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太平
“皇帝陛下的御前大总管全安。”
云恸闻言,眉峰微蹙,似若叹息,“该来的总会来。”
“世子.”“无事,九叔,劳烦你前去回稟一声,我梳洗之后即刻就去。”取回长枪,云恸转身进了屋。
第14章 救命之恩
马车进了顺贞门,便是皇宫大内,除了皇帝陛下,无论何人进了此门,都要下马换轿。马车停在顺贞门前,云德撩起车帘,云恸提着袍角,弯腰从马车上跃下。
“世子,到顺贞门了,请您换轿进宫。”全安微躬着身,引云恸前行。
云恸朝全安略一颔首,转头对面带忧色的云德说道,“德叔,你先行回去吧。”
进了顺贞门,随从马车都要留置门外,不得随同进宫。
“主子。”云德忧心忡忡,脸上焦虑神色都无法掩饰。
云恸笑笑,“回吧。”说罢就转身,“全公公,劳您久候了。”
“世子折煞奴才了,您请。”全安受宠若惊的连连摆手,领着云恸折身进了宫门。
宫门内早已备好了软轿,全安打起轿帘,“世子,请上轿吧。”
这皇宫大内规矩繁多,小小的一个行差踏错便会丢了性命,有这人领着,云恸也不推辞,弯腰进了软轿。
放下轿帘,全安吁了一口气,“起轿。”
天寒地冻,这内廷软轿遮得严严实实以避寒风,全安这会儿才敢正着眼打量,虽然看不见轿中之人。
这一路上,他都数不清自己偷偷打量这位世子爷多少次了,可是到现在,他还觉得惊讶愕然。
他甚至有些恍惚,当年被陛下抱在怀中几不离手的孩子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长大了,还出落得这般面若冠玉,英气精致。
他看着看着,竟然莫名生出一股老怀安慰的触感来。
陛下多年来,唯一牵挂的就是这远在西北边关的世子,现在总算是了了这块心病了。全安这会儿还不知道,他的皇帝主子心中种着一块更大的心病,甚至早已病入膏肓,除了那世间唯一解药,无药可医。
皇帝去了枢密院召见大臣议政,全安奉旨把人领到御书房西暖阁。
“世子,陛下这会儿正在枢密院召见朝臣,您在此处小息半刻。”
“劳烦全公公。”云恸道。
“世子,您这么说,真是折煞奴才了。”全安看着面容清冷无波的少年,难掩心中感激之情,猛然伏跪于地,稳稳当当给少年磕了一个头,“当年您的救命之恩,奴才一直铭记于心,奴才没什么能报答您的,奴才给您磕头了!”
云恸一惊,忙不迭的俯身去扶,“全公公……”
“世子,您让奴才给你磕个头吧。”
当年如果不是这位小世子,他全安可能尸骨都已经风化了吧?哪里还有今日之御前大总管啊?
“全公公……”云恸神色微动。
全安眼眶有些泛红,连着磕了三个头,才在云恸的搀扶下起身。
云恸看着他,神色淡然,“全公公,你所言的当年之事,云恸早已不记得了,此时以后就不必再提了。”
全安一怔,随即了然,“也是,当年世子才三岁,不记得也是自然。”
云恸颔首,“所以,全公公也不必再在意当年之事。”
全安摇摇头,“虽然世子不记得,但奴才会铭记于心。”
“全公公……”
全安抹抹泛红的眼眶,不欲再次纠缠此事,“世子,您且在此稍候,奴才得去给陛下回话了。”
见他不再言语此事,云恸也不想多谈,此时云家本就遭忌,要是这个时候再与天子近侍走得过近,只怕完全是将云家往断头台上送了。
全安安顿好了云恸,出去吩咐外面伺候的宫人奉上热茶,自己前往枢密院给皇帝陛下回话全安到枢密院的时候,廷议还未结束,刚一走进,就听到议事的殿中传出撂折子的声音,皇帝陛下在内议政还能传出撂折子的声音,全安自然知道不会是哪个活腻了的大臣。
他收回踏进门槛的一只脚,叫来随侍的宫人询问,“出了什么事儿?”
小太监缩缩脖子,“听说是六百里加急奏折,好像是西南军中递来的。”
“西南军中的六百里加急奏折?”全安问。
“嗯嗯……”小太监连连点头。
全安略一合计,乖乖的站在殿门口喝风当门柱子了。
直到议事殿中的大臣灰头土脸鱼贯而出,全安才小心翼翼的进了殿内。
看着皇帝陛下冷着脸口述旨意,兵部尚书冷汗淋漓的挥笔疾写。全安候在一旁,一点声儿都没出。
果然,看见他,皇帝也只是一扫而过。
待拟好旨意,兵部尚书捧着旨意急急而出,全安才捧了茶到皇帝跟前。
“陛下。”
皇帝接过茶,一口灌了大半杯,“世子人呢?”
“回陛下,世子在御书房候着。”
闻言,皇帝黑沉的神色稍稍平复了些许,随手将茶杯丢在桌上,一言不发的转身出了门。全安一看,赶紧跟上。
第15章 阿湛哥哥
分别十多年,玄湛对当初那个自己亲手抱上马车,离开他身边的孩子成了何种模样有过太多的猜测,可是当,当年那个小小的、笑意明媚灿烂的孩子真的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玄湛还是低估了自己心里那在压抑中疯长了十多年的感情。
面若冠玉,器宇轩昂的少年一身月白长袍,两寸宽的腰封勾勒出精瘦的腰身,显出少年人美好修长的身形。
“微臣云恸参见陛下。”
玄湛不着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不稳的气息,向来喜怒不显的帝王脸上破天荒的露出温和欣喜的笑意,步上前,俯身亲自将单膝跪地的少年扶了起来,“恸儿不必多礼。”
云恸微怔,对于皇帝陛下这般和颜悦色,他显然是有些受宠若惊。
世人口中的这位在大胤朝几欲亡国的危急关头力挽狂澜的天子,传遍四海的可不止他雷厉风行的治国之能,还有他对喜怒不显的冷清性情。
可这是……
玄湛掩了眼底真正的欣悦,脸上神色更多的是欣慰,“一别十多年了,朕的小恸儿也长大成人了,朕心甚慰啊。”他抬手,自然而然的轻抚少年的发,如同兄长或长辈那般,带着感慨,带着欣慰。
“陛下,微臣惶恐。”云恸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微一躬身作揖,不着痕迹的避开了皇帝抚他发的手掌。
玄湛蹙眉,眼眸中闪过一缕失落。
“多年不见,恸儿现在是不准备认阿湛哥哥了?”当年那紧紧搂着他颈项黏在他怀里叫着阿湛哥哥的孩子,终归是长大了……
听到这个称谓,云恸明显愣了一下。
“陛下.”“当年啊,你才这么大一点。”玄湛抬手比了比,“半岁时母后将你抱到朕宫里,食同筷寝同榻,好不容易养到三岁会叫阿湛哥哥了,本以为能亲自教导你长大成人,没想到却逼不得已亲自把你送去了西北,没承想,现在回来认都不认朕了。”
皇帝边说边戏谑的笑道,眼底满是促狭。
云恸闻言,愕然得有些无措,“陛下……”
“还唤陛下?”玄湛笑似非笑的挑了挑眉。
“……”云恸张了张嘴,却是无言,手足无措的有些慌乱。
虽在军中历练多年,再沉稳有度也到底还是个孩子,面对的还是万乘之尊的皇帝陛下。
玄湛好整以暇的笑睇着他。
云恸干脆再度跪地,“微臣不敢逾矩。”
玄湛摇摇头,果然啊。
他俯身将他扶起,有些无奈,“行了,别动不动就跪,你不愿叫就不叫吧。”
“谢陛下。”
玄湛闻言,再度无奈。
不愿唤阿湛哥哥,这陛下倒是叫的自然又顺口。
果然,是没放在身边养,跟他倒是生疏了。
“坐。”
指指暖炕一侧,玄湛的态度很亲切,毫无隔阂之意。
云恸有些拘谨,“谢陛下。”
玄湛看他落座,小小年纪,一身老成,只是举手投足间隐间生涩,军中多磨砺,当年那么一个乖巧黏人的小家伙竟然也蜕变成了如今模样。
然而却仍是欣慰多于遗憾,当年迫不得已将他送至西北军中到底也是明智之举,他的安慰无虞,他也毫无后顾之忧,放开了手脚整顿朝纲,换来了如今这太平,虽憾但值。
他掰着指头一点点的数过来的十多年,也总算是熬过来了,小家伙也总算是长大了。
“这些年在西北可还好?”
“回陛下,微臣……”
玄湛叹息着打断,“一定要跟我这么疏离吗?”
听到他的自称,云恸微僵,“微臣……”
“朕有这么可怕吗?”
“分别了这么多年,恸儿是打算跟朕彻底生疏了?”玄湛问得直白。
“父皇临终前托付了朕两件事。”
云恸心下微动。
“其一是守护好这大胤的江山,其二就是恸儿你。”玄湛说,“朕花了十多年办好了这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恸儿你是想让朕失信于先皇?”
云恸耳根有些微红,声音微弱,“云恸不敢……”
“那朕可等着恸儿让朕信守诺言了。”笑意弥漫上眼眸,玄湛将暖坑矮几上的杏仁奶茶递给他,“尝尝,看看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云恸伸手接过,在皇帝陛下的盯视下,硬着头皮喝了一口杯中的杏仁奶茶,浓郁的奶香瞬间在口中弥漫,杏仁的苦味已经除去,混合在奶中,添加了奶的浓香,令人回味,多年没有尝过这个味道,云恸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当年啊,你是三顿少了这杏仁奶茶都不进膳食,无论奶娘嬷嬷怎么哄都无济于事。”玄湛边忆起当年边笑言,“像只小馋猫一样,每每都迫不及待的,喝完之后小嘴上必留下一圈奶印子。”
云恸略窘,脸上有些发烫,手里端着的奶杯子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