨娘也是亲戚,今日出来走动走动也是应该。”

两人进了茶厅,这会儿时候还早,茶厅里只有参谋院陈一言大人已经来了,正兀自坐着喝茶。

沈容与他寒暄了几句,和赵念安在小圆桌前坐了下来,陈夫人拨空来了几趟,叫人端了几碗汤圆过来吃。

赶巧兆喜也进了门,提着食盒走到桌前,端了两碗小馄饨出来。

赵念安吃汤圆,沈容便叫着陈大人过来一起吃馄饨,三人围坐在一起默默吃着早点,倒也和谐。

沈容吃完馄饨,随口问了句:“陈大人今日怎么一个人?没见两位舅舅。”

陈一言脸上讪然,答非所问道:“我夫人去帮忙打点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沈容点点头,未免他难堪,不再继续问。想必是没请两位舅舅,又或是没放在第一日。

因着迎亲是在下午,早来的都是帮忙的人,宾客都要等吃过了午饭才陆续过来,陪沈康提亲的几位刑部官员倒是来的极早,听说沈容与赵念安在茶厅,拨了空过来拜见,沈容见他们十分青涩,细细问了,方知道是沈康如今的手下,只是趁着空闲过来,马上就得回去,沈容问了两句便放他们走了。

沈康如今在刑部督守司任五品刑吏,刑部八司彼此关系复杂,纠葛纷争众多,沈康进了刑部俨然是另一番天地,是闯出一番作为,还是被人踩着过河,都得看沈康造化了。

中午的时候老夫人叫小厨房烧了几道小菜,叫了沈容与赵念安去她小院吃一些,说是先垫垫肚子,实则她是想好好忖一忖赵念安今日态度,若是他面色不好看,也趁着这时候笼络笼络。

两人听了传起身去了,笑吟吟携着手,老夫人见状顿时笑开了颜,笑说:“你们今日倒是气色好,还都穿了新衣裳。”

沈容笑说:“到底是喜事,也得穿得喜庆些。”

老夫人笑容满面道:“没错没错。”

沈容亲自扶着她坐到桌前,老夫人又说:“前头乱糟糟的,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叫了你们过来小院吃,吃好了咱们再去前头看热闹。”

沈容问道:“父亲母亲怎么不过来吃一些?”

老夫人笑:“今日忙成什么样了,哪有工夫正经吃饭,随他们去哪里垫几口,咱们吃咱们的。”

老夫人院子里的饭菜清淡,往日都是鱼虾居多,今日叫着小厨房炸了几个肉圆子,用三分肥七分瘦的肉糜混着马蹄脆藕搓成肉圆,吃起来倒是有几分新奇。

赵念安吃着肉圆子说:“那日的八宝鸭吃着倒是不错。”

老夫人高兴极了,连忙说:“一会儿席面上多吃点,若是爱吃,等回头叫了厨子单独给你做。”

赵念安笑着说:“那倒是好。”

老夫人见他今日柔顺体贴,心情大好,想必他一会儿也不会叫谁难堪,若是太子和三皇子来了,还能帮着招待。

饭吃了一半,侍女来报,吉时快到了,前头康少爷准备动身去迎亲了。老夫人着急站起来,似是想去前头看看,可瞧赵念安今日吃得慢条斯,又不想催他,一时间脸上竟是出现了许多焦急神色。

赵念安用余光瞟了她一眼,说道:“沈容,咱们这会儿少吃些,留着肚子晚上吃。”

老夫人脸上立马笑开了,沈容笑道:“夫人说的是,那咱们也一道去前头凑凑热闹。”

侍女连忙去传轿子,老夫人坐着轿子过去,免动腿脚,沈容与赵念安牵着手慢慢走在后头。

两人到了门口,沈康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康姨娘站在陈夫人跟前,与沈相并排站在一起,手里攥着绢帕正在拭泪,端的是一副慈母的模样。

陈夫人面色难堪,笑不是笑,哭不是哭,整个人又疲惫至极,看着倒像是病恹恹的。

沈康走后,康姨娘轻轻靠在沈相肩头,含着泪说:“康儿长大了,终于是娶妻了。”

沈相搂了搂她,自豪地笑道:“过几年就轮到莲儿了。”

两人含情脉脉对视一眼,缓缓转身进了府。

经过陈夫人身旁时,康姨娘嘱咐她道:“叫喜娘看着点时辰,一会儿花轿回来别误了吉时。”又问:“咱们喜饼喜果什么时候发?”

陈夫人咬着牙道:“迎亲路上发一些,宾客等走的时候发,这条街上的邻里百姓空了发也不迟。”

沈相道:“百姓的先别发了,睿王府离这里不远,迎亲队伍不消一个时辰就回来,别哄抢挡了路,今日三十几桌,宾客也得留几百份,喜饼喜果备的量足否?”

陈夫人道:“一共备了三千份,宾客一千份,余下两千拿来发给沿途贺喜的百姓,再有就是邻里街坊、喜娘帮工,还有咱们相府和安王府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