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heface
一炷香时间后,跑堂带着身背药箱的苟医士过来了。另一边,去通知秋霞丈夫的跑堂也带着丈夫回来了。
此刻,秋霞的抽搐虽然已经缓和下来,但神志模糊,平躺在垫了褥子的桌上,呼吸深沉。
苟医士询问完情况,检查见她面色紫青,唇角带血,乃是刚才抽搐时咬破自己舌头所致,喉中可听到痰声漉漉。
继续查探,见下肢浮肿得厉害,小腿按压有凹陷,脉搏如沸釜汤涌。
秋霞有孕在身,苟医士心中也同情,但她此脉名为沸釜脉,乃是绝脉之一。
绝脉便是必死之相。
苟医士收回断脉的手指,摇头叹息:“不妙。”
秋霞丈夫急问:“苟医士,怎样?”
苟医士把情况告诉他,“此症谓之妊娠痫证,乃是产妇素体阴虚,精血不足所致,常发生于临产、产时或产后,来势凶险。抽搐因妊而发,须臾醒,移时复作。此刻,你娘子脉象三阳热极,阴液枯竭,情况万分危险。”
这话一出,秋霞丈夫的神情顿时变了。
虽然他对许多病情方面的话语不懂,但情况危险还是能听懂的,急道:“求苟大夫一定要救娘子。”
苟医士也想尽力救治,但这病确实太过凶险,只能先给秋霞丈夫一些准备,“现在看来情况不好,若是接下来病人不再抽搐,还可试着保一保,但恐怕很难大小一起保住。”
言下之意,就是询问秋霞丈夫保大还是保小。
苟医士主治妇科,不少次遇到这样做抉择的时刻。
在苟医士的想法里,大人总是最重要的,孩子没了还能再怀,当然该毫不犹豫保大。
然而,还真遇到丈夫说:“好不容易怀了九个月,当然要孩子。娘子没了,再娶便是。”
听得叫人心寒。
秋霞琵琶师是清音阁的招牌,若她有性命之忧,对清音阁也影响不小,听到苟大夫的问话,乐坊妈妈也着急看向秋霞丈夫。
见他坚定说道:“苟大夫,保住娘子!任何时候都优先保住娘子!”
这丈夫重情义,叫苟医士也感动,又查探秋霞腹部,许久之后才感觉到有一丝胎动。胎动频次减少,力度也弱,说明胎儿危险。
“不管怎么样,既然产妇胎儿还在,我先给药吧,尽量保。”
熬好汤药,给秋霞灌进去。
此时,一楼里,奏乐已经停止,客人散去大半,只有几个好事之人还在围观。
安静中,只剩二楼传来芙蓉泣露的乐声。
二楼是贵客,一楼便是发生天大的事,也没人敢去叨扰。
此刻形势凶险,苟医士,秋霞丈夫和乐坊妈妈都守候在秋霞身边。
三十六岁的产妇,相比年轻产妇,确实各种病症都要多一些。
何况还是妊娠娴症这样产妇和胎儿死亡率都很高。
若是不再抽搐,还有一线生机。
又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床上躺着的病人发出一声惨呼后,再次抽搐起来。
她浑身僵直,眼中只剩眼白,牙关咬死,口角不断地吐出粉色血沫。
秋霞丈夫看到这副景象,竟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到了秋霞口中,泣声道:“娘子,别这样,你别咬自己,你咬我!”
抽搐之人,毫无意识,连力气都比平时大得多,瞬间就将丈夫的掌侧咬出了鲜血。
苟医士看得心惊,赶紧拿了一块毛巾,代替秋霞丈夫的手掌,抵在秋霞咬死的牙间,免得她再次咬伤自己。
“娘子!”“秋霞!”
众人连声呼唤,须臾之后,秋霞的抽搐缓和过来,但人已经彻底陷入昏迷。
苟医士再探脉搏后,叹息摇头,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大堂里,灯火通明,一个时辰前还载歌载舞的清音阁,此刻已是气氛悲凉。
秋霞丈夫似还是无法接受这一结果,一动不懂地怔在原地。
明明早上还是好好的人,只说最近有些头晕头痛,看不清东西,腿脚些许浮肿,却也不影响行走,怎么到了晚上,突然便风中残烛了呢?
秋霞丈夫看着妻子娟秀的面容,心如刀割。
他自从第一次陪朋友来清音阁,看到秋霞演奏琵琶,就深深喜欢上了秋霞。
他虽然只是西市一排不上号的小官,但自认品行正直,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俸禄低些,但也能养家糊口。
两年来,他苦苦追求秋霞,对方却一直没有接受自己心意。直到今春,秋霞才跑来和自己坦白心意,愿意下嫁,让自己尽快说媒下聘,马上成亲。
他只觉得喜从天降,毫不迟疑地立刻请媒人说媒,和秋霞成亲。
成亲当夜,轻解罗衣,海棠着雨,秋霞当夜便有了身孕。
男人更是觉得如同泡进了蜜罐子般幸福,每天一从公署回来,就变着法地给娘子做好吃的,陪她出去散步。
谁知幸福的时光不过短短的八个月,便遭遇这样的祸事。
秋霞丈夫此刻只觉悔不当初,因为孕期他看娘子有头晕症状时,曾想带娘子去医馆请脉,可秋霞说什么都不愿去,他便没有坚持。
此刻,握着面前昏迷不醒的娘子的冰冷的手,真是咽喉哽塞,痛不欲生,“怎么会这样?”
看男人如此伤心,苟医士也于心不忍,安慰他,“公子想开些,如今恐怕已无转圜之地,不如带回家去。”
说完,苟医士的视线余光里便看到秋霞腹部有细微的动静。
伸手探了探,这胎儿的性命竟如此顽强,竟还活着。
看到苟医士的动作,丈夫心中好似又升起微弱的希望,急问:“大夫,怎么了?”
苟医士虽然发现秋霞肚里胎儿依旧活着,但也无计可施,“哎,如今秋霞已是日暮西山,但肚子里的孩子,似乎还能救上一救。”
乐坊妈妈脱口而出:“怎么救?”
苟大夫也知说出来无用,但此刻不说又觉心中不安,“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取出腹中胎儿。”
乐坊妈妈惊得嘴巴都合不拢,“这……这胎儿在腹中,怎么能取得出来?”
秋霞丈夫亦是目瞪口呆。
苟太医继续说:“太医院朱院判有金盒一只,里面有金刀四柄,可为人开膛破肚,去除病灶,自然也可以取出胎儿。只是……”他叹息,“你们如何能请得来太医院院判呢。”
众人也知道,太医院中有无数神乎其技的杏林圣手,尤其以院判朱令医术最高。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药到病除,起死回生。
可太医院院判多数时候都守候在内宫之中,为帝王妃子看诊。即便他仁心仁术,愿意施以援手,一时也无法找到他。
丈夫甚至立时就要出门,“我现在就去寻朱院判!”
“其实你们不用去求朱院判。”突然,一道先前没有听过的男声从旁响起。
众人看去,见是一个坐在角落里,身形圆润,着铜钱花锦袍的乐坊客人。
看起来像是京中富商。
适才秋霞晕倒,其他宾客纷纷散去,他见秋霞怀有身孕,念起已于自己和离的娘子,心中伤感,刻意留下看了片刻。
又听到剖腹取胎可救,忍不住出言提醒,“若是这娘子还有救,你们此时赶紧去请时大夫吧。”
苟医士诧异,“时大夫是什么人?”
胖商人说道:“东市梅花大街时暮堂的时暮大夫,家住海棠巷十号,可以为你们剖腹取胎,因为我娘子便是自他手中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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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两次都是和谢意待在一起。
这一次,时暮觉得比之前还难受,浑身燥热,皮肤刺痛。
索性磕了一粒安眠药,把自己团进那件沾着谢意气息的狐裘大氅中,只盼着赶紧睡着,熬到明天再说。
可不断从心口袭来的热意,还是叫他睡得很不安稳。
翻来覆去,迷迷糊糊酝酿出些睡意,院门被敲响。
这样的时间来敲门,定然是急诊。
时暮披着大氅出门来开,看到一个神情焦急地中年男人站在门外,“请问您是时大夫么?”
“我是。”
男子急道:“请您为我娘子剖腹取胎!”
时暮询问情况,听到孕晚期孕妇出现抽搐、浮肿等情况,心里已知不妙。
这是重症子痫的症状。
是产科最严重的病症之一,在医学如此发展的现代,都依旧有着不低的死亡率。
子痫,是指在产前、产时乃至产后二十四小时内,发生的不明原因的抽搐。
在孕期八到十二周的时候,母体大约一百到一百五十条子宫螺旋动脉会在胎儿胎盘的作用下,被重新改造,以保证胎儿的营养和氧气的供应。
如果这个改造过程不顺利,就会造成母体一系列的妊娠疾病。
子痫除了会有母体反复抽搐的症状外,还会在短时间内引发凝血状态异常、器官功能衰竭、脑水肿、脑出血,还会引起胎盘功能问题导致胎死腹中。
发作前会有一些类似头痛,看东西模糊、意识不清等症状。
现代医学对于子痫的治疗,主要也是早期干预,控制血压控制尿蛋白,必要时终止妊娠。
毕竟一但发病,母胎的死亡率也很高。
听男人讲过情况,尽管自己此刻难受,时暮还是赶紧拿了药箱,跟男人出发。
去了恐怕就要动手术,顺路叫上江洛打下手,然后一路不停地跑到清音阁。
该说不说,这条路原身还挺熟悉。
来到清音阁,患病产妇正躺在大堂后台。
时暮刚进去,产妇便发生了第三次抽搐。
这次抽搐是最严重的一次,先是眼球固定,瞳孔放大,继而口角及面部肌颤动。
数秒钟后,产妇双手紧握,整个背部强直,身体用力后绷,头颅上仰,以至脖颈都涨得粗如瓶胆。
面色潮红,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很久之后才深长地吐出一口气。
时暮两步冲过去,都还来不及为她进行解痉治疗,产妇就在严重的抽搐中没了呼吸。
苟医士伸手掐孕妇的脉搏,随即失声喊起来,“没脉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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