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笛
“不……不……”
他终于哭了出来,声音哽咽,两只手拼命地抽打自己的脸颊,可是眼泪仍旧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窥视的双眼竟眯成两条月牙似的细缝:“乖乖出来吧,别让我强迫你。”
他的双脚蹬动,拼命缩向身后的角落。棺材在他的身底发出喀拉喀拉的响声,棺盖从一侧滑落,将他彻底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中。
“我……我不想死……”他的喉咙像是不属于他,兀自发出懦弱的央求声。
鬼影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像是望着盘中的餐食,舌、、、尖舔过干裂的嘴唇,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重。
“我素来喜欢听话的孩子,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留着你的小命。”
*
柳千头顶的棺盖被彻底掀去。
他所在地方是洞穴深处一块腹地,甬道变得敞阔,形成一片空旷的区域,低洼处有积水,水中泛着腐朽的味道,水底似乎有些发光的东西,不知是磷石还是水草,呈现荧绿色,在黑暗中时明时灭,随着水光摇曳,犹如鬼火一般飘忽。
借着它们的光,柳千终于看清了鬼影的脸。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尽管如此,柳千仍然几番确认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此刻的模样与曾经的血衣帮帮主南辕北辙,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在血衣帮全军覆灭之后,薛玉冠也被逼上穷途末路,他已全然丧失了理智,带着不可能愈合的重伤,变成一个真正的魔鬼,眼底泛着疯狂的光,像是要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拉下地狱,为自己做陪葬。
他说,凡是步入这处山洞的人,没有一个生还。
柳千不清楚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但他知道金娥正是被这个人谋害了性命,赤怜多半也已经惨遭毒手,他仰头凝着薛玉冠,凝着那张可怖又可憎的狰狞脸庞,几近绝望的心底再一次燃起熊熊的恨意。
他突然跳起来,使劲浑身的力气扑倒薛玉冠的身上,将后者扑倒在地,而后狠狠地咬住对方的胳膊。
薛玉冠的手指短暂松开,长刀从掌心滑脱,柳千瞧准这个机会,伸手要去抢夺。
他的脚踝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整个人失了平衡,狼狈地倒在地上,摔了满脸泥浆。
他虽故技重施,但薛玉冠毕竟不是赤怜,不会对他有一分一毫的怜惜。
枯槁的五指如铁钳一般,牢牢地扣住了他的脚腕。
他踢打着试图挣脱,然而,双手也被擒住,剪往背后。薛玉冠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彻底制服,他只觉得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提到半空,又狠狠地压向地面,后脑吃了一记重锤,脸颊撞在棺材外缘,几乎被压得变了形。而后,一股寒意擦着颈侧划过,锋利的长刀穿过他杂乱的头发,钉在棺木上,将腐朽的木料凿出一只孔洞。
一阵眩晕过后,他强忍着疼痛睁开眼,却被触目惊心的视野吓破了胆。方才自己藏身的木棺,内侧竟盖着一层干枯的血迹,呈现乌黑的颜色,木料上烙着许多凌乱的抓痕,纵横交错,难以尽数,就连锁销也是被生生抓坏的,叫人实在无法想象木棺中的人曾经如何剧烈地挣扎过。
究竟是什么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柳千不知道,也无暇去想,他浑身的力量都被卸去,四肢瘫软,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气。
“敬酒不吃吃罚酒,简直愚蠢至极。”薛玉冠在他身后冷冷道。
“你……杀了我吧……”他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回应。
“那可不行。”薛玉冠讪笑一声,突然施力,将他的外衫从肩上扒了下来。
“你做什么?!”柳千大惊失色,“你放开我——!”
薛玉冠非但没有放开他,反倒俯身压向他,一股潮湿的吐息洒在他的背脊上,令他感到一阵恶寒,但这不过只是开始,从半片已经烂掉的嘴唇里,竟然伸出一条粘腻的舌头,肆无忌惮地贴上他稚嫩的脸颊。
“滚开!”柳千用干哑的声音嘶喊道,“别动我!小心我杀了你!”
可他的恫吓只换来更多的笑声,沉重的胸口紧紧压着他的背,将最后一丝新鲜空气挤出他的喉咙,使他几乎无法呼吸。
“小家伙很有骨气嘛,快动手啊,我等着呢。”
柳千咬紧牙关,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他多么想要变成一个大人,若是长大成人,他便不用永远逃跑,永远躲在别人的庇护中,他至少能够挣脱这一双龌龊的手,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然而,他的命运就像是悬在颈侧的刀,生与死早已脱离他的掌控。
他的衣衫被扯到腰侧,露出细瘦的肩臂,一只发热的手掌在他的身上恣意游走,挑逗,他从未感到如此恶心,尚且稚嫩的皮肤被薛玉冠蓄意玩弄,沾上粘腻的唾液,烙下数不清的红痕,渐渐变得不属于自己。任由他如何咒骂,恫吓,对方却全然没有停手的意思,笑声反倒愈发愉悦,得寸进尺的手探向身下,抓住他的腿根,粗野地掰向两旁,用膝盖抵住腿间。
全然陌生的焦灼感受混杂着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过去,他想要尖叫,但嘶哑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原来这就是人间极恶的模样。
一直以来,柳红枫就是在和这样的人周旋抗争吗?
他像是被抛进泥沼,独自下沉,沉入从未曾知晓的黑暗之中。曾几何时蜷缩在母亲怀抱中的幸福婴孩在此时此地被杀害,紧跟着是七岁时爬到树顶远眺节庆灯火的自己,还有十一岁那年彻夜把烛苦读的小神医……过去的他一点点死在薛玉冠手中,身上每一寸被触碰的肌肤就像是被漆黑的毒液粘附,污垢渗入髓骨,再也无法洗濯干净,再也回不到从前无知而剔透的模样。
薛玉冠的手突然停在半途,加诸在身上的重量也随之退去。
“你终于来了。”
这句话并不是对柳千所说,而是向着身后更远处的黑暗。
柳千使尽浑身的力气偏过头,望向那片苍茫的虚空,终于,他看到一个红衫的影子向自己走来,就像一团鲜艳的火,将凝滞的黑暗烧出一个大洞。
尽管对外面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但柳千还是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安。每一次,这团火总能照亮他的视野,将他拉出深不见底的泥沼。
他终于体力不支,阖上双眼昏过去。
柳红枫也来到了木棺面前,眼底尽是凶光:“薛玉冠,你这人畜不如的东西!”
薛玉冠露出意外之色。
他从未见过柳红枫表现出如此沛然的愤怒,即便当自己被折辱,被拷打时,这人也从未如此恼羞成怒过。
风声一凛,柳红枫的剑已经递到他的眼前。
又是青楼女人那一把破烂的短剑。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是阴魂不散!”他在怒吼中拔出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