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太平
云恸神色一震,眸色瞬间凌厉。
“家主继任一事,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云九神色一肃,“如若那位真是继任的家主的话,那此事只怕是早已传到他耳朵里了。”
那人一旦继任家主,便会掌了玄氏一族所有的暗部势力,继任皇位又是这天下之主,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这天下间还有什么能瞒过他的耳朵?
“现在关于玄氏一族的家主到底是不是那位只是我们的猜测,如同九叔你所言,玄氏家主的继任人和继任皇位的人选向来是不能一人任之,这是祖宗家法,族中自然是不会轻易违背的”〇家主的继任人比皇位的继任人选更加严苛,这也是玄氏一族至今为止空置了两代家主之位的缘由。
“那如若不是那位,又会是何人?至今为止,这位家主都尚未露过面,神秘莫测。”
云恸摇头,“据青玄所查,玄氏一族中,有能力继任家主之位的人选除了幽王玄衡,相王玄屻,就只有裕王玄丹。”
“此三人都是皇室中仅存的太祖嫡系一脉了。”
云恸摇头,“严苛算起来,太祖嫡系就剩下皇帝陛下与齐王了。”
云九不解,“老奴不明。”
云恸有些力不从心的笑了笑,“九叔,太祖嫡亲的孩子唯成帝一人。”
“什么?!”听闻此等辛密,云九几乎没跳起来,“怎么可能啊?!太祖四子天下皆知,从未听闻——”“此乃皇室辛密。”
“那……”
“具体的我也并不知晓,只怕这其中的辛密早已被太祖带入地下了吧。”
云九有些愕然,一时之间并不能消化。
“此事切勿声张,一旦传出去,是要掉脑袋的。”非议皇室,非议太祖,此等死罪,无论是何人只怕都是死路一条。
“老奴明白。”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云德拉着一位蓄须的老者急急奔进阁中来,边走边急嚷道。
“云德!”云九有些恨铁不成钢,就差动手去揪那莽夫的耳朵教训了,“主子身子不适,这乃寝阁之中,这般大声嚷嚷成何体统?还有,肖大夫要被你肋断气了!”指着那已经快要翻白眼的老大夫,云九怒道。
“啊?!”云德回头一看,猛一撒手,老者几乎栽倒,云德又急急忙忙伸手将人扶住。
“你还不快将肖大夫扶过去歇歇气。”
“哦……”
云德抓抓脑袋,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还不忘眼巴巴的瞅了瞅床榻上的主子,看着云恸神色倦惫,脸色也不甚好看,他反手把人往凳子上一薅,转身就奔到床榻边去。
“主子,您好些了吗?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德叔,我无碍。”
“那身子还在发热吗?肖大夫,肖大夫,你快来瞧瞧啊……”
坐在一旁刚喘上一口气的老大夫被这一嚷嚷,差点没厥过去,这三更半夜的,他这到底是遇上了哪尊煞神?!他这一把老骨头,他今儿是准备给他彻底弄散了才算数是不是?
第38章 云德
待到大夫开好方子,煎了服下之后,都已经卯时初了。
“主子,天儿还早,早间也无他事,待您好些,祭拜先祖之事待到下午再去吧。”
“无碍,早些准备吧。”这是他离京多年之后回来的第一个除夕,他也该好好去给先祖扫扫墓。
“可是您的身子……”
“无碍,发发汗就好了。”昨夜其他事他没有知觉,但是热得他浑身冒汗他多少还有些印象。
“……那老奴过一个时辰来唤您,如果热度还是没有退下去,那祭拜之事就挪到下午可好?”虽然不是长时相处,但多少能摸着他的一些性子,云九也不强劝。
“嗯。”云恸点点头,撤了背后的引枕,他躺回榻上,枕被间沾染了那抹独一无二的仿若松香一般的气息,呼吸吐纳间,钻进了心脾,让他一阵恍惚。
“那您好好歇着。”
云九仔细的给他掖好被角,又多加了一床被子,放下床帐,熄了阁中烛火,外间的天色还乌暗一片,离天亮还有些时辰。
云九让云德去将昨夜的守卫撤了,自己忙着去安排扫墓祭拜事宜。
辰时不到,云恸就醒了,厚实的被子将他捂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黏黏糊糊的。
“主子,您醒了?!好些了吗?可还有不适之处?老奴去唤大夫前来再给您瞧瞧可好?”云德一直守在阁中,一听到榻上的动静,就急吼吼的撩了床帐,看着坐起身来的云恸,忙伸手扶着。
“德叔?”
可能是刚刚发了高热又发了汗,浑身有些说不出的乏力,云恸撑坐起来时,有些力不从心,云德见状忙取了引枕垫在他身后,扶着他让他靠在引枕上躺着。
“您好些了吗?”
云德看着主子鬓角额际布满汗珠,屋内没有热水,只得取了干的锦帕给他擦拭。
“什么时辰了?”云恸伸手接过,自己拭了拭额际的冷汗。窗棂上透了些光,竟疏影斑驳,连续下了十几日的天儿,终于迎来了晴朗。
“还不到辰时,您在躺会儿吧。”
云德顺着主子的视线看过去,笑了起来,“昨夜雪就停了,今儿天晴了,不过,天晴雪融,今日比往日更冷。”
“嗯。”
“主子,待这年节一过,咱们还是尽快回西北去吧。”云德倒了一杯水,接过云傾手中的锦帕将杯子递到他手上。
“京中不好吗?”看着这些年来悉心照料他的云德,云恸忍不住打趣。
“好什么好?主子您这身子骨虽然说不上有多健壮如牛,可是这些年在西北也甚少有个头疼脑热,现在倒好,一回来就病倒了,这有什么好?”云德愤愤不平道。
云恸失笑,原来如此。
“德叔。”
“主子。”云德蹲下身去拨了拨炉中的炭火,怕冷着还在病中的小主子,又加了一些新炭在炉中。
“这上好的炭就是不一样,这烧起来一点烟都没有,不像咱们在西北烧的那玩意儿,能呛死个人。”拨了拨炉中的炭,云德忍不住嘀咕。
云恸正想说什么,听到他的话顺视看去,看着那炉中的炭火有些眼生,“这炭?”
云德闷闷的道,“这是皇帝吩咐送来的,还备了一套簇新的衣袍,说主子您如果一定要去扫墓祭拜的话,一定仔细着别着凉了。”
“陛下?”云恸一怔,复又仔细看了一眼,果然是宫中御用的红罗炭。
红罗炭在宫中也仅供皇帝御用,自是最上等之物,此炭气暖而耐烧,灰白而不爆。此炭烧制不易,合产炭的几个州府之力,每年上供的量也相当有限。
宫中除了皇帝,即便是皇后也是没有份例可言的,更徨论其他人,可……
他心中有些惶然不定,又有些莫名的喘喘不安。
“主子你说,皇帝这样下本钱,到底所图为何?图财图色?”
“德叔……”听闻云德最后一句,云恸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图财还有依有据,这图色?从何说起?
此事云恸尚不知,世上有句话叫一语成籤。
“主子,咱走吧,早走早好,这京中咱真别待了,这日子过着就渗人。”云德又咋呼又嚷嚷,“咱也别筹划了,择日不如撞日,老奴这就去收拾,待今儿扫墓祭拜之后,即刻就上路吧说着就跳起来准备去收拾行囊,那动作完全不似说笑。
甚至云恸都没有发现,背过身去的云德脸色肃穆难看,眼中焦虑厚积,眼瞳中隐约有赤红隐现。
他只愿是自己想得过多,优思过重,杞人忧天!
之前他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昨夜本该在宫中举行家宴的皇帝突然微服而来,明知今日新岁祭拜大典,还破例宿于府中不归,今晨又是这般赏赐……
他很想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可是他怕!
他也赌不起!
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带着主子离开这京城,远远的避到西北边关去!
云家,只有一个云彻!再也不会有第二个!
也绝不能再有第二个了!
“德叔。”
看着说风就是雨的云德,云恸有些无奈,“德叔,你先别忙。”
“不忙?老奴忙着呢,主子你歇着别动,老奴很快就收拾妥当,车马都是现成的,一点也不耽误工夫,咱说走就走。”转过身来,云德又是一副咋咋呼呼没心没肺的模样。
“德叔,尚且不说咱们还未上奏陛下,我还有一事尚未做完,此时离京,那又何时回来?
“咱们走咱们的,上奏他做什么?”
“德叔,我是奉召回京的,奉召进京的武将擅自离京可是死罪。”云恸无奈,“如若不上奏,咱们走不出冀州府,就得被押回来。”
云德颓然的转身回来,往榻前的小杌子上一坐,不吭声。
“德叔,你尽心尽力照料云恸多年,至今独身一人……”
“主子,您想说什么!?”云德警惕又防备的瞪着云恸。
“德叔,你今年四十有三了吧?”
“主子,如果您想说让我找个人成个家以后不要跟着您,那您就别说了,我这辈子不会成家,我这一辈子都会跟着您,这是我当初向王爷和王妃立下的血誓,至死罢休。如若您真的要赶老奴走,那老奴就以死向王爷王妃谢罪了。”
云德说得很冷静,一字一句如血烙印一般。
第39章 奢求
“德叔!”
“主子,您如若真嫌弃老奴了,您说一声,老奴绝不碍您的眼。”云德笑笑,眼中却毫无笑意,满眸的毅然决然。
这时候的云德,哪里还是那个咋呼跳脱的莽夫?这般老辣持稳的模样,如同一把被开了血槽的利刃,锋芒毕露。
能让云王妃临终将云家唯一血脉托孤的人,哪里又会是莽夫?
“德叔,你明知我不是此意。”云恸苦笑,“这些年……”
“从我六岁那年进了王府,被老王爷赐下云德二字那时起,我这一生无论死生都是云家的人了,当年王妃临终托孤,我便立下血誓,此生誓死追随主子您。”
“德叔,云恸长大了。”
“所以主子不需要老奴了。”
“德叔。”云恸长长叹了一口气,“今后如若无意外,我应是要长留边关的,西北乃苦寒之地,您那些旧伤隐隐有复发的隐患,这些年云恸全赖有您的照料,才能顺顺遂遂的长大成人,您对云恸来说就跟父亲一般,你让云恸如何忍心?”
紧紧晈着腮帮,云德忍了又忍才忍着没有当场落下泪来,“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