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偏远地区没有火车没有机场,开车是最好的选择,只为不错过。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GK董事长,也不是申市巨擘,权势地位,名利金钱的标签通通消失不见。

在这里他只是寻人旅客,叫做顾西洲。

他独自开着车,踏上未知的前路。

过了边境,他抵达奥地利第一个小镇,拿着手机挨家挨户地问。

奥地利的人基本说德语,他在提前学了很多精准描述顾南身高、外貌的词汇。

找完小镇将近花一天时间。

这里没人见过顾南,见到他的照片都摇头。

顾西洲简单吃完东西没做停留继续上路,路况不熟夜车开得很艰难,待到眼睛受不了长期昏暗的光线他才停车在路边勉强休息一会儿。

落满枯叶的乡间道路上,前后尽是一片黢黑。

车灯光柱只照亮车头小小一隅,空气中细小尘埃在光柱里翻涌。

这里静得譬如无人之境。

因为长时间开车双腿微微充血,顾西洲下车活动来回走了几步。

往常来说,香烟对他只是应酬交际的工具,现在他主动点燃这支工具提神,将焦油和潮湿的空气一起吸进肺里。

接连抽了两三支他重新上车,将黑咖啡一饮到底踩下油门继续前行。

山路蜿蜒,车灯光柱穿梭其间若隐若现。

天明时分到了人口密集的城市,在城市将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每找过一个街区,顾西洲就用红笔在地图上划掉这个位置。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一周、两周、三周、四周......

整座城市找完,他一无所获。

距离顾南离开已经整整一个月,特意布控的花卉园艺活动都进入了宣传阶段,可还是没有顾南任何消息,也没有顾南出入边境的记录。

他仍在这27个国家申根国范围内,但却无法得知他的具体位置。

顾西洲害怕已经找过的地方,顾南刚刚踏足。

顾西洲害怕还没找过的地方,顾南早已离开。

如果有分身,或者别的什么超人本领,或者祈求当时他走的时候带上手机,就可以凭借GPS定位系统找到。

顾西洲天天这样梦到,结果醒来发现才入睡几分钟,闭眼想续上梦境,偏偏顾南再也不肯出现。

这样宵衣旰食地寻找,顾西洲很快消瘦下来。

又庆幸,倘若顾南看到他应该不会特意跑掉,因为现在他的身型跟顾屹为已相差无几。

在衣物选择上,顾西洲也尽量朝顾屹为靠。

万一某天在街头偶遇。

如果他是顾屹为,顾南会不会心疼顾屹为主动上前?

这个幻想没有答案,但顾西洲可以肯定的是,顾南见到自己肯定不会主动上前。

时间一晃到了6月初。

天气渐渐炎热,高强度的日光会麻痹人的眼睛。

手机搁在中控突然响了,容朗发来一条即时信息。

“这是他们发来的照片,顾总您看是不是小南。”

一闪而过的字眼让顾西洲来不及停车就去拿手机,只是0.000秒的毫厘,车子陡然在路上滑出一条S曲线,直接失控撞上路边大树。

所幸车技过人上天保佑,车子并未冲出高崖。

顾西洲倒车到安全位置,仔细辨认照片。

仅一眼就可以确定这不是顾南,这个人身型轮廓虽然跟顾南很像,但侧脸突出的鼻尖没有那么翘。

不过他还是飞了趟法国,亲自找到这个人,亲眼确认这人不是顾南。

这只是失望的第一次,彼时的顾西洲还不知道未来他将面临绝望无数次。

之后他再次返回奥地利,沿着离开的地点继续寻找。

冷静发现自己不能再这样毫无头绪地找,而是要制定精密周详的计划。

如果再发生之前那样的车祸,他没有第二条命去寻找顾南。

所以他花了20分钟规划出每日行程安排表。

早上6点起床,凌晨12点休息。

其实对于小镇来说6点算很早,外国人并不像国人那样有着早8上班时间,不过早起有机会接触更多不同社会群体。

例如早上的清洁工,他们对城市和附近居民更加熟悉。

例如夜间活动的人士,他们对新面孔有着超出常人的嗅觉。

成年人每天保持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足够维持正常生理活动,不过顾西洲总是超过凌晨12点休息。

有时候这栋楼还剩几层,他会找完才离开。

有时候别人根本不给他开门,有时候别人对他破口大骂。

面对不一样的反应顾西洲无动于衷,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许多的德语,口语非常标准地问:“请问你见过他吗?”

答案或是咒骂或冷漠摇头。

当然他还随身携带了很多现金,会在别人认真端详顾南照片的时候认真道谢。

有的人收,有的人不收,有的人犹嫌不够。

到此时,特意安排的花卉园艺活动已经如火如荼地在法国、瑞士展开。

砸钱砸到家喻户晓。

可是高达十几万人的报名表上,没有顾南的照片,也没有叫做顾南的人。

时间再一晃,秋天到了。

似乎所有国家的秋天都是萧瑟的,落叶枯黄冷风干燥行人变少。

顾西洲又换了辆车,也换上了顾屹为贯穿的浅灰色风衣。

白天再累,晚上怎么也睡不着觉。

他已经到了需要靠安眠药维持睡眠的地步。

他越来越沉默,眉眼越来越坚毅,脸庞也越来越消瘦。

踏足过越来越多的城市、小镇、乡村。

短短半年住过接近两百家酒店,开了接近20万公里的路。

可还没走出奥地利,还没有顾南半点消息。

渐渐地,顾西洲开始期盼顾屹为给他打电话,告诉他顾南找到了,顾南很安全,顾南过得很好。

如果顾屹为说自己要带顾南走了,要带去很远的地方生活一辈子也不回来。

顾西洲想,他会毫不迟疑地答应。

因为他再也不用没日没夜担心顾南安危,至于其他的,他没有考虑过。

这样就很好了。

可是到了冬天,顾西洲都没有等到顾屹为的电话。

初雪变小雪,小雪变大雪,找顾南这条路更加艰难了。

下雪封路寸步难行,人们不愿出来活动也不愿开门,变得非常警惕。

试问哪个正常人会顶着零下几度的天气在外行走?

这样高大英俊的陌生男人,可能比糟糕的天气还要危险。

所以顾西洲碰了更多的壁,也因大雪无法出行而被困在酒店十几天。

酒店餐餐供应,房间有水有电,却很像监狱。

顾西洲无事可做,也没人跟他交流。

他在窗前从早坐到晚,想到曾在“顾屹为”刚死时,自己将顾南这样关起来过。

那时候的顾南甚至连手机都没有,他在想什么?他能干什么?

还没反思出结果,忽然某天,顾西洲收到容朗发来的祝福短信,看到内容才明白明白原来今天是自己生日。

算算国内时间,生日这天即将过完。

在奥地利早上五点,顾西洲给顾屹为拨去电话。

隔着几万公里的距离,顾屹为急切地第一句:“找到小南了?”

顾西洲说:“没有。”

这对孪生兄弟自小其实就没多少话可说,彼此都握着手机沉默。

隔了会儿,顾屹为主动开口:“怎么了?”

“他今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顾西洲问。

顾屹为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问。”

顾西洲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电话再次静音,须臾,顾屹为答:“没有。”

然后顾西洲就挂掉了电话,迎着冰冷的朝阳走进了无人烟的大街。

踩上雪地咯吱作响,他又点开手机刷新了一遍聊天软件的信息,再点开邮箱下拉翻了翻。

这两样都没有新消息提示。

他又给家里檀山家里打电话,给静安区的家里打电话。

阿姨们说的答案与顾屹为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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