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之夭夭夭夭
这毕竟是杀人案,他独自侦破的,哪怕一文钱酬谢也没得,那也不能妨碍他的激动。
“就为这事儿请我吃饭?”穆清彦笑了笑,顺着他的心意问了问案情的事,果然令陈十六越发高兴。
陈十六引他进了雅间,斟了酒,说道:“穆兄别笑话我,以往我经验不足,思虑不周密,观察不细致,底气也不足。经过这回的事,我觉得没白来凤临,我也不是毫无所成。”
“你很有天分,进步很快。”这是夸赞,也是实话。
陈十六笑呵呵的接受了夸奖,自己饮了一杯酒,不再炫耀自身,而是提起另一事:“这番请穆兄过来,主要是吃酒庆祝,此外也有件事跟穆兄说一声。我回到凤临的时候,周县令找过我,问了你的一些事情。”
“周县令?”
这倒奇怪,周县令又不是才知道他,为何要多次一举再做询问,还问了陈十六?
陈十六促狭一笑:“才开始我也一头雾水,可听着听着就明白了。周县令问完了你家情况,又问你是否定了亲事。”
穆清彦一愣,不期然想起穆婉的话,不禁失笑:“怎么,难道也有人托周县令说媒?”
他自然不会觉得周县令相中了他,他名声传的再想,到底没有出身,又不读书科举,跟官场中人自然不是一路。门不当户不对,哪里能做姻缘,倒也不是没有那等欣赏才气人品的门户,然而极少。
“的确是有人对你有意,托周县令探个口风。我也没问是谁,直接说你虽未定亲,但已有心仪之人。周县令听了,便没有再提。”陈十六看着他,问道:“穆兄,我这般说,你不会怪我吧?”
“我如何会怪你,我要谢你才是。”穆清彦端起酒杯敬他。
陈十六脸上露出几许犹豫:“穆兄,莫怪我多管闲事,你跟闻寂雪……我并非有什么看法,只是这等事……你以后都不娶亲么?”
穆清彦跟陈十六相识已久,也不瞒他,坦然说道:“我既和他在一起,自然不会辜负他。我也不会去欺骗别的女子。”
“可是……”陈十六不太理解他跟闻寂雪的事,但还是尊重他的选择,不过,他却也知道这种事见不得光,若被人知道,必遭万夫所指。他敬慕穆清彦的才能,珍惜这个友人,实在不想见到他落得那个境况,因此难免为他担忧。
穆清彦知道他的担忧,不过,他并不畏惧。
陈十六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是道:“你如今也算是香饽饽。周县令到底不是媒人,因此我那番话一出,他就不再问,可别人未必。别说人家信不信,便是信了又如何?男子能三妻四妾,那些人家看中你,自然是能得好处,轻易不会死心。”
穆清彦依旧平静:“怕什么,再多谋算,总要跟我提,我又如何会答应。”
“你心里有数就好。不怕明着来,就怕暗中耍花招,不是所有人都光明磊落。”陈十六见惯了各种事,尽管不觉得他会遇上,还是提醒一句。
穆清彦笑道:“我除了会查案,也就是能赚几个银子,有什么好图谋?”
若说有人托葛大福说媒,尚算情理之中,可托到周县令那里,就显得奇怪了。能让周县令代为探问,即便不是官家,也是跟官家颇有关系。他一介布衣,只是有一点虚名,如何能被那样的人看在眼里?
因着闻寂雪特意嘱咐了,穆清彦只陪着陈十六饮了三杯酒。
席间听着陈十六说了丰州冯家的事。
冯家的事儿不小,茶行被封,冯老爷入狱,又被禁了引票,无法在这一行做下去了。且没了冯老爷,他两个儿子开始挣家产。冯家罚银数目不小,但到底底子尚在,冯家把茶园卖了,打算等事态平息再谋别的营生。
“冯英义安葬了他母亲,之后不知去了哪里。”提起这个人,陈十六依旧语气感慨。
又想起一事,陈十六忙问他:“穆兄,你说当初杨智杀了邱宝珠,为何要砍掉她的头?”
穆清彦反问:“你注意过杨智的手吗?”
“手?”
“他小时候淘气,爬树摔了下来,其中左手食指受了重创,一截指骨断了,使得食指只是个摆设,没半点力气。当初他正是用左手捂住邱宝珠的嘴,大力之下,邱宝珠的面部留下了一只手印,想来根根手指都很清晰,偏生缺了一截食指。他定是想起这一点,怕暴露身份,这才割掉了头颅。”当初得知是无头案,就猜着是否头颅上留有罪证,当怀疑杨智时,就着重查了这方面。
时隔多年,头颅腐烂只剩骷髅,当初的“铁证”也已消失。
“原来如此。”陈十六再次感慨办案时机的重要性。
第189章 沈家老宅
饭快吃完时,两人听到外面大街上有一阵喧闹,好似不少人都聚在外面街上说什么。陈十六是个爱热闹的,不禁引诱,立刻将身子从雅间窗户探出去,果然看到这条街上的很多熟人站在外面说话。
“何川,出什么事了?”陈十六看见神断局门外的何川,喊了一声。
何川立马小跑着过来。
比何川更早来敲门的,却是茶楼老板郑明。
“穆公子也在,我说陈公子怎么独自在酒楼吃酒。”郑明跟陈十六极熟,跟穆清彦也颇有来往,见了两人没什么生分。
“郑老板,快坐!”陈十六忙吩咐酒楼伙计再送一副碗筷来,又重新添两个菜。
郑明一眼看穿他的用意,笑道:“陈公子的好奇心又犯了吧?放心,不白喝你的酒,必为你解惑。”说着又看穆清彦:“这也算是件新闻,穆老弟虽是凤临人,但个中内情怕也是不清楚。”
这番话着实将人的好奇心提的足足的。
何川来后见郑明已在,就没多事。
陈十六亲自给郑明斟了杯酒:“郑老板,还请解惑。”
郑明没再卖关子,笑道:“你们俩只顾吃酒了吧?方才所有人都跑出去,是听见一声闷响,还有人惊呼,离得不算远。我派人去打听,就在两条街外,有一座老宅院塌陷了半边,所幸那里没住人,倒没人伤着。”
“塌陷?”陈十六一惊:“又没地动,怎么会塌陷?”
“你以为是哪座老宅子?那宅子你还去过,先前有心租用,但主家要价高,我又劝了你,你才打消主意。”
这么一说,陈十六想起来:“就是闹鬼的那座宅子啊!”
“闹鬼?”穆清彦挑眉。
陈十六忙给他解释:“穆兄不知,我这边人日渐多了,地方住不开,就打算再寻个住处。我不想离这边太远,只就近寻摸,价钱高些也没关系。后来听说了那座宅子,主家姓沈。沈家不住老宅,他们在城东有新宅子,老宅一直空置。据说老宅是沈家祖上建造的,一百多年了,但时常修缮,房屋完好。我觉得地方不错,若是要住,略收整收整就行,要价虽高,也不是太离谱,本来都决定好了,郑老板却拦住我,说那宅子闹鬼。”
提起“闹鬼”二字,陈十六撇了撇嘴,显然是不信。
他原本就不信什么鬼神,又经历过方婳的事,更不信了。
“我之所以没租那座老宅,倒不是怕什么鬼,而是觉得沈家挺麻烦。一开始不知道,跟我接触的是沈光济,沈家四少爷。郑老板告诉我,沈家这宅子虽一直有闹鬼的传闻,但传的不算厉害,沈家多年不住,也曾有很多人想买他们家宅子,但不论出价多高,沈家一直不肯卖。这个沈光济把老宅往外租,沈家根本不知道,是他擅自做主。”正因此,陈十六觉得就算住进去麻烦也不少,就算了。
穆清彦道:“我倒是从没听过沈家老宅的事。不过,既然是人家祖宅,不到绝境怎么可能卖掉?不给人住也在情理之中。”
郑明笑道:“你们以为当年沈家为何弃了老宅?就是因为宅子里闹鬼,一到晚上就听得有女子哭泣,偶尔是在唱歌,听得人心底发寒。不止是沈家,周边邻里也听见了,尤其是靠近沈家后院的邻居,到了晚上根本不敢出门。沈家还请了不少和尚道士做法事,不止没用,还差点把个小和尚给吓疯了。自那以后,沈家就搬了家,也就逢年过节派人来打扫一番。
原以为这宅子会一直空置下去,却在三四月里,有人领着一班人进了老宅,拆了不少老屋,要重新起新宅子。周边一问才知道,原来沈家将宅子卖了。买主是外地富商,一年里半年都在凤临,所以就想弄个住处,不知怎么看中了沈家老宅,也不知沈家怎么就同意卖。听说那边新宅子都起了一半了,结果今晚一下子塌陷大半,底下也不知怎么出现一个大坑,大概上面动静太大,受不住力,就塌下去了。”
“居然有个大坑?”能把地基塌陷下去,坑定是不小。
现在是晚上,估计到明天看热闹的更多。
穆清彦看着时间不早了,就没再停留,告辞出城去了。
回到渡口,客栈门前守着个小子,见他下车,忙上前问道:“穆公子,东家让厨房备着汤水,公子可要用一碗?”
“送一碗来。”穆清彦说着,打发高春高冬去安放马车,自己则方向一转,进了客栈。
闻寂雪一身白色软绸坐在灯下,长发垂在身后,刚刚沐浴结束,头发还带着水汽。褪去了张扬的红衣,这个样子的闻寂雪看上去颇为孤高冷傲,浅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给他染上一层薄薄的暖色。
听到脚步响,闻寂雪抬头看过来,露出一抹浅笑:“我还当你今晚不回来了。”
穆清彦直接上前将人抱住,有些懒散的歪在他身边:“本来要早些回来,临时遇到一点事,听了几句。酒倒是没多喝。”
离得近了,闻寂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有点热。这也是他一贯酒量浅,肤色又白,几杯酒下肚,面上便有红晕。闻寂雪嘱咐他不要多饮酒,也是不愿他在外露出醉态。
“东家,汤送来了。”小南举着托盘,上面一只白瓷碗,装着莲子百合汤。
“放下。”闻寂雪摆摆手。
小南将汤碗放在桌上,目不斜视退了出去。
白瓷碗就是成人巴掌大,分量不是太多,穆清彦便吃了一碗。
又说了一会儿话,穆清彦起身要走。
闻寂雪把人一拽,压在怀里,整个人贴近:“阿彦今晚不留下?”
穆清彦笑说道:“等你把山庄布置好,那时你我独住,就没那没那么多顾虑。”
“还得小半个月。”别看只是安插器具,却也繁琐着呢。
“真心急,就去监工。”穆清彦调侃他。
“我确实心急。”说着把人压住,厮磨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穆清彦被弄的呼吸急促,衣衫凌乱,忙从他身边跳开,不敢再耽搁,一面整理衣裳一面就朝外走。
独剩闻寂雪惋惜的目光追在身后。
次日早起,穆清彦就在铺子里吃了早饭,穿着身半旧衣裳,重新站在锅灶跟前。许久没有忙碌,忙了一顿早饭,客人都散了才歇。穆武却是闲不着,店里弄了个土炉子,上面架着一口锅,一天到晚炉火不停,乃是炖着鱼丸豆腐之类的吃食。每天早上穆武都要准备食材,多是素食,但味道实在香,又很下饭,卖的很好,如郭勇等苦力,干脆就买一碗米饭,配着几串烫菜,再浇一勺汤水,吃的痛快。
问了客栈的人,闻寂雪一大早就出门了,估摸着是去山庄监工。
对于山庄的内部布置,闻寂雪比他上心多了。
他也没看,等到全部完工,一次看个惊喜。
半上午,葛大福坐车过来找他。
看到葛大福,他自然而然想起穆婉提过的事,不禁对葛大福的来意猜度起来。
“穆老弟!我们去后头说。”葛大福满脸是笑,一副来报喜的架势,又故作玄虚,也不在铺子里坐,要去后面院子里。
穆清彦随他。
将人请到后院屋内,莲心送了茶。
葛大福不似郑明,跟人相交性子直一些,所以当下也不兜圈子,直接就说:“穆老弟,你今年一十六,听闻尚未定亲事,我给你说门亲如何?你现今也算事业有成,颇有积蓄,正该寻个好亲事,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穆清彦神色不动,只是笑道:“多谢老哥好意,只是我心中有人,近几年不打算谈亲事。”
葛大福一愣:“有这事?你这……既然有心仪之人,正该托媒人登门商议才是。穆老弟,先下手为强啊!还是说,你瞧中的姑娘门庭太高?”
穆清彦只是笑笑,并不细说,任凭他胡乱猜想。
葛大福十分可惜,又有些迟疑:“穆老弟啊,这姻缘学问大了,先遇到的却不一定是上天定好的姻缘。不如先听听我这边的,人家看中的便是你年轻有为,愿意把家中小女嫁给你。那家小姑娘我见过,模样很是俊俏,言语和顺,家里也疼她,预备了丰厚嫁妆,实在是极好的亲事。”
穆清彦反问他:“既然姑娘模样性子都好,家境又很富裕,什么样的亲事寻不到,为何看中我?我到底是农家出身,一不经商,二不走仕途,没什么显贵亲戚,他家怎么愿意把女儿嫁给我?”
葛大福被问到重点,叹道:“罢,我也不瞒你。那户人家相中你,一个的确是看重你的能耐。你人品样貌不差,又能赚钱,女儿跟着你吃不了苦。二来,却是因为陈公子。”
穆清彦恍然。
他跟陈十六关系好,众所周知。陈十六在凤临也有一年多了,其家世身份,有心人都打听了清楚。那些人倒是想直接跟陈十六拉关系,可彼此身份距离何等遥远,如此来,便有人看中了穆清彦。如这等人,自然也是多方衡量,觉得亲事不亏,这才委托人来说媒。
估计事事都算计到了,却独独没料到,穆清彦一开口就给拒了。
穆清彦点点头,倒是没为此生恼,毕竟都是人之常情,总归选择权在他。
“麻烦老哥帮我回绝了。若再有人托你此事,你都回了,只说我心中有人,别无二念,这几年都不娶亲,更别提纳妾之类。”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帮你回绝了。”葛大福见他不是敷衍,的确心意坚决,便不再多说。实在没必要为给人说合惹恼对方。
刚送走葛大福,又来了人,却是周县令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