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的戏剧
康姨娘翻了个白眼,嗤笑道:“安王府发他作甚,平白糟蹋了二百多份喜饼,这少说也得二十两银子,怪不得你不会持家,该省的不省。”
陈夫人抿了抿嘴,绷着脸道:“容儿成亲也不曾少咱们相府喜饼。”
沈相沉了沉脸道:“容儿办喜事,咱们相府里发喜饼是应该的,康儿办喜事与安王府何干?王府的喜饼你先扣着,若是发剩下有多再送去便是。”
陈夫人只能应是,她正黑着脸,北远侯府的马车到了,北远侯大笑着从里面出来,直接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然后转身喊道:“兰儿来,父亲抱你下来。”
兰儿掀开帘子出来,看也不看就往下跳,幸得北远侯眼明手快接住了她,陈夫人在旁看得心惊肉跳,这俩父女却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沈相笑着迎上来道:“侯爷来了,怎么不见侯夫人?”
“她进宫喝茶去了,我先带兰儿过来。”他今日本不想来,也不想带着兰儿来,只是侯夫人一早答应了沈相夫人,会把兰儿带去吃喜酒,到底是当父亲的,不能不顾及女儿心情,特意带了她过来与沈禾见见。
沈相与他寒暄几句,请他去茶厅坐坐。
北远侯抱着兰儿去了,陈夫人也叫嬷嬷把沈禾带过来,北远侯见沈容与赵念安都在,扔下兰儿给他们,自己走了,嘴里说着晚上吃饭再过来,也不知要上哪里厮混。
沈容知道他坐不住一下午,也随他去,悄悄与赵念安说:“说不定他这会儿回侯府去了,晚上都未必过来。”
赵念安纳闷道:“孩子都不要了?”
沈容笑说:“咱们养着算了。”
赵念安瞧了眼兰儿漂亮的小脸蛋,笑眯眯说:“那也不错。”
两人窃窃私语说着笑,兰儿和沈禾挤在一张椅子里玩闹,陈一言坐在旁边喝着茶,眼神慈爱看着她们。
陈夫人拿了些点心过来,两个孩子又一并拿着吃了,兰儿话痨一些,沈禾都顺着她,两人玩在一起倒也不调皮。
午后宾客逐渐多了起来,花轿也快回来了,沈禾被叫去坐床,兰儿打着瞌睡扑进赵念安怀里,含含糊糊说:“表哥。”
沈容哭笑不得道:“真是困迷糊了。”
赵念安把兆喜叫来,让他去传轿子,抬嬷嬷和兰儿去王府,让她睡一会儿再过来。
申时二刻沈康迎亲回来了,沈容舒展身体站起身,笑道:“走吧,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第105章
睿王与睿王妃按着规矩不应过来,世子与其他亲眷都随着花轿一并来了相府,沈相站在正门前心中感慨万分,甚至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叫周围人好一通起哄。
沈容远远看着,冷冷笑了一声,对赵念安道:“人太多了,别挤着你,咱们堂里等吧。”
沈康背着贾千怡下了花轿入了门,众人随着挪动到正堂。
沈相今次是第一次坐上高堂的位置,他难得有些失态,微微哽咽着坐到椅子里,陈夫人含着笑在主位上坐下来。
康姨娘牵着沈莲从人群里挤出来,巴巴站到了陈夫人身边,贴着椅子扶手站住。
陈一言是个沉闷的,自是一句话都不说,陈老夫人看得几乎晕厥了过去,沈康成亲,定了整整一百桌酒席,把满朝文武请了个遍,却没有叫她两个儿子,她这两个儿子虽没什么出息,但高低也是沈相的大舅兄,沈康也得叫他们一声舅舅。赵念安请个看戏都知道叫她们陈府女眷一起,沈康成亲这么大的事情,却不叫他们。如今要拜高堂,那康姨娘又是什么意思,紧紧贴着她女儿,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沈康的生母。
陈老夫人稳了稳心神,趁着堂内安静的时候,慢吞吞含着笑说:“莲儿啊,牵着你姨娘到外祖母这里来,别挡着喜娘说吉祥话。”
沈莲蹙着眉,张口就说:“你是沈禾外祖母,又不是我外祖母,走远些,别耽误我哥哥嫂嫂拜堂。”
陈夫人面色讪然,抿了下嘴,强忍着露出些笑意。
贾千怡在红盖头下听见了,微微抬了下头,沈康见状连忙瞪了沈莲一眼,康姨娘捂住沈莲的嘴,讪讪笑着退开了两步。
沈相抬头看看她,自责叹了口气,内心愧疚无比,若是他当年坚定娶宝柔进门,她就不会平白矮人一头。
喜娘连忙出来打圆场,嘹亮着嗓子说了许多漂亮话。
拜完堂新娘被送入洞房,席面上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席,康姨娘带着沈莲去看了坐房,陈夫人今日脸都丢光了,干脆不去凑热闹,专心在前院待客。
沈容与赵念安在主桌上落座,除沈相与沈康外,睿王世子贾靖承亦在主桌落座,除此之外还空了五张椅子,原是给太子、三殿下、镇国公、振威大将军与北远侯五人的,刑部太尉一早与沈相打了招呼,今日不来吃席,刑部如今形势严峻,太尉向来谨慎,沈相与他关系生疏,不来也是正常的,上回老夫人寿宴他也不曾到场。
陈夫人四处打点着安排落座,等宾客都入了座,加上女眷那边才堪堪坐满七八桌,偌大的庭院里空置着二十几张桌子。
沈相心里略有些疑惑,叫了陈夫人过来问,陈夫人忙完了过来说:“离开席还有半个时辰,许是都在路上。”
沈相笑吟吟点着头,吩咐陈夫人去厨房催催,都抓紧些,一会儿别耽误了开席。
正说笑着,北远侯大步走进了门,手里牵着刚睡醒的兰儿。
他大笑着走来,在沈容旁边坐下,笑说:“我去找常青喝了几杯,叫他带我去王府里转转,他偏不肯,好家伙,倒是对着我这个父亲恪尽职守来了,还是方德子爽气,请我进去溜达了一圈,正好兰儿也睡醒起来了,就带她一起过来。”
赵念安笑道:“舅父变着法夸常青呢。”
北远侯哈哈大笑,用手点了点赵念安。
沈相问道:“侯爷,侯夫人到了吗?”
北远侯吧唧嘴道:“你这人,我都说了,我是从王府过来,我夫人来没来,得问你夫人呐。”
沈相干巴巴笑了两声。
贾靖承淡淡道:“今日皇后请了各家夫人去喝茶,怕是还得费一些时间。”
“不打紧,一会儿时辰到了,咱们先开席。”沈相看看北远侯道,“侯爷,要不然叫嬷嬷抱了你家孩子去女眷那吃,一会儿喝酒闹起来别吓着孩子。”
北远侯板了板脸道:“放心,我看好她,绝不耽误他们给你宝贝儿子沈康灌喜汤。”
沈相敷衍着笑了几声,摆摆手道:“什么话。”
沈康端正坐着不动,冷冷看了北远侯一眼。
临开席,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侍从跑进来禀了一声道:“振威大将军府遣人来送礼,传话说将军今日有事不过来了。”
沈相颔首道:“你去回一声,明后日还有两日宴席,若是将军有空,请他随时过来吃席。”
侍从匆匆去了。
临开席只有一刻时辰,院子里只坐了十桌,多半都是刑部与参谋院的老臣,还有一些相部的同僚,沈容含着笑逗兰儿说话,一眼不去看沈相现下的表情。
贾靖承疑惑地四处看着,沈相干巴巴道:“许是今日都有事要迟些,不要紧,咱们开席吧,边吃边等。”
贾靖承笑道:“今日是难得的良辰吉日,许是各家都有事情。”
沈康颔首道:“应是如此了。”
沈容在心里无奈地笑,若是沈康大方请了沛国公,又老老实实只摆三十桌,也不会闹得如今这般难堪。
沛国公虽无权势,却受人敬重,与翰林府许多大学士都是老友,沈相请了满朝文武,勋爵贵胄,却不请沛国公,他原是连北远侯也不想请的,只是万常宁成亲时北远侯请了他,若是今日他不回请,自然说不过去,因故只独独不请沛国公。然而恰恰是因为如此,别人也道沈相是欺软怕硬,翰林府的大学士们自然不会来。
沈容如今是林户院院史,典司院都看他脸色度日,沈相问赵念安拿了六万两给沈康做聘礼的事情,早就隐隐传开了,沈容平时略露些难色,不必他多说一个字,林户院与典司院上下都知道怎么做,他们本就与沈相无甚交情,送了礼不来吃酒也是正常的,说句不好听的,沈相都未必知道他们谁是谁。尚书院本也没几个侍郎,都与沈容交情要好,他们平日里就是文绉绉咬文嚼字的人,看着云淡风轻,其实都有些牛脾气,说不来就不来。至于参谋院,沈容无甚交情,也随他们去,只是他们喜欢看谁的脸色,能不能来又是另一回事。
后宫有皇后娘娘与贤贵妃打擂台,各家夫人们都知道了今日是鸿门宴,谁来相府吃喜酒,就是得罪后宫两尊大佛,今日茶宴上有不懂事的夫人见时辰不早了,站起来请辞,皇后娘娘笑吟吟揶揄她:“其他所有夫人今日都无事,本宫还想留了各位用晚膳,你若是有事就回去吧,谁有事也一并站起来走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敢站起来要走,便是后来皇后娘娘放了她们回府,也是一个个紧赶慢赶跑回府里拦着准备去吃喜宴的夫婿。皇后娘娘今日请的都是皇亲贵胄,他们全都不去赴宴,有眼力见的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太子本也不打算来,沈容是他爱将,如今被庶子踩在了脑袋上,他还不至于要抛了沈容的面子去巴结沈怀荫。赵北辰就更不会来,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也不曾派人送礼,他本就爱挑事,这么好的机会,哪能捣着糨糊过去了?不仅不来,还得去父皇面前好好数落沈相一顿,叫他父皇知道他兄友弟恭,心里惦记着兄长。
陈夫人吩咐后厨开席,各色菜肴陆续呈了上来,沈相端起酒杯道:“今日我儿成亲,我先敬大家一杯。”
院子里冷冷清清,虽有人来敬酒,但瞧着空荡荡的桌子,多半也热闹不起来。
沈容拿筷子夹了菜摆进赵念安碗里,柔声说:“多吃点菜。”
北远侯站起身拔了一只八宝鸭的鸭腿,塞进兰儿手里道:“自己拿着吃。”
兰儿自己坐在椅子里,左手拿着鸭腿,右手拿着筷子,吃得不亦乐乎。
不断有侍从来禀,各家主子今日有事不过来了,周到些的还寻个由,余下只是遣人说一声罢了。
随着天色黑下来,沈相的脸色也越来越黑,沈康兀自琢磨了一会儿,说道:“父亲,我看他们今天可能有事来不了,兴许明日再来。”
沈相沉吟道:“难不成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康坚定点头道:“必然是如此。”
沈相思忖半晌,却说:“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情了?若是如此,我得去一趟。”
贾靖承连忙道:“相爷坐着喝酒就是了,能出什么事情?若是出事也必然有人来传你过去。”
沈相又琢磨了半晌,沈康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许是后宫的事情。”
沈相恍然大悟,若是如此,有事不来传他也是正常的。他松了口气道:“大家吃菜吃菜。”
陈夫人在门口来回踱步,心里着急坏了,三十多桌席面,平白空了二十几桌,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钱。
起初还有人来敬沈康酒,喝了没几杯,许是也看出苗头不对,一个个埋着头闷声吃饭。
沈相面色难堪,也无甚胃口,倒是北远侯吃得喷香,他不断往兰儿碗里添菜,哈哈笑着说:“兰儿多吃些,就咱爷俩最能吃,别浪费了这一桌席面。”
兰儿用力点了下头:“鱼、鱼。”
沈康阴沉着脸看着北远侯,满脸的不悦,北远侯回头看他,笑着打趣道:“没事,我们兰儿吃饭香,不用客气,没打扰你们灌喜汤吧?少喝几杯,别喝醉了耽误洞房!”
沈康咬着牙,往嘴里倒了一杯酒。
第106章
喜娘见时辰差不多了,过来叫沈康去揭盖头,贾靖承也跟着站起来,准备去闹洞房。
沈容稳稳坐着不动,不断往赵念安碗里夹菜,两人时不时说说话,一副浓情蜜意的样子。
沈相看他这番模样,心里越发动怒,勉强压着火气,咬牙道:“容儿,你怎么不去闹洞房?”
沈容笑说:“他有自己的兄弟,哪里用得上我,我去了也是讨嫌。”
沈相听得刺耳,愠怒道:“你身为弟弟,平日里就不懂兄友弟恭,康儿才会与你见外,你不好好反思,反而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沈容嗤嗤笑了一声,慢条斯道:“落井下石?父亲为何用这些字眼啊?也不见兄长今日哪里不痛快,他既未落井,我又何来下石?”
沈相被他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骂道:“你这个不孝子,康儿大婚,你干坐着一点忙都不帮,如今还来与我顶嘴!你当真是翅膀长硬了,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赵念安看看他,眼神古怪道:“他若是没帮忙,我何必借你六万两银子?”
沈相面色一凛,敛了些怒气道:“你也会说是借,相府也按月还你,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凡事斤斤计较。”
赵念安倏地笑了,叹道:“倒是有趣,左右与你也说不清楚,你且慢慢还吧。”
陈夫人闻讯赶来,拉住沈相,压低声音道:“相爷,您消消气,这是做什么,今日是康儿大婚,怎么还闹起来了,赶紧坐下,别叫老夫人知道了又烦心。”
北远侯喝了口酒,问兰儿道:“丫头,吃饱了吗?吃饱了咱们就回去吧,免得一会儿气吃多了,撑得慌。”
兰儿咯咯笑了起来。
沈容站起身道:“念安,我们也回去吧,明日再来吃席。”
陈夫人见状也只好送他们,万一留下又斗嘴,一会儿闹得更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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