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端瑜
……
郑山成同林哥儿买了猪肉和酒水来,郑夫郎叫了几个相熟的妇人跟哥儿一起到灶房里做饭炒菜。林哥儿也在一旁帮着忙,郑山成去跟村子里的人说话去了。
等村民们把饭吃完,已是夜半了。
“清音哪儿去了?”郑夫郎皱着眉头。
他们做饭时,郑清音不来帮忙,现下吃了饭就没影子了,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林哥儿今晚吃饭瞧见郑清音兴致不高,心里存了一分担心,他便道:“阿爹,我去看看清音。”
“你去吧,这孩子是大了还是怎地了,性子越发沉闷了。”郑夫郎叹了一句,收拾碗筷去灶房洗碗。
郑夫郎给了郑山成半吊钱:“让你们去买肉和酒时,忘了让你们买祭祖的物件了,明早山成你去赶一趟早市。”
郑山成:“知道了,阿爹。”
村子里的人走了,外边还没打扫,郑山成拿了扫帚去扫院子外边的瓜子壳、脚底带来的泥土。又急忙把鸡草剁了喂鸡,等鸡吃完把它们赶进鸡笼里关着。
村外的狗又开始嚎叫起来,声音洪亮,往日郑山成听着烦,今天只觉得高兴。
今晚村子的人到郑家用了饭,未曾见袅袅炊烟,只听见小孩的笑声,还有村子的大人说话的声音。
“这郑家是发了洪福了……”
“县令,嘿嘿,往后我要叫一声郑大人了……”
有几句只言片语从风中传来。
郑山成拿着扫帚咧开嘴乐呵呵的笑了。
郑父:“山成,傻乐啥,家里的锄头怎地少了一把?”
郑山成一拍脑袋:“今儿听见山辞写信回来了,把锄头忘在地里了。”
郑父:“你个败家的,太不小心了!”
“我明早去拿,村子里都是相熟的人,天这样黑了,没人会去拿。”郑山成为自己辩了一句:“我这不是高兴么。”
郑父只是说几句,也没见真生气。他卷起烟,抽了一口旱烟。
林哥儿见郑清音屋子里的烛光亮着,他站在门外敲门:“清音我可以进来么?”
郑清音擦了擦眼泪:“等会儿,大嫂。”
他急忙找了镜子,掩饰了一番,才把门打开了,“大嫂进来吧。”
郑清音一个人住,屋子里有一张床,桌椅有一套,这套桌椅还是郑山辞淘汰下来不要的,床头柜里放了一个竹篮,是他自己用竹子编织的,里面放着一些边角料的布,他闲来无事时便喜欢绣些荷包和手帕,然后跟着郑山成一起去镇上卖了补贴家用。
竹篮里还有一只正在纳鞋底的鞋。
“清音,你的手真巧,这针线绣的真密。”
郑清音不好意思起来,他拍了拍床:“大嫂你先坐。”
“我看父亲的鞋有些旧了,想着之前到集市上卖的荷包还剩下点钱就想给父亲绣一双新鞋。”
林哥儿坐过来,“清音,知道你孝顺,晚上就别绣了,仔细了眼睛。”
“我知道了,大嫂。”
林哥儿还未出嫁时,还爱俏过。嫁给郑山成,手里有些闲钱还悄悄的买过一朵绢花来戴。郑清音长相秀美,反而不爱俏,衣裳换来换去就几件,平素用的簪子也不甚爱戴。
钱都省下来了。
郑山辞去读书科举,这个家里又何止是父亲和阿爹、山成,这最小的弟弟也是这般为他着想,懂事极了。
“我见你今晚兴致不高,是心里有事么?”林哥儿怜道。
郑清音不敢说只摇头:“大嫂,我没事,许是天气惹得我心情不大好。”
“清音,你往后对自己好些。二弟已经做官了,你不必太节俭了。多买几件衣裳和首饰,村子里的哥儿都爱俏,清音却不爱这些,哪个哥儿不爱俏。”
郑清音听了这话,竟有些难过。他眼中含泪,不知如何是好,只喏喏道:“大嫂也嫌我么?”
林哥儿不知哪句话惹得郑清音,只慌张去给他擦眼泪:“我、我怎会嫌你,只是想你对自己好些。清音生得这般好,若是穿了好衣裳、戴了好首饰那不更漂亮了。”
郑清音不哭了,还是抽噎着,“大嫂没哄我?”
“小弟,我哄你有甚好处。”林哥儿笑道:“当初嫁与你大哥便瞧上了你大哥的好相貌。你说说,你二哥在京城娶了侯府的哥儿做夫郎,焉能没有他那张脸的好处。若是生的丑些,那侯府的哥儿哪瞧得上。你是他们的弟弟,怎地没好相貌了。”
郑清音破涕而笑。
林哥儿:“要我说,你也知晓你二哥的臭脾气,若是没有那张脸做掩护,啧,侯门哥儿哪看得上他。”
郑清音:“……”
跟郑清音说好,林哥儿就回屋子里洗漱去了。
郑山成早就洗漱完了,躺在床上。
两个人住的屋子大一些,郑山成搂着林哥儿喘息着。
林哥儿仰着脖子,抱着郑山成的脑袋。
两个人洗澡后回到被褥里,林哥儿懒懒的说道:“山辞说让父亲跟阿爹、还有我们去新奉县你怎么看。”
郑山成:“你想去么?”
“怎么不想去,我长这么大,还未去过县城。”林哥儿兴致勃勃的说:“家里不就是等着二弟光宗耀祖么,二弟已经授官了,你身为大哥也要去当面祝贺一番吧。”
郑山成刮了刮林哥儿的鼻子:“我再想想,还有这事还要看父亲跟阿爹的想法。”
林哥儿:“你不为自己想,总要为我们以后的孩子想吧,还有清音。清音留在村子里,以后找个什么样的男人。”
郑山成果真思忖起来。
他想了片刻,先放下了:“还是要看父亲跟阿爹的想法,再者山辞刚去新奉县,只怕根基不稳,我们这就巴巴的跟过去,岂不是捣乱。”
林哥儿:“你啊你,你眼里就只有郑山辞,你这个二弟了,做甚事都为他着想。”
……
另一边郑山辞跟虞澜意在驿站用了早膳,便不再逗留,休整一夜继续赶路。他们比两位杨公子起得早,杨三醒来后问过郑山辞一行人。
老周道:“他们已经离开了驿站。”
杨二和杨三都有些懊悔起来,他们还未曾知道郑山辞的名,只知道姓郑。那位上京赴任的纪大人从楼上下来,听见两位杨公子在打听昨晚那一行人,心里不住犯嘀咕,难道那小小县令,身份背景不一般么,竟得了杨氏公子的看重。
那他不生生错过了一个结交的机会。
纪大人本来今日心情还不错,现下也变得兴致缺缺起来。
郑山辞起得早,虞澜意还是困着,他坐上马车还是昏昏欲睡,吃了几口包子便没吃了。
对于虞澜意来说是太早了。
郑山辞:“你在马车上睡会儿吧。”
虞澜意抱怨:“马车硌人。”
他屁股下面还是垫着坐垫,还有郑山辞的披风,还有他找不到一个好枕头。虞澜意的眼珠转了转,他看向郑山辞:“我好困,想睡觉。”
郑山辞想了想:“再给马车垫上一层被褥。”
虞澜意:“不用,我觉得挺软的。”
虞澜意看向郑山辞的腿,认真的说:“我能把脑袋搁在你膝盖上当枕头睡觉么?”
郑山辞点点头,他甚至把衣袍抚平了,虞澜意心情雀跃了一下,他慢慢的躺下来,把脑袋枕在郑山辞的膝盖上。
郑山辞弯腰把毯子薅了过来,给虞澜意盖上,秋天已经来了,天色渐渐变冷了,不盖好毯子容易受寒。
他把搁置的书又拿了起来,专注的看起来。
虞澜意卧在马车上,他一抬头就能看见郑山辞流畅的下巴,郑山辞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低头看着书,目完后轻轻的翻开书,马车轮子的声音在响,耳边还有郑山辞翻书的沙沙声,虞澜意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么一睡就到了晌午,晌午到了一处小县城,他们进城去酒楼里吃了一顿饭。
虞澜意尝了尝还比较满意。
郑山辞用公筷给虞澜意夹了青菜,“天气越来越凉了,要注意保暖。”
虞澜意歪头看碗里的绿油油的青菜,他瘪着嘴,不情不愿的吃了。
“我带了厚袄子、还有披风。”
郑山辞:“那便好,今年瞧着雨水足。”
虞澜意每到一处新鲜的地方,仿佛自己是游行的旅人,只觉无拘无束。他见过白云苍山、月落参横、余霞成绮、处处都是好风景。只可惜他少时并未用功读书,写不出什么诗来。盛京虽好,偶尔出来见见天地,便开拓了眼界,心情也好起来。
只他去问郑山辞会做诗么。
郑山辞脸上窘迫,摇头:“我做不来诗。”
虞澜意觉得郑山辞是半吊子进士,竟连酸诗也不会做。
晚上又到了一处小城,这处小城没有驿站,他们便只能住客栈了。
虞澜意叫了上房,掌柜的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招待:“这位公子和夫郎这边请。”
郑山辞同虞澜意在客栈用了饭,夜晚虞澜意又拉着郑山辞去外边逛夜市。
此处地方崇尚河神,依山傍水,有不少稀罕新奇的玩意儿。还有河伯与新娘的故事,两个人去听书,找了一处地方坐下要了一盏茶。
“以往我出门去听书这些,都要带着府上的侍从,不能只单带金云一个,那些人跟着就怪没意思的。现在自己想听书就听书了。”虞澜意拿着瓜子磕起来:“想磕瓜子就磕瓜子,没人说我姿态不雅了。”
郑山辞听了这话笑起来。
虞澜意听着说书人的故事,他轻轻的说道:“郑山辞,原来嫁人是这般快活的事。”
郑山辞闻言怔然,他看向虞澜意,虞澜意认真的听着台上的人说书,说书人拿着压言木,穿着长衫,他重重的拍了一下压言木,声音变得激昂起来。
茶馆四方来客,人群吃着茶,拿着碟子里的花生米跟瓜子吃着,透着几分闲适。郑山辞独独把目光落在了虞澜意身上,他笑了一下。
听了说书再买些小吃,他们便回客栈安置。
从京城到新奉县足足有两个月有余,虞澜意的脚步也走了大燕六分之一的版图了,转眼就走了两个月了。
从京城定的点心早就吃完了,沿途有不少带着地方特色的糕点,虞澜意一个没落下。今日晌午刚埋锅做饭,吃了饭突然天空闷雷阵阵,竟是下起雨来。
虞澜意立马跳进马车里,马儿不好在打雷天里行走,他们被困在马车里。
“好大的雨。”虞澜意用毛巾擦了擦头发。
郑山辞掀开车帘,总在这里也不成事,他们还有两车的行李不能淋湿了。他让旺福去前面打听,看有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郑山辞,好冷。”虞澜意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