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神断 第224章

作者:桃之夭夭夭夭 标签: 种田 古代架空

  穆清彦随之醒了,吹亮火折子,把烛台点燃。

  闻寂雪动手很快,尽管纸张上的字细若蚊蝇、密密麻麻,他的目力也毫不受损。几乎是一目三行,当看到末尾部分,面色瞬间变了,手掌顺势一抓,将桌子一角抓断。

  一看他这样,便知定然是查出了要紧东西,或许、是“蔡骏驰”的身份终于明朗。

  “是谁?”穆清彦轻声问道。

  闻寂雪满心都是暴虐,几个深呼吸,强压了情绪,却一字未发,只将手中纸张递给他。

  穆清彦接了纸张,凑到灯火跟前,终于看清其上内容——

  秋陵县一行,得到的结果与预料中更好,长久以来的追寻没有白费。原本他们猜测,常家老二可能已过世,也的确如此。常家老二在七年前就死了,然,常家婆子还活着,虽说六十来岁了,但精神还算健旺,跟人聊天说话口齿清晰,并没糊涂。

  如此一来,自然是从常家婆子口中探听。

  这婆子年轻时就是个精明的,当初常家三兄弟因着油坊闹掰分家,也是她一力劝说,才使得常家老二自己做油挑油卖,也是她赞同小女儿给人做妾,给家里谋个更好的出路。

  当年常家收养个叫“刘生”的远房亲戚,她记忆犹新。

  那时她年轻着呢,大儿子比刘生还小三岁,又有个小儿子,肚子里还怀着。常家那时是有些家底儿,但人口多啊。老大一家子七八个,老三也有四口人,别说往后还会再添人,只目前这些孩子们大了,嫁出娶进的,就得不少银子呢。

  她们三个妯娌私下里议论,猜测那“刘生”来历。

  自家公婆自家知,若没个缘故或好处,哪里会白领个人养着。

  隐约间,到底探到点眉目,好似跟松陵府那边有关。

  常家婆子想错了方向,误以为是蔡家那边弄出来的私生子,不好领回家,才寄养在他们家。考虑到不是白养,蔡家又比他们家富裕,妯娌们都不说话,她也就不吭声。

  只是没想到,自家孩子没读书,却把个外来没上户的弄到书院里去了。

  她心里嫉恨啊,谁不知读书好啊。

  如同猜测的那样,刘生初入书院,是跟在林伯翰身边。刘生一心想读书出人头地,到了桐山,知道桐山书院的名头,哪里不心动。常家常给林伯翰家送香油,刘生就寻个机会跟着,找机会表现一二。林伯翰见他才思机敏,言谈有物,便有几分喜欢。又接触了两回,林伯翰心思一动,将其留在身边做个书童。

  名义上是书童,实际上是跟着林伯翰识字读书。

  这以后,刘生极少出现在常家,当年旧邻都不记得他。

  常家婆子却是记得,记得很清楚。

  在常家婆子眼中,刘生着实太幸运了。幸运的被林伯翰欣赏,留在身边教导。两年后林伯翰跟人斗气,恰好家中出事,辞馆归乡,还将刘生给带走了。

  这件事常家知道的晚,人都走了月余,家中偶然有人提及,常家公婆才说出此事。

  刘生只是名义上养在常家,吃穿用度都由蔡家出。自从刘生去了书院,便不在常家住,蔡家送往桐州的银钱物品,分为两份,常家一份,单独给刘生那边送一份。自然而然,刘生想跟林伯翰走,也是跟蔡家说,常家管不着。

  常家婆子还说,刘生虽跟着林伯翰走了,却不是去了林家。

  林伯翰擅长的是书画,刘生却想科举仕途。林伯翰觉得刘生确实是读书的好料子,埋没了可惜,因此打算将他介绍给一位朋友,正好回乡途中顺路送去。

  常家婆子还记得,林伯翰那朋友姓“公孙”,是个复姓,好记。

  林伯翰此人早在查到桐州时就顺带了解过,后来也摸到其家乡查探了。如今提到他那位姓公孙的朋友,很快就能从资料里翻出来。

  纸张只是简略概况:公孙文,云埔县人,三十二年前亡故。其有三子,长子公孙茂,早逝,无子;次子公孙芾,五年前身故,三子公孙良,十八岁弃笔从戎,入伍时与雪大将军同一小队……

第316章 公孙良

  对于“公孙良”,闻寂雪很熟悉,便是穆清彦对这个名字也不陌生。

  闻寂雪之父雪定岳虽是国公之子,却不是一去军中就做将军。在雪定岳十七岁,隐瞒身份在军中从底层小兵做起,军中编制,五人一伍,十人一小队,公孙良恰好跟雪定岳编在一队。公孙良是个读书人,弃笔从戎,长相气质就跟军中不一样,体力也差,但他有狠劲,又识文断字擅谋,跟雪定岳一样积攒军功,逐渐晋升。

  穆清彦最早在闻寂雪给他的一份名单中看到这个名字。

  公孙良,雪定岳的幕僚之一,多年好友。两人是军中多年并肩拼搏出的情谊,尤其是后来公孙良受伤,无法再上战场,又舍不得离开军中,便转而做幕僚,为雪定岳出谋划策。

  因此,闻寂雪是认识公孙良的,并称其为“世伯”。

  闻寂雪从查雪家案子以来,怀疑过很多人,就是没有怀疑公孙良。抛开彼此关系不谈,在雪家出事前,公孙良已经死了!

  “瞒天过海!金蝉脱壳!”查到这一步,纵然很多疑问尚不清楚,但有的地方却是昭然若揭!

  公孙良没死!

  他化名蔡骏驰,进了贤郡王府,做了贤郡王的幕僚。

  穆清彦看得拧眉。

  关于公孙良,不止是看名单时看过,且闻寂雪不止一次提过。公孙良是雪定岳多年的同袍战友,私交甚笃,闻寂雪小时候见过他两回。在闻寂雪印象中,公孙良是诸葛张良一类人,才智出众,不少战事中有他出谋献计。

  公孙良曾官至六品千总,一次战事中遭敌人伏击,他的左腿受了重伤。

  闻寂雪说,公孙良的伤是为掩护雪定岳才导致的。当时敌人设伏,就是冲着雪定岳,冲散了他们和大部队,面对敌人追击,他们只能潜藏游斗,待返回安全地方,公孙良伤势拖延的久了,留下后遗症,走路一瘸一拐,马也登不上,没法继续上战场打仗。

  不论文武官员,起码得身体健全,公孙良如同其他受伤致残的兵士一般,只能退伍。如他这样有官职的,又有关系,顶多就是得些钱财补偿,回家做个富家翁。

  雪定岳有心想挽留,又怕他留下触景伤情。

  倒是公孙良自己豁达,主动提出给雪定岳做幕僚,留在军中继续效力。

  雪家出事前不久,公孙良辞了幕僚之职,归乡了,原因是病重,精神不济,回家将养。雪定岳为他延请过御医,御医也说无法根治,只能静养等时日了。公孙良归乡不到半月,便病亡了。

  紧接着不到一月,雪家就出事了。

  之前他们一直怀疑雪定岳身边有内鬼,若那人是公孙良……

  看来,当初给公孙良看诊的御医,也是贤郡王安排的。

  只是,这公孙良一直是贤郡王安插的人?亦或者,后来被策反了?

  公孙良这个人肯定是真实存在的,刘生……或者说是赵书成,顶替了公孙良这个身份,且有公孙文帮衬,否则入伍核查身份户籍就过不了关。

  身份户籍……

  刘生是没有身份户籍的,赵书成这个身份已是死人,怪不得他要弃笔投戎,因为他没有身份,根本不能科举。公孙良的身份可以从军,那是因为认识公孙良的人都不在边关军中,可若要用这身份去科举,遇到的都是熟人,根本瞒不过。

  从赵书成,到刘生、公孙文,直至贤郡王府的幕僚蔡骏驰。

  这个蔡骏驰深居简出,如今想来,不是他低调,而是怕被人认出来。他坐轮椅,也是如此。他的腿虽留有残疾,但没有到必须坐轮椅的地步,但他若用拐杖,特征太明显,干脆直接坐轮椅,反倒掩人耳目。

  既然蔡骏驰就是内鬼,暗中谋划者,应该就是贤郡王。

  穆清彦依旧有疑问,和闻寂雪一样:公孙良为什么要背叛雪定岳?两人不仅无冤无仇,还是多年好友。若说寻求财富权势,贤郡王能给的,雪定岳也能,甚至……跟了贤郡王,他反倒要低调了。

  所以,到底图什么?

  从龙之功么?

  毫无疑问,从赵书成到蔡骏驰,一直都是个有野心的人。

  这个结果可真是……

  闻寂雪突然动了。

  “你干什么去!”一看他要往外走,穆清彦立刻将人拉住,心里已有预感。

  “我要去亲眼看一看。”闻寂雪声音很平静,也很冷冽。

  “如果是呢?”其实所谓的亲眼去证实,也只是自欺欺人。

  “杀了他。”果然。

  对这个回答,穆清彦并不意外。

  闻寂雪可以一直忍耐,不杀皇帝,那是因为皇帝只是个顺水推舟的,却不是策划者。何况,外敌的攻打,远不如自己人的背叛来的疼痛,也更加难以忍受。

  “是杀公孙良重要,还是给雪家翻案重要?”穆清彦不得不拦着他,只因蔡骏驰若死了,雪家案子就很难翻,闻寂雪安排好的一系列后续都难以施展。他更清楚,现在闻寂雪只是气怒至极,在其心底,最要紧的还是给雪家翻案。

  良久,闻寂雪泄了一身杀意,坐了下来。

  穆清彦不知该宽慰些什么,言语总是显得苍白。

  天色微明,晨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

  “阿彦,我要出去一趟。”

  支着胳膊靠在桌边,半睡半醒间听到话音,穆清彦抬头看去,见闻寂雪面色如常,情绪稳定,点了点头:“早点回来。”

  “放心吧,我不会乱来。”闻寂雪笑了笑:“天亮了,你吃些东西补一觉。”

  “嗯。”穆清彦顺从的点头,又道:“你也吃些再走。”

  平时饭菜都是穆清彦做的,这会儿仓促,也没心情,两人去了外面吃的早饭。吃完后,闻寂雪带着高天走了。

  穆清彦坐在早点摊子上出了会儿神,幽幽叹了口气。

  原本两人还商议着,京城形势安稳,他们就返回凤临,如今看来,是走不了了。穆清彦倒也不计较这个,如今身在京城办事更方便,他总归闲着,干脆去找家信誉好的牙行,打算买个宅子。

  早就该在京城置办宅院的。

  他跟闻寂雪都不缺银钱,早先没买,一是不大住,空留个宅院还得费心打理,二来很多时候他们为避人耳目,反倒住在陈十六提供的地方更有利。

  牙行手头有空房,一个早上看了三家,穆清彦不太满意。

  他出手大方,牙行倒也热情,只说还有别处。

  中午穆清彦去酒楼吃午饭,却有人进来,送了张帖子。

  来人是付景春身边的:“今日中午大公子出门赴宴,途中见到穆公子,因着赶时间,没来得及跟穆公子打招呼。大公子差我过来,请穆公子明日过府赏花,望穆公子莫推辞。大公子还说,明日并无旁人,只请了穆公子一个。”

  “……替我谢过付大公子,明日在下一定到。”穆清彦没有推辞,毕竟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推辞就得罪人了。更何况,付景春早前请他,他就推过,而现在、付景春怕也是别有用意。

  两人是没有私交的,付景春何至于单独请他过府赏花?

  难不成,付景春能知晓他的身份?

  仔细想来,从头一回见付景春,对方待他就分外和气,这并不寻常。如今京城形势变化,他也不必一再躲避,去见见付景春也好。

  当天下午,闻寂雪回来了。

  穆清彦又看了他的神情气色,略略放心。

  他说了付景春相邀的事。

  闻寂雪道:“付景春不入朝堂,早前都以为他是无心与此,但是知晓了元后之事,是否另有内情。比如,长公主对元后之事知晓几分?便是颜家都能有所猜测,只是不敢说,那么,作为极为受宠的嫡长公主,她能一丝半点没怀疑过?”

  “的确,真没丁点儿怀疑,并不合理。”或许正是如此,福惠长公主才对皇帝猜疑或心寒,也是她要求付家儿孙不入朝堂。

  福惠长公主久病,更是低调,但她身份特殊,未必没有皇子试图走她这边的路子。

  在皇位争夺中,福惠长公主是一贯的置身事外,还是有所偏向?

  作为公主可以不在乎,但她年事已高,时日无多,总要为底下的儿孙前程考虑。一旦皇帝宾天,亦或者她死去,过往再多的荣宠都将逐渐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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