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阳
清溪张了张嘴巴,却是俯身了下去:“请主子享用。”
反正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伺候一个人和伺候一群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此一生都不过是器物罢了。
他俯着身子浑身颤栗,可等了许久却只觉眼前亮了些,微微抬起身时却见林肃坐在了一旁椅子上,就那么打量着他。
清溪低下了头去,不知是何意味,他听顶上的人授课,也从未听过有这种客人,让人总觉得做多了是冒犯,不知如何自处:“主,主子……”
“你已经脱了倌馆,可还想做伺候人的营生?”林肃坐直了身体,凑到他面前来问道。
清溪抬头偷瞄了他一眼,小声询问道:“主子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两条路,”林肃笑道,“第一条,在这个小院里做个在床上伺候我的人,男子不能为妾,也不能做通房,我给你配几个伺候的人,你就在这里待着,每次等我过来就行,你觉得如何?”
这对于倌馆中被赎出来的人已经算是很好的待遇了,清溪垂了垂眸,小心问道:“那第二条呢?”
林肃眸中笑意加深了些:“第二条,我是个读书人,身边侍候的人中少有识字的,你既然识字,给我做个书童可行?”
书童虽也是奴籍,却比乐人一类的贱籍要好上很多了,至少不会出门人人都瞧不起。
林肃倒也可以给他第三条路,给些钱放籍出去做个普通人,但是他曾经的身份仍然意味着一生都不能参加科考,想要务农手无缚鸡之力,想要经商只怕会被人诓骗,他模样又生的好,若是遇见旁人,难免会被欺负,若是再遇上杨丞,照样会被接入府中,所以林肃只能暂时将人留在身边。
清溪抬眸,这次却是直直看向了林肃,眸中有着不可置信:“主子所说可是真的?!”
“哪一条?”林肃笑着问道。
“第二条!”清溪连忙补充道,就怕林肃出尔反尔,“清溪想选第二条!”
他眼神中有着渴望,即便是为奴为婢,也比做床上侍候人的行当要好。
“做我的书童很辛苦的。”林肃恐吓道。
“小人不怕苦。”清溪眼巴巴的看着他,倒是连称谓都改了。
“那便好。”林肃有些满意,“你既成了我的书童,以后便只需听我一人的话,其他人的话不必理会,也不必在意。”
“是。”清溪认真听他说,很乖巧的应声,眸中全是希望的光芒,倒是比之前的诚惶诚恐讨人喜欢的多。
清溪选了第二条路,却不必带入林府给人过眼,凭空惹来一身的麻烦。
林肃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在入那处之前可有自己的本名?”
既然是倌馆清字一辈,自然是后来人改的名字,清溪愣了一下,讷讷道:“小人原名卿唐,无姓。”
那个家他并不想回去,那里也没有他惦记的人了,连那个姓氏都不太想要了。
“名字不错,谁起的?”林肃再问。
清溪觉他态度并不咄咄逼人,还给自己这般出路,又是读书之人,已然心生依赖钦佩之情:“是先生起的,小人在入那里之前也曾上过私塾的,只是后来家里遭了灾……”
即便遭灾家中也是能够为继,只是兄弟几人想读书却是不成的,为让兄长读书,又因为他生的最好,所以将他卖掉。
百孝善为先,即便父母再不好,却也不能背后说道什么,可他确实再不想与那个家有丝毫瓜葛了。
“那便跟我姓吧,我姓林,单名一个肃字,字致远,你想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吧。”林肃笑着起身,“近日你先住在这里,读书识字,将此处打理一下。”
清溪给他磕头,咚的一声可见是磕实了:“是,肃少爷,以后清溪就叫林卿唐了,多谢少爷赐姓。”
“林卿唐……”林肃本来不觉,现在念来倒是发觉了其中的端倪。
“小人在。”卿唐答应的极为响亮。
只是一个名字,倒没有什么妨碍,林肃开门道:“今日你便在此歇息,桌上有银钱,饭会做么?”
“会做的,”卿唐起身下床,看着自己的衣衫有些为难,“肃少爷,我衣服……”
他能上街,可却不能穿着这个直接上街去。
“衣柜里有,今日刚刚置办的,米面果蔬都在厨房,你自己做便是。”林肃说完开门出去了。
“肃少爷夜里出行,请慢着些。”卿唐在屋里喊道。
他倒是努力做一个好书童,但找衣服已经来不及,等他披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林肃已经走了。
清河府城之内认识林肃的人不多,但总有看到认识的,林肃先去办了事情,却不能不回家。
林父的官职不算高,居住府邸也不算大,林肃进门的时候门房喊了一声,当真是整个院落都听见了。
“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大房内有婆子迎了出来,掀开门帘道:“肃少爷回来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这要是错过时间可都进不来了。”
夜色颇黑,但按照林肃的估计也就刚刚八点左右,这个时代的人虽是睡得早起的早,但是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就大门落锁了。
林肃笑了一下:“若是进不来,便守在大门口一夜便是了。”
保准第二天继母苛待嫡子的事情整个清河府都传的沸沸扬扬。
那婆子哽了一下道:“肃少爷说笑了,若是您回来,多晚都要给您开门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同我说笑么?”林肃冷笑了一声。
原身在这府中过的虽也不差,可因为亲生母亲早逝,明里暗里也吃了不少的软刀子,真刀明枪的不怕,可软刀子却是最为磨人,让他有郁闷不能发,不能同这些奴仆们去说嘴,生怕坏了读书人的体统。
可林肃没有这个顾虑,他的身份摆在这里,读书人的体统在他这里连个牌坊都算不上,当然怎么痛快怎么来。
他既然选择了当官的道理,以后必然是要受上司或者皇帝不少的气,那是为官之道,当忍则忍,却没有必要受一个奴仆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