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灼灯
不等他们的大脑开始处理下一步信息,暗红丝线便以人类无法捕捉的速度穿透窗口对面的墙壁,刺进小楼后面一个建筑物里的人类体内。
松木后怕地重重喘了两口气。
木清河的眼睛正在超负荷运转,意识到第一波暗红丝线暂时过去后,他强忍深入神经末梢的刺痛回到窗口前,看向王都广场。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不少暗红丝线路过了疾病之神在广场中央的神像,不久前还被信徒虔诚膜拜的神像,被丝线拦腰切成两半,上半身砸倒在地,仅剩下半截依旧矗立在原处,显得滑稽又诡异。
撕心裂肺的狂热信徒即使被暗红丝线穿透,也要艰难向神像爬去,还有一部分信徒觉得这是神明发怒,惶恐地跪地祈求。
“请神息怒、请神息怒!”
“我们不知是哪里做错了,请您示下!”
“啊啊——神像怎会倒塌!请您原谅信徒的无能!”
一个跪地的信徒被别人扯着衣领拽起来。
“你们清醒一点,还不赶快逃命!连神像都被破坏了,哪里还有神!”
“神再也不会眷顾我们了……”
“谁来救救我妈妈!”
“王宫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给我们一个说法!”
有人突然提出:“传说记载,神明权柄的外在表现形式,就是丝线。”
四周一静。
紧接着是更加剧烈的沸腾。
“难道神后悔拯救我们,想要赐下天罚?”
“我们的生命本就是因为神存在的,神想收回去也无妨。”
“你们这些狂信徒想死就滚一边去!老子不想死!”
“不可能,神明前几天才在月季区大教堂降下神迹!”
“或许是神堕落了,我们需要新神!”
反神派的人浑水摸鱼,趁机掀动民众情绪,传播自己的理念,其中还有木清河的人。
“蠢货。”木清河脸色阴沉,“我们的目标从不是与疾病之神的信徒你死我活,也不是在同胞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踩在他们的痛苦上宣扬自身理念。采取这种阴险手段,我们与正常民众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
松木仔细观察窗外:“有些人是被暗红丝线影响了,丝线好像能挑动人的负面情绪。”
“这样下去,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木清河快速给出指令,“松木,你带人去阻止他们,与王室合作维持秩序,现在是特殊情况,王室会接受的。”
松木领命准备离开。
临走前,松木最后朝窗外看了一眼,神色一变:“首领,我看到杭山芙了!”
杭山芙正在小楼外不远处的街道上,惊慌失措被混乱的人潮挤来挤去。
不止反神派趁机浑水摸鱼,一些潜在犯罪者身处这种环境,内心掩藏的阴暗也伸出了爪牙。杭山芙看起来就是良好家庭出身,不缺金钱,而且这种柔弱少女很容易被拿捏,两个衣着邋遢的男子互相对视一眼,像是达成了共识,不动声色朝杭山芙靠近。
松木说:“我去救她吧。”
“来不及了。”木清河目光沉沉。
第二波暗红丝线开始席卷,数量比上次翻了一倍。正在靠近杭山芙的两名男子被丝线刺中,倒地痛苦哀嚎,杭山芙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肮脏打算,后怕地准备离开,然而一根丝线以极快速度刺向她的脖颈。
丝线即将碰到杭山芙后颈皮肤时,突然停止在原地。
杭山芙寒毛直竖,发出尖叫不停后退,远离丝线。
丝线表面的暗红色泽疯狂涌动,像是在发出不可置信的嘶鸣,丝线内部突然渗出大量如墨的黑色,将暗红吞噬。
直到最后一丝暗红也被浓墨覆盖,丝线缓缓后退,回归巨茧。
杭山芙呆滞站在原地,回不过神。
说来可能令人不敢相信,当可怕丝线变成黑色的时候,她竟然从中感受到了……称得上温柔的力量。
杭山芙瞬间记起曾经与梅冷的一场谈话。
梅冷说,小时候的她被卷进王都灾难中心的时候,是温柔的神力拯救了她。
这件事与杭山芙没有切身关系,杭山芙无法产生多少共情。
杭山芙更多是觉得,梅冷出身高贵,拥有强大的异能,遇到生命危险都能被销声匿迹的神明拯救,真是幸运啊。
她就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种幸运的事。
杭山芙用掌心贴着后颈皮肤,陡然抬头看向远处的巨茧。
*
类似的情况正在不同地方上演。
色泽斑驳,混杂着暗红与黑色的丝线,暗红会被黑色吞没,由黑色彻底占据主导地位。一些完全被暗红浸透的丝线,则是被其他黑色丝线切成碎片,然后被黑色丝线吞噬。
很快,所有恢复黑色的丝线回归巨茧,攀升到巨茧三分之二的暗红色泽开始倒退。
当暗红退到一半位置的时候,巨茧打开了。
缠绕成巨茧外壳的丝线一层一层解开,逐渐露出里面的人影。
——是脸色苍白,披着黑色长袍的安何。
解开的丝线大部分回到他体内,小部分缠上长发,成为没入虚空的发丝一部分。
看清安何的脸,松木如遭雷击,震惊无比。
木清河漫不经心用衣袖擦拭掉眼睛流出的血液。
松木谨慎地打量他。以木清河的异能,必然分析出了许多情报,木清河此时诡异的平静,更像是爆发前的压抑。
“我明白了!”
“从来都没有新神!”
木清河的肩膀抖动,发出疯狂的大笑。
“过去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我们这种封闭落后的地方,我们这些渺小丑陋的存在,还有哪位高高在上的神祇会在乎?”
“只有疾病之神会垂青我们。”
木清河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他朝巨茧内的安何深深弯下腰。
“从古至今,再到无穷无尽的未来,祂是我们唯一的神。”
“不会再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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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黑雪
罗蕾跟在守卫身后, 走进森冷的王都监狱深处。
监狱内部采光稀少,墙壁与天花板发出无死角的强烈冷光,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守卫停下脚步, “到了。”
罗父被关押在王都监狱最深处,牢房四周被特制的金属墙壁包围着,墙壁看起来浑然一体,没有后天加工留下的裂缝等痕迹, 就像是天然形成的巨大囚笼, 罗蕾打量两眼, 竟然没发现牢房的门在哪。
守卫一手持枪,在罗父牢房的正面墙壁打开一个小窗口。
窗口仅有人脸大小, 还嵌了块坚固玻璃,牢房里的囚犯和外面的人只能互相对望, 无法做丝毫接触。
“你们不要聊太久。”守卫提醒道。
“好的。”罗蕾说, “谢谢您。”
“不用谢,职责所在而已。”
不苟言笑的监狱守卫倒退几步, 将空间留给罗蕾父女。不过守卫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听不清他们对话的位置目光灼灼盯住这里,右手放在枪支上, 如果罗蕾或犯人有任何异动, 守卫立刻就能举枪瞄准。
罗父提前知道有人会来探监, 守卫将牢房小窗口打开的时候, 他已经将脸贴在了玻璃上面,努力寻找角度去看站在守卫侧后面的罗蕾。
他的头发像是几天没有清洗,眼底浮现青黑,下巴冒出茂密的胡茬,看起来比罗蕾记忆中苍老憔悴了不少。
“守卫通报我有人会来探监的时候, 我就猜到是你,因为除你以外不会有人来看我。”罗父欣慰地笑,“但真正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意外。”
罗蕾心情复杂,原身残留的情感正在影响着她。
“是我连累了你。”罗父说,“你是怎么出狱的?”
罗蕾定了定神,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遇到了一个帮助我的好人。”
罗父有些怀疑:“信得过吗?那个人会不会打着别的算盘?”
“不会。”罗蕾坚定道。
“那就好。”罗父苦笑,“看来我对你救命恩人的怀疑,让你感到不开心了。”
“您的身份导致内心多疑,而且您是担忧我受人欺骗,被人利用,我明白的。”罗蕾说,“不过请您相信,他真的是一位很好的人。”
罗父凝视她几秒,感慨道:“你长大了。”
罗蕾抿了抿唇,说:“您比我想象中要平静。”
“不平静还能怎么办呢?”罗父摇头笑了笑。
罗蕾接着问:“您有恢复一些清醒,意识到曾经的错误吗?”
“算是有吧。”罗父望了望牢房的天花板。
被封闭在冷寂监狱的最深处,连像一般犯人那样外出放风劳作的机会都没有,整日待在空荡乏味的小盒子里,无法与外界进行沟通,大脑接收不到外界的新信息,只能日复一日地思考过去,反省自身。
人在这种情况下要么变得疯狂,要么变成一潭死水。
罗父觉得,自己处于中间的位置。
对于亲生女儿的挂念,导致他目前没有倒向任何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