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殷无射
一行师徒三个踏进路边的“昙城春/色”,孙金如矜持着一张脸指出自己先前有预订席位。他这位老师说起来出身不高,但结结实实接受了传统的最顶级教育,又干了半辈子研究工作,收徒弟那些礼仪虽然没有从前古时候要求的那样严,但还算重视。哪怕是对殷朝暮这个“捎带”来的小弟子,也没落下,将两个人全都带来正式吃一顿儿,也算定了师徒名分。
老院士官场待得久,倒也注重菜色精致,他选的这家“昙城春/色”,面儿上平平淡淡说是离家近省的来回折腾,其实背后颇费苦心。这家酒楼门脸儿不大,但却是京城少有的苏锡菜系,精致、可口,卖相儿上佳。孙金如带着弟子进了包厢,老气横秋地招呼服务员:“再拿一份儿食谱来,让两个年轻人也点几道。”
顾疏殷朝暮纷纷推辞,老爷子顺势叫了几味吃过觉得不错的招牌菜。他这脾气来的快,去的也不慢,“昙城春/色”主打高端客户,服务很是到位,伺候的孙金如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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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坦,竟连钱也不省了,刷刷刷直点几道主厨亲自料理的菜色,才放下食谱。
Z国人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在饭桌儿上联络感情。孙金如菜点完,就开始关心小弟子们的私生活。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一般都是一个思路,本着改革开放那会儿拉皮条的步骤,先问家庭情况。
“小顾啊,你家里父母都还好吧?干什么工作的啊?”
殷朝暮幸灾乐祸,当然好,他老妈现在歇业在家整天出去打牌赌博,不知道有多快活。老爹就更不用说了,虽说可能还不大知道有这么个儿子,但事业有成,也是每日快活似神仙。
顾疏神态自然地回话:“都还身体康泰。我母亲在家里过得很舒心,父亲虽有些忙,但就忙这几年,很快就要退休了。
殷朝暮:“……”
原来你现在就想着夺你便宜老爸的权了?
顾疏朝这边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径自喝了口茶。
“退休好啊,年轻时是以命换钱,老了是以钱换命。早点儿退休有福气!”孙金如极唏嘘地附和了几句,神色一转,殷朝暮都能猜出下一句话是什么。
果然……
“那你有对象儿了吗?你也有十九,嗯,我看看啊,有二十了吧?”
殷朝暮面色不变,心里也有一个小地方窜了过去打算听听看,耳朵悄悄支起来。他记得上辈子顾疏做明星的那会儿,没听过传什么绯闻,就连之前的猛料都半点儿没被挖出来,平白让一堆人猜测狗仔队能力不足。不过倒是据说当初他和某位天后交情不匪,连上位都是借助那位女星的裙带关系,当然这消息一直没被证实,但也说不准是真没有还是被人压了下去。
这事当然不是空穴来风,他知道至少那位天后私心里肯定是对顾疏有意思的,顾疏嘛……顾疏有次被人玩笑着问及此事,也没有反对。他当时也在场,最清楚这两人相识,大概就在顾疏上学期间。
这个时候……顾疏是否已经认识了那位女星呢?他是不是已有了心上人……
殷朝暮突然觉得有些好奇,这个想法就跟一只白蚁在轻轻啃啮这他的心,痒得不行。
低低的笑声响起,“我没考虑过这些事。”沉稳的嗓音让人一听就觉得可靠,虽然殷朝暮觉得不大可能。
毕竟学校里有很多女同学对这家伙抱有好感,而且哪个刚成年的男孩子不想找个女友呢?就算是试试也要先找个啊。他当年刚来大陆,也在大一谈了个对象儿,何况顾疏都大二了。
“倒是殷师弟这样招人稀罕,是不是打算大一就找个女友?”
殷朝暮挑高了细细长长的眉梢,他没想到话题竟绕到自己身上,但一看孙金如虽老却不减八卦的脸,嘴角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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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想,认真回应:“嗯,大概吧,大一课不算紧张,内陆的女孩子也挺可爱。”
顾疏淡淡点头表示赞同,“嗯,确实挺可爱。”
那你还说没考虑过!
让你装!
“打扰了三位,这一道凉菜蜜汁鸭舌是咱们苏锡名菜,清淡适口,鸭舌鲜嫩有较劲儿,几位不妨尝尝看。
再来,是江苏菜梁溪脆鳝,每一根鳝段儿均以酒、酱油、糖、味精、五香粉制成的浓卤烩制,鳝丝紧包卤汁,入口甜而松脆,是上等佐酒佳肴。这两道开胃菜都是由我们昙城春色的二号厨师为三位精心烹制。请问热菜要不要上呢?”
孙金如点头,“上吧,反正就我们爷三儿,不讲究那些,你们看着给上就行。”
“好的,请稍等。”
不多时,四道热菜一道汤品盛在古朴的瓷盘中送上来,“松鼠鳜鱼”造型精美、“荷花锦”灿烂浓艳,还有两味虽然不是苏锡菜,却同样精致诱人:“鼎湖上素”鲜嫩滑爽、清香四溢,“双菇炖南蛇”火工老道,胜在蛇肉鲜美。最后的“莼菜羹”更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苏氏名菜,荤素搭配,令人满口生津、胃口大开。
西晋张季鹰“莼鲈之思”的典故,借的就是这道鲈鱼莼菜羹,这些个饭菜中的小心思小趣味,殷朝暮出身餐饮世家,自然最清楚不过。几乎是看到菜品的刹那,就了解了孙金如这人难以洗脱的文人习性,再怎么大气,骨子里还是有点儿拿不出手的清高自赏。他大概明白何以这人一身倚马之才,却惜败于自己父亲一介商人。
菜品上齐,孙金如尽到东主的心意,首先举杯,小巧的瓷盅斟满了清甜的汾酒。
“初秋时节,得获佳徒,第一杯就由我这个老师先干了,我与你二人有此师徒缘分,也属难得。”这话说得倒是诚恳,说完干脆地一仰脖儿,亮出喝干的杯底。
殷朝暮与顾疏见状,也斟上酒跟了一杯。
孙金如见他两人喝完,又给自己满上,举起却不急着喝,“好,既喝了这第一杯,那第二杯之前我可有些话说在前头,你们自己掂量,考虑清楚了再喝。”
殷朝暮听他说得严重,摆正身子。顾疏恭敬地问:“老师请说。”
“不是什么为难事儿,”孙金如眼珠一溜儿,溜到殷朝暮脸上,“我之前几个学生都知道,咱们搞这个的,我是老了,你们最后难免还要到社会上去践行一番胸中抱负,这是好的……只是如今国家政策好了,你们竞争的强度也大了,几个小子进进企业,分析来分析去,没准儿就成了对手。我对你们没别的要求,只有一条儿——
你二人今天当着面儿给我作保证,无论往后路子怎样,都不准发生相互打压、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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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争的龌龊事!这话你俩认,不认?”
顾疏一笑,温和的气息首次溢在嘴角,“老师说的不错,我还当是什么事儿,既然和殷师弟成了同门,以后自然要守望互助,老师你不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于是两双眼睛都盯上了殷朝暮。他心灰意懒,他怎么会不明白孙金如的意思,这老头子只知道他早早暴露的身世,又不知道顾疏的隐藏BOSS身份,这样说话更多在于照顾姓顾的,让自己以后多帮着点儿那人。一片拳拳爱徒之心,就差没张口让自己落实顾疏的工作问题。
不过你再精也想不到自己的爱徒是农夫与蛇里的那条蛇,好,顾疏都敢认,我有什么不敢认的?!
清脆的碰杯声悦耳动听,殷朝暮抬眼对上顾疏,“当然跟顾师兄是一样意思,这话说出来,师兄以后可千万别自己先忘记了。”
顾疏微微一笑,仰头喝下一整杯酒,“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作者有话要说:噗——
这个:“我在想要是将来顾疏和殷朝暮领养孩子,就叫顾惜朝!!!”太有才了,当初起名字时还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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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朝暮看他这么痛快,也不矫情,跟着喝了一杯。要说他的优势,那在酒桌上体现的最是明显,他是谁?
二世祖就要有二世祖的本钱,单论酒量,就连成天泡吧生活糜烂的顾禺,在他面前都不敢说话。
何况顾疏这家伙还有个致命伤。
饭桌上两种人最猛。一种是殷朝暮这样儿的,明明长得跟肉鸡似的,最容易成为群攻目标,偏偏人家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杯一杯喝着就跟没感觉一样。顾禺多少次摆不平,就把殷朝暮放出去震场面。他自己也不知道这酒量是怎么回事儿,好像只要喝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就完全感觉不到酒精浓度,怎么喝都没有问题。
另一种是顾疏这种能装的。明明酒量就跟盘子底儿一样浅,但你扛不住人家能装啊!前三杯,照样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杯接一杯往下灌,连眉头都不带动,哪个还有胆子接着跟人家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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