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
谢枢毕竟不是影帝,演技有待提高,声音能夹出一个宋小鱼已实属难得,再装个疯药师,略有些难为他了,只得在其他地方下功夫。
等一切准备妥当,午后阳光正好的时候,谢枢拎着药罐,站在了思幽阁门外。
他敛下眸子,想着如何开场。
疯子该是什么样子的?一边狂笑一边抠鼻,然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入小院吗?
疯药师的剧本66没有,只知道大概剧情,没个台词参考什么的,谢枢这种人又是向来情绪内敛,八风不动滴水不漏的,演谢春山算有共通之处,至于宋小鱼则是少年单纯,谢枢多少也有过少年单纯的日子,勉强能演,但要他装疯卖傻,实在有难度。
66自暴自弃:“算啦宿主,剧情跑通就算啦,这些细节不重要啦!”
谢枢微抬眉目:“你们的评分标准倒是宽松。”
66还未反应,谢枢已敲响了房门:“平芜君,在下药堂药师,有事相商,可否一见?”
他压低了声音,如果说宋小鱼是清亮的少年音色,谢春山是四平八稳恰到好处的成年男子音色,药师则是低沉沙哑,让人略感沧桑。
萧芜正在院中晒太阳。
他懒洋洋的靠着墙壁,废脉用力会疼,于是干脆卸了力气,午后日光毒辣,没人能直视太阳,好在萧芜看不见,日光明晃晃的倒映在他的瞳孔,映照出灿金色的光斑。
说来奇怪,萧芜废了修为,倒比当仙君时多了几分活气,好像在这无妄宫的破落小院里,他才得以放下往日的千斤重担,表现出作为“人”的一面。
听见动响,他强撑起身体,站在了门板三步之外,隔着门缝,谢枢恰巧能看见他清瘦的身形。
萧芜客气而疏离:“敢问药师来此,是为何事?”
谢枢笑了声:“听闻仙君筋脉寸断,好巧不巧,我这里恰巧有本功法,或可令断脉重续。”
门内的萧芜微微僵硬,窒住了呼息。
片刻后,他却推拒道:“多谢药师美意,不必了。”
谢枢略感意外,近三十年苦修一朝尽散,落入敌手,好不容易有了丝微茫的希望,却不抓紧?
谢枢:“敢问仙君,为何?”
萧芜:“无功不受禄。”
谢枢:“倒也不算无功,我有所求。”
66苦哈哈的夹在中间,听他们文绉绉的你来我往,揪着宿主的袖子:“宿主,你现在的人设是个疯子哈!”
谢枢捏了捏系统,见它虽然提醒,却没有强制终止的意思,便我行我素的下去:“仙君若能应承,再答应不迟。”
萧芜:“求什么?”
谢枢:“剑法。”
他抚着手中药罐:“我虽精通药理,却无自保的本事,在魔宫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想向仙君讨教一二。”
顶着宋小鱼的身份不好请教剑法,那个菜鸡连运气都不会,要是几个月就出落到能与平芜君讨教剑法的地步,那谢春山这百年难得一遇天才的称号就要换人做了,萧芜又不是傻子,宋小鱼真敢问,谢春山的身份明天就能被猜出来。
顶着药师的身份,却是恰好。
如此,平白无故再打一份工,也不算太亏。
毕竟就算薛随和吴不可已被震慑,但后仙魔大比剧情,他还要和萧芜过上百余招,还要打的百川倒灌山河动摇,要是一点都不会,萧芜刚一拔剑,谢枢就啪唧跪了,这退场也是有些难看。
门环微动,铁锈碰撞见擦拉出大片杂音,萧芜道:“请进。”
谢枢迈步而入。
他避开了宋小鱼常坐的地方,换了个位置将药罐放下来:“为表诚意,我便先同仙君说说这秘法,练或者不练,仙君自有决断。”
萧芜正了脸色:“您请。”
谢枢轻声叹气:“首先,仙君要知道,无妄宫中是药三分毒,功效越好,毒性越烈,何况是能医治断脉的药。”
谢枢不清楚疯药师的做派,干脆按他自个的方式来,当着萧芜的面,他就将功法的利弊摊开了讲明白了,半点没有藏私。
从药草侵蚀断脉的痛楚,到练功后通身死气,似鬼非人,再到后续不定时的毒发,每年数次的浑噩,都铺开了讲明了,一一陈述清楚。
谢枢知道,宋小鱼的剧情一走,萧芜必练此功,但他依然希望萧芜是清醒且明白的,知道代价,才好有决断。
说到其间痛苦,谢枢微顿,又很快掩饰过去,继续描述。
萧芜那双空茫的眸子却在他停顿时不经意的看了过来,微微蹙眉,片刻后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谢枢将乱七八糟的全部讲清楚了,才润了润唇:“仙君可有决断了。”
按照剧情,萧芜应该拒绝。
萧芜和疯药师的第一次见面并不友好,萧芜心中空空荡荡,甚至没什么怨恨,只一心等死,而药师试药心切,两人不欢而散。
萧芜充满白翳的眸子平视过来,却道:“或可一试。”
“嗯?”66一个激灵,爬了起来,“什么?”
谢枢垂眸等了片刻,依旧没等到系统的强制措施,他双指点了点66:“也好。”
66没等来宿主和他一起震惊,却发现宿主微妙的松了口气。
66警觉道:“宿主,你?”
谢枢平静:“小剧情波折,应该问题不大。”
66趴回去:“确实。”
它是谢春山的NPC扮演系统,药师崩成什么样,和它有什么关系?
见安抚好了系统,谢枢敛下眉目。
不可否认的是,谢枢心中有种大石落地的松快感。
功法的代价太大,谢枢虽然喜欢那个三百年后,由他亲手缔造的萧芜,却不希望萧芜被迫走上这条道路。
他伪装了宋小鱼,又将亲手促成宋小鱼的死亡,谈若萧芜是因为宋小鱼,才被迫选择接受,那未免太可悲了。
谢枢久久不动,萧芜倒是笑了声:“药师可还有疑虑。”
谢枢:“……并无。”
他从陶罐中取出一粒药种,执起萧芜的手腕,寻到了指尖处的断脉:“有些疼,仙君若忍不了,便和我说。”
这话语有些熟悉,萧芜晃了一瞬,含笑道:“好。”
药力被施加在了经脉之上,痛楚如水般涌了上来,萧芜指尖颤了颤,却没说话,生生忍下了。
指尖淤堵胀痛的经脉确实在药力下化开些许,凝滞已久的灵力重新流动,熟悉的感觉充盈着身体,萧芜轻轻抬手:“我似乎能握剑了。”
刚断脉那几日,萧芜提不得任何东西,连握筷都难,现在养回了些,却还是提不起剑。
谢枢:“那就好。”
他翻开书卷,开始给他讲功法诀窍,萧芜悟性奇高,几息之内,还真给他在断脉中凝出了些许灵力。
可还来不及开心,下一秒,他的面色陡然凝重下来。
第259章 春山
指尖断脉处好不容易凝起的灵力忽而不受控制,被生生拽入气海,与身体残存的相碰撞,恰似在丹田处形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萧芜单手支撑着桌沿,手臂不住的发抖,只觉断脉处剧痛,如被大水冲垮的河堤,牵连着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接着喉间涌上腥甜,唇角溢出大片鲜血。
谢枢骤然站起:“仙君!”
萧芜的脸色白如金纸,瞬息之间便出了一背冷汗,豆大的汗珠在额头凝聚,又沿着下颚滚落,他睫毛颤抖,死死的抿住嘴唇,下齿几乎将唇珠咬烂了,才堪堪止住溢到唇边的痛呼。
萧芜几乎不能撑着身体,手臂一软便向前倒去,谢枢连忙伸手,接过了他的大半体重,单手搂过他的腰腹,另一只手抚上脊背,在后颈出小心的顺着:“仙君?仙君?”
萧芜没有力气回话了。
谢枢蹙眉看向66,剧本中并没有这一段,游戏策划或许也觉得萧芜吃的苦够多了,他的续脉经历一帆风顺,并没有多余的波折。
66比他还要六神无主:“怎么会?发生了什么?怎么会?”
它的语调慌乱中带着哭腔,谢枢反而在最初的慌乱后镇定下来,怀中的躯体轻轻发着抖,指尖死死攥着谢枢衣角,手背绷起大片的青筋,将本就冷白的皮肤衬托的更加苍白。
能让素来清冷的萧芜这个样子,不知道有多疼。
剧情出了这样的岔子,谢枢也顾不得伪装了,厉声道:“薛随。”
薛随守在附近,随时待命,闻言自树下纵身跃起,足尖点地掠过围墙,利落的半跪下来:“宫主。”
谢枢:“立刻,宣药堂疯药师,吴不可,以及一切对经脉内伤有了解的医生觐见,快!”
“是,宫主。”
薛随领命,离去时余光一扫,见平芜君半个身子都伏在宫主身上,似是疼得狠了,唇边逸出压不住的气音,当下心中一沉,心知不是小事,连忙提起气劲,腾身跃起。
一盏茶后,无妄宫主殿。
谢枢掀开被子,将萧芜平放在绵软的大床上,又用被子细细塞好,最后拉出他一条手臂,轻轻放在脉枕上。
平芜君蹙着眉目,睫毛极轻的颤抖着,俨然陷入了昏迷,而大殿之中,二十余位药师十人一竖,分列左右,他们个个低眉敛目,俯首躬身,而队伍最前方的,则是两负担架。
吴不可和疯药师都半死不活着,是硬生生给人抬过来的。
谢枢坐在床沿,半侧着身体,垂目俯视着殿中,一双瞳孔黑白分明,唇角抿成笔直的线条,锐利的像出鞘的锋刃。
无妄宫主虽然长的俊美风流,唇边常带笑意,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他若是冷下脸色,整个无妄宫都陪着战战兢兢。
在这种场合,即使是疯子,也是的不敢乱说话。
药师们彼此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叫苦,却听宫主点名道:“疯药师。”
平平常常三个字,简直像厉鬼追魂索命的咒语,疯药师苦哈哈:“宫主,属下在,属下在哈。”
两个侍从抬着疯药师上前,放在了脉枕之下。
他艰难爬起身,将手指放在了萧芜的脉搏上,三息过后,却是哎呦了一声,蹙眉道:“不对啊,宫主明鉴,不该如此啊。”
萧芜是用了他的功法才这样的,若有问题,疯药师首当其冲。
谢枢看他一眼:“且说如何治。”
方才一开始,谢枢最先怀疑疯药师有问题,但第一责任太容易追查,第二疯药师与萧芜素不相识,没有动机,肆意谋害的几率很低,更大的可能还是功法出了岔子。
疯药师眉头紧锁,砰砰敲了两下脑袋,恼道:“容老朽想想,容老朽想想!”
侍者又将吴不可抬上来,吴不可同样支起身体,细细诊过,他的脑子显然要比疯药师好很多,加上上次得罪了谢春山,急于补救,当下拱手:“宫主莫急,性命无碍,就是经脉情况似有异常,疯药师的法子我看过,理论可行,不是着药的问题,倒像是仙君体内沉疴与药起了冲撞,待我和其余药师细细诊过,再给宫主答案。”
谢枢微微点头。
侍者便将他的担架抬到一旁,与疯药师放在一处,两人就着半躺的姿势,在主殿地板上比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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