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不欢
容灼先前发过一通火之后,这会儿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
可他越是这么语气平淡,于景渡听来反倒越难受。
“你要选的是那样一条路,不告诉我是对的。”容灼道:“我心思浅,若我知道了,就算无意朝旁人说,也保不齐会在无意中说漏嘴给你惹麻烦。”
于景渡拧了拧眉,“我不是这样想的。”
“不重要了。”
“别生我的气……”
“你在乎我生不生气吗?”容灼看向他,“青石,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自始至终,都没将我当成过你的朋友?”
“不是。”于景渡摇头。
他当然在乎过容灼,在乎到甚至奢望对方能留在他身边。
明明知道小纨绔不适合,明明知道这不是对的选择,可他还是动过那个念头。
若非容灼当时朝他说那番话时太认真,他说不定真的会改主意。
可容灼只想过平静日子。
而他这一生,则注定和平静无缘。
他若不去争,想要和他争的人压根不会留着他的性命。
所以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在这条路上,他没得选。
可这条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
若是输了,便要赔上身家性命,他能拉着容灼跟他一起死吗?
“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容灼叹了口气,“咱们不是一路人。”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利刺一般在于景渡心口狠狠戳了一下。
于景渡只觉心口不断翻涌,只能强忍着不适轻咳了一声。
他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没好好遵着吴太医的嘱咐喝药了。
离开宫里时带过来的汤药,他一次都没喝,全扔到了清音寺的客房里。
这倒也不是他托大,实在是这些年里,于景渡早已练就了不会轻易牵动心绪的本事,他自认这旧疾一时半会儿还是控制得住的。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能在江继岩这里碰到容灼。
偏偏这小纨绔就是这世上,最会牵动他情绪的人。
上回一张破帕子就激得他险些引发旧疾,今日……
“我不是没想过朝你解释……”于景渡道。
“以前都不解释,以后也别解释了。”容灼道:“反正去大理寺找你的那一日,我就当你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于景渡一手轻轻在心口抵了一下,试图压制一下心口那股不受控的钝痛,“可你还是关心我的。”
“那是因为你还欠我五十两银子。”容灼看向他,“还钱吧青石,要么把琉璃花瓶还我,从此咱们两清了。”
于景渡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但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
容灼那样柔软的性子,想来是很少动气的吧?
能被他气成这样,可见有多难过。
“容灼……”
“不想还算了,我也不缺这点银子。”容灼起身道:“我该走了,明天还要去国子学呢。”
于景渡眼看他要走,几乎来不及思考,起身再次拉住了他的手腕。
容灼正想甩开他,瞥见他手腕上被自己咬出来的伤便有些心软。
他当时好像咬得有点厉害,给青石的手腕咬得快见血了,这会儿看着还挺疼的。
“我不会因为生气就去做危险的事。”小纨绔放软了语气,竟是在安慰他,“我会好好骑马,不会摔着……若是江少卿给我准备了马车,坐马车回去也行。”
可容灼不知道,他这么放软了态度,反倒更戳于景渡的心。
“往后也不会再生你的气了,反正不出意外,你也不会再见到我了。”容灼说着将他的手慢慢推开,便打算转身。
然而就在这时,于景渡突然掩着唇咳了两声。
大概是他手腕上的牙印太瞩目,容灼忍不住抬眼又瞥了一瞬。
只这么一瞬间,他便瞥见于景渡的指缝里竟是渗出了血迹。
“你……”容灼一怔,登时吓了一跳。
于景渡摆了摆手想说自己无碍,却咳得更狠,直接呛了一大口血出来。
容灼只觉脑袋轰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他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而且眼前的人还是“青石”。
“你你你……”容灼面色苍白地看着他,小声问道:“你别吓唬我,你是……演的吧?”
于景渡开口想解释两句,却觉心口痛得像是要裂开一般,随后他身体往前一倾,不偏不倚扎到了容灼怀里。
容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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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容灼:救命,有人碰瓷
第34章
于景渡身量挺拔,往容灼怀里一倒那力道着实不小。
容灼本就没什么力气,这一下根本接不住人,只能抱着人慢慢滑坐在地。
“青石……”容灼抱着他,小心翼翼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里,不敢乱动。
这会儿于景渡面色苍白,唇上沾着的血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容灼抬手帮他擦去血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在容灼的记忆中,青石的身体一直都很好,虽然身上有很多伤痕,却也没见他表现出过任何的病弱姿态。
哪怕是方才两人刚见面时,容灼也没觉得他有任何异样。
怎么好端端的人突然就吐血了呢?
“青石……你别吓唬我……”容灼小声唤他,见他不应声,这才想起来找人帮忙。
他不敢将人放下,便冲着门外着急喊了几句,很快便有人推门进来了。
江继岩进门看到这一幕,魂儿差点吓飞了。
他不过刚离开那么一小会儿,他家殿下就不省人事了!
若是于景渡有个三长两短,他可真是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好在他还算冷静,在经过短暂的惊慌之后,很快恢复了理智。
他先是叫来亲随吩咐了几句,而后上前检查了于景渡的情况,确认対方脉搏和呼吸都还在之后,这才将人抱到了榻上。
容灼面色苍白地立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目光始终落在于景渡起伏的胸膛上,仿佛只有确认対方的呼吸还在,他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不一会儿便有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了过来。
“他此前伤了心肺,落下了旧疾,此番应该是心绪烦乱,导致旧疾复发了。”江继岩朝大夫道。
大夫闻言点了点头,忙上前替于景渡诊了脉。
容灼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大夫突然皱眉头或者摇头之类的。
好在这个大夫还算沉稳,诊完脉之后并未立刻下结论。
“这位公子此前应该是用过药,只是我不知他用的是什么,不敢轻易给他用药。”那大夫道:“尤其他这旧疾诊着颇为凶险,若是稍有差池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容灼本就悬着一颗心,一听他说于景渡有性命之后,眼睛登时就红了。
“有没有办法先帮他稳住病情?”江继岩问道。
“我先帮他施几针,护住心脉。”大夫道:“用药的事情,最好是能找到他此前看过的大夫,或者拿到药方。”
江继岩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于景渡的病情虽然凶险,但暂时应该不会再恶化。
实际上他也不敢让自己府里的大夫随便给対方用药,所以方才他吩咐人时,已经着人去清音寺找了黎锋。
此番黎锋是跟着于景渡一起来的清音寺,只不过今日于景渡来江府的时候,没让他跟着。
谁曾想也就半日的工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江继岩着人去找黎锋,一来是询问于景渡有没有随身带过来的药,二来是让黎锋去宫中请太医。毕竟于景渡名义上是来清音寺祈福,所以江继岩出面请太医多少有些不合适。
趁着大夫施针的工夫,江继岩转头看向容灼。
这才发现容小公子一双眼红得跟兔子似的,显然是吓到了。
“容小公子……”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吐血了。”容灼哽咽道。
“他平日里看着无碍,实际上曾经受过很重的伤,还落下了旧患。”江继岩朝他解释道:“依着大夫的意思,他这病不能激动,情绪稍一剧烈就可能会引发旧疾。”
“我不知道他病得这么重。”容灼吸了吸鼻子,“我不是故意要和他吵架……”
“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江继岩道:“我已近让人去请他从前看诊的大夫了,想必不多时就能到,天色也不早了,我让人准备马车送你回去吧。”
容灼闻言目光再次落在了昏迷的于景渡身上,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他会……好起来吗?”容灼问。
“当然。”江继岩道。
“可是……他刚才吐了好多血。”容灼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袖上沾着的血迹,立在原地不吱声了。
江继岩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容小公子这是担心他们殿下的安危,不愿意走。
他如今最怕的就是把容灼裹进来,毕竟这违背了他们殿下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