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罪化
“为什么放沈公子离开?”他问李夕持,“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他。”
“这一年来,你聪明了许多。”
李夕持不由自主地凝视着燕染的眼睛,脸上却故意摆出毫不在乎的表情。
“没错,是我下令不要去追赢秋。我虽然留了他将近一年,却也知道他迟早都会走掉。更何况现在知道他竟然喜欢过府里的下人……那就更没必要强留他。”
燕染静默了一会儿,眉心悄悄地拧了起来,似乎想要做什么辩驳,但还是忍住了。接着又问:“可你也同意郑长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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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持冷笑:“你认为本王应该让人把他的头取下来?我确实想过那么做,可他父亲在先皇还是太子时就在这里做管家了,要下手可没这么容易……”
“长吉不是王府的下人。”燕染终于忍不住纠正他,“他只是自愿在王府当差……”
“本王说是就是!”
说话间李夕持竟变了脸色,他两步跨到床前一手撑住床罩,俯身道:“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放他们一马,因为全天下能惹本王生气的人只有你澹台燕染一个!你凭什么帮郑长吉说话?难道说你和赢秋一样对那他……”
惊愕于自己的联想,他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一手揪住了燕染的衣襟,另一只手则抄向燕染的后腰,就仿佛是要将他牢牢的禁锢起来。
燕染这几天一直没有被惊扰过,突遭被李夕持这样一吓,当即唇色全无,两颊些微的红润也消失殆尽。
李夕持这愕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将燕染放开。
“以后不要再挑战本王的权威,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燕染被他摔回到床上,虽然不是什么很高的距离,但腹部却还是隐约作疼。只是悄悄咬了咬嘴唇,李夕持就立刻瞪了眼睛,做势就要掀开被子察看他的伤口。
燕染急忙一手按住了被子,浑身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李夕持又想要去摸燕染的脸,同样被避开了。
“你就这么怕了我?” 李夕持有点不耐,他在床边坐下,上半身几乎就要贴在燕染胸前。
然而这一次,燕染的目光却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他好像在看望着床顶,又像什么都没有看。魂灵似乎已经游离出了躺在床上的躯壳。
李夕持从未见过这样的燕染,心中不免紧张。于是按着他的肩膀轻轻摇晃,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柔道:“难道我们就不能暂时忘了身份,好好说一会儿话呢?像沙漠里那时一样……”
燕染被他这样一晃,竟从嘴角中露出了一丝冷笑:“我从未甘心做俘虏,可你却忘不了自己是王爷。”
李夕持愕然,心中怦然一动,按着燕染肩膀的手也松了。
“那好……”他一手撑在燕染的枕边,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吧,你有什么愿望,是离开这里还是放了你的族人?要我怎么做你才不再把我当作王爷?”
静默,长时间的静默。
就在李夕持几乎就要再度丧失耐心的时候,燕染忽然又将目光转移到了他身上。
“我……”他一字一句的答道:“我想看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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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燕染提出了自己的愿望,但李夕持却没有做出回应。
这种结局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高傲如李夕持,绝不可能真正做出任何妥协,而燕染心中似乎也已经不再暗含期待。
那个小小的孩子,与自己的缘分或许不过一年。或许他此刻正在京城的某处美丽宅院中健康成长着,李夕持会给满足他的所有需要,让他这一生过得富足而幸福……
这一个多月以来,燕染已经无数次地使用这种想象麻痹自己。然而与此同时,另有另一个更真实、更具可能的声音也始终在他脑中回荡,从来不曾消失。
不知不觉中,时间又过了两旬,待到后花园里的碧桃初绽时候,燕染已可以下地行走。
因他的坚持,小秋与夏枯已不再称他为“公子”。李夕持虽然已经很有段时间再没有来过这里,但偶尔还会“良心大发”差人送一点点心之类的东西过来。燕染也不再拒绝,每样得来的东西都会与秋、夏两人分了。
郑长吉离开之后,又有一位大夫每天负责探视燕染的病情,直到他被允许走出户外的那一天,燕染终于看见了那些被李夕持从大漠带回来的仙人掌。
长宽各占十五丈的院子里,除去用来走路的廊下一带,其余的地方全部堆满了金色、白色的沙土。十余株青黄色的仙人掌就生长在这片沙土上,它们之中,大的有碗口粗细,一人多高,小的却可以装进盆子里随时带走。而且这些仙人掌靠近根部的地方还用麻绳一圈圈的包裹起来,就好像害怕仙人掌也会冷似的。显然并不是李夕持口中“无人打理”。
若是不去看四周建筑上的雕梁画栋、银粉琉璃,燕染真会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大漠之中。
空气中浸透着仙人掌的清香,燕染深深地吸了一口,心中某一个地方忽然明亮起来。
“最近燕染在做些什么?”
将手上最后一封函件往桌上一扔,李夕持头也不抬地询问着身边侍立的小厮。
“公子今日心情很好。”小秋恭恭敬敬地禀报,“新大夫已经同意让他到外面散布,于是就看见了那一院子的仙人掌。”
“哦?”李夕持顿时有了一点兴趣,抬起头来,“他什么反应?”
小秋答道:“公子他让我搬了椅子到廊上,他就对着那些仙人掌坐了一个下午。”
李夕持怒道:“他这个是发呆,你怎么说他心情好?”
小秋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补充:“后、后来,公子叫我问厨房讨了花椒、箬竹、簸箩、纱布、清水和一把刀子……”
李夕持心中一愣,脸色顿时阴沈下来,问道:“我不是吩咐你们不许给他任何利器么!”
小秋连连点头:“是的王爷,我没敢把刀子给公子。可公子后来说没刀子也可以,只要去给他找一块锐利的瓦片也成……”
李夕持愈发疑惑道:“他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小秋什么也说不出,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
李夕持挥了挥手道:“此事我知道了,你只需记得,无论如何不能将那锐器给他便是,其余的事,我会亲自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