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不欢
容灼心道哪还有往后,他再也不会自取其辱了。
于景渡凑到他耳尖亲了亲,温声哄道:“真的不要我帮你吗?”
“不。”容灼闷声道:“一会儿八殿下该醒了。”
“用不了太久的。”于景渡又道。
容灼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沮丧了。
这个时候他傻了才会答应于景渡,若是真依着对方,那不就是全方位赤裸裸的碾压吗?
容灼可不希望在一天之内连受两次打击,所以态度十分坚决地拒绝了于景渡的“好意”。
当天下午,容灼的情绪一直不高。
他信心满满地给于景渡准备了这个贺礼,原以为自己能做得很好。可没想到事情还是搞砸了,反正在他看来这贺礼送得非常不成功。
不过于景渡可不这么想,因为接下来的大半日,他心情都极好。
就连八皇子都看出来自家三哥和平时不一样了,还天真地问他是不是中午睡觉做了好梦。
“嗯。”于景渡认真地答道:“做了个特别好的梦。”
八皇子还想问,但于景渡不想同他讨论这件事情,便将话题岔开了。
如果傍晚时宫里没有消息传来,今天对于于景渡来说,应该会是这段时间最完美的一天。可天不遂人愿,黄昏时他们正准备用晚饭时,宫里便来人传了消息,说皇后病危了。
“怎么会突然病危?”于景渡朝来人问道:“前些日子不是说已经好转了吗?”
来传话的人是来福的徒弟名叫双喜,挺机灵的一个小内侍。
他知道于景渡现在已经是准太子了,自然不敢怠慢,忙道:“回宴王殿下,听说是因为昨日宫宴,前太子没进宫。皇后娘娘今日就朝六殿下问了几句,六殿下不知怎么就说漏了嘴。皇后娘娘听说前太子被废了,当场就晕过去了。”
先前皇后因为太子的事情病重了一场,皇帝为了安抚她,便一直让人瞒着,只说会罚太子,但不会废。皇后也不知是真信了,还是自己骗自己,反正这段时间一直没再出什么状况。
为了稳住皇后的病情,皇帝每隔一段日子,会命人带着前太子来给她请个安。前太子得了皇帝的警告,再加上多少也顾忌着皇后的身体,自然不敢再作妖。所以皇后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皇帝应该是真的打算再给太子一次机会。
昨日于景渡生辰,宫里办了宫宴。
皇后虽然因病不能到场,但还是象征性地送了贺礼。
她满以为前太子会借着进宫赴宴的机会,来给她请个安,但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其实这些日子她一直被困在后宫里,多少也有些不大好的猜测,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今日六皇子去给她请安时,她只稍一试探,便将话套了出来。
“父皇是让我们都进宫吗?”于景渡问。
双喜道:“回宴王殿下,陛下的意思是让您和五殿下先进宫。八皇子年幼,昨日又受了惊吓,今日还是让他先留在宴王府。”
皇后病危,宫里这会儿定然乱成一团,八皇子确实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回去。
反正他年幼,再加上有昨日受惊的借口,所以不必和于景渡他们一起进宫侍疾。
当然这个所谓的侍疾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宫里那么多宫人,不会真的让于景渡他们伺候什么。但皇后名义上毕竟是他们的嫡母,这种时候总要将他们叫进宫去尽尽做“儿子”的本分。
“本王收拾一下换身衣裳就动身。”于景渡朝黎锋道:“带双喜公公前去前厅歇着。”
“殿下不必客气,奴就在这里候着吧,您稍微快着些。”他顿了顿又道:“听太医的意思,怕是等不了太久,殿下若是去得太晚,只怕会落人话柄。”
双喜这提醒已经算是有些逾矩了,但于景渡知他是好意,自然不会计较,朝他略一颔首便转身大步去了后院。
“去帮本王将衣服取来,再派个人去告诉老五,半盏茶后动身进宫。”于景渡道。
黎锋闻言忙着人去办了,于景渡则径直去了八皇子和容灼住着的客房。
“出什么事了?”容灼一看他这面色,心底不由一沉。
“皇后可能不行了。”于景渡一边朝他解释一边蹲下朝八皇子道:“涔儿乖,三哥今晚有些事情可能不回来了,你跟着哥哥要好好听他的话,知道吗?”
八皇子乖顺地点了点头,“三哥,明天回来吗?”
“应该会回来。”于景渡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乖乖坐在这里,三哥和你漂亮哥哥说几句话好不好?”
“嗯。”八皇子老老实实坐在矮榻上,也没多问什么。
于景渡拉着容灼到了内室,俯身在他唇上快速亲了一下。
“别担心,也别胡思乱想,好好陪着涔儿,等我回来。”于景渡把他拉进怀里抱着,又道:“明天说不准能不能回来,到时候如果有人来接涔儿,你记得好好哄哄他,别让他害怕。”
“嗯,你放心吧。”容灼道。
“今晚我会把黎锋留下,有什么事情找他便可。”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明日若是我不回来,等涔儿走后你就回家等我消息。”
两人说话间,于景渡的衣服便被取了过来。
他又凑到容灼唇边亲了亲,这才让人进来。
于景渡换好衣服后又匆匆交代了黎锋几句便走了。
“哥哥,出什么事了?”八皇子小声朝容灼问道。
“皇后娘娘病了,你三哥进宫去探病。”容灼道:“放心吧,他明天就能回来。”
八皇子点了点头,还不大能理解皇后病重是什么概念。
他年纪太小,虽然见过人生病,却没有经历过死亡。
当晚,容灼陪着他用了晚饭,又陪着他玩了一会儿。
大概是因为于景渡不在的缘故,他比平时更懂事,玩累了便主动说要沐浴休息。
容灼带着他沐浴完之后,刚把人放到榻上一会儿,小家伙自己就睡着了。
待他睡熟之后,容灼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出了房间。
门外,黎锋正立在廊下替他们守夜。
“容小公子。”黎锋见他出来,朝他行了个礼。
容灼回了一礼,问道:“黎将军晚上一直守在这里吗?”
“晚些时候会去偏厅里眯一会儿。”黎锋道,“容小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我睡不着,想问你点事情。”容灼道。
“容小公子请说。”
“你说皇后在这个时候病危,是不是有点太巧了?”容灼道:“我不大知道宫里的规矩,如果……我是说如果,皇后要是那个了……会影响立储吗?”
黎锋闻言有些惊讶,大概没想到容灼会朝他说这件事。
“倒是没有这样的规矩,但是皇后若是薨了,陛下的心情必然会受影响,原定的立储的日子多半会延后。”黎锋道。
谁家也没有一边办着丧事一边办喜事的道理。
可事情只要一拖,就难免会夜长梦多……
“太巧了。”容灼道。
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当口。
但他也说不准此事算不算是巧合。
太子再怎么狠,也不至于拿自己母亲的性命不当一回事吧?
而且事已至此,明眼人都知道,就算皇后薨了,顶多也就是将立储的事情拖延一段时间。只要于景渡不出什么幺蛾子,储君之位迟早是他的。
所以太子没必要这么做。
难道真的是巧合?
“容小公子不必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殿下总归会有法子应对的。”黎锋道。
“嗯。”容灼点了点头,知道此事自己帮不上忙,便也没再多想。
当夜,容灼睡得很不踏实,夜里醒了好几回。
醒着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会去想于景渡如今的处境。
他想,对方会不会觉得懊恼委屈?
努力了那么久,眼看立储的诏书就要下了,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而此时此刻的于景渡,正和其他皇子一起等消息。
他沉着脸一直没有开口,众人都当他是为了今天的事情不高兴,谁也不敢搭话。
却不知于景渡这会儿只是在走神。
他在想容灼,想他的小纨绔这会儿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有没有为自己担心?
他想到今日在书房里发生的事情,想到容灼朝他抱怨说嘴巴酸了,想到结束后容灼那副沮丧又懊恼的神情……他甚至忍不住想,若天意如此不让他做这个储君,那他就顺着天意好了。
届时让皇帝给他赐一处封地,带着容灼从此天高任鸟飞,不比做皇帝快活吗?
其实今日的事情,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得差不多了。
他不觉得到了这个境地,前太子还会不惜拿皇后的性命相博。
倒不是他觉得前太子多么孝顺,而是眼下这个局面,对方根本就没有与他相博的筹码,牺牲皇后也只是白白牺牲。皇帝再怎么伤心难过,也不可能将废了的太子再扶上位,若他有这个打算,就不可能在皇后病重后毅然废了太子。
这一层不难看透,以前太子的头脑,不至于想不明白。
而六皇子就更不可能了,那个草包头脑不行,但对皇后的孝心比太子要多一点。
所以他不可能为了太子,不顾皇后的安危。
于景渡猜测,双喜说六皇子说漏了嘴,有可能真的就是说漏了嘴而已。
但这个时机还是太巧了,巧得他不得不多想。
于景渡思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人,竟然是皇后自己。
依着太医此前的话,皇后的病只能稳住一时,彻底恢复是不可能了。
所以皇后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了,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罢了。
她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自然也不是个天真的人。
前太子做了那样的事情,皇帝真的能原谅吗?
她能骗自己一天,一个月,可她骗不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