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
他说着,单手负在背面,竟是准备一手出剑。
话说到这种地步,弟子脸色一僵,也只能道:“请。”
场外鸣鼓三声,弟子率先动作,他自知不敌,想以险招取胜,当下快如残影,从右后方跃起,劈砍而来。
萧芜虽压了修为,身形依然轻捷如鹤,单手负于身后,旋腰侧身闪躲,他头戴的篱幕垂着数尺薄纱,衣衫也是不方便打斗的宽袍大袖,可袖摆起落间,幕篱白纱翻飞,却是连他的衣袖都没有触及分毫,便轻飘飘的躲过了。
萧芜声调不变,从容道:“想要以险取胜,确实可行,可你变招太过急躁,转折之间易露破绽,或可以注意一二。”
弟子咬牙,起势再攻。
他的剑影笼罩整个试剑台,动作极快,萧芜却不曾换过位置,悬腕抬手间,动作平和自如,只听当当脆响,剑气相撞,激起三丈尘土。
他评价:“虚招确可以掩人耳目,但虚招太多,你藏着的杀招反而相形见绌。”
弟子每起一剑,萧芜便点评一声,他只格挡不进攻,依旧负手而立,在雨幕一般的剑气中进退自如,如此过了百余招,依然从容平稳,仪态清贵如山中修竹,肃肃萧萧。
谢春山身后,薛随的属下小声询问:“薛尊主,他为什么要指点那弟子啊?”
说是比试,但双方差距太大,便成了指点。
薛随的属下不认识萧芜,只是这人跟在宫主身边,却指点正道弟子,他多少有些不解。
薛随古怪道:“你以为那是在指教?”
以平芜君的实力,若是生死决斗,他只需一挑一刺,长剑便可很在弟子脖颈,再往前一寸,便叫这正道弟子血溅当场尸首分离,只是那样的比斗,便不如现在这样赏心悦目。
属下一愣:“不是吗?”
吴不可立在一旁,只摇头道:“那是因为我们宫主坐在这里。”
属下:“啊?”
吴不可:“等你喜欢上谁家姑娘就晓得了。”
属下:“……啥?”
薛随与吴不可便不再搭理他了。
眼看擂台时间过半,若分不出胜负便以平局结束,萧芜当真一挑一刺,灵压浩荡如水,轻飘飘的一剑似裹挟着千钧力道,山间长风骤起,呼啸而过,竟连天边云雾都散开分毫,弟子骇然之下,手中剑脱手而出,倒飞钉入地面三寸,下一秒,漆黑的长剑骤然横在了他的咽喉,剑锋比深渊寒潭还要冷冽三分,萧芜垂眸负手,金属剑棱之上,倒映出一张惊惧的面容。
场外三声鸣鼓,司正高声:“胜负已分。”
萧芜便不再看他,他负手收剑,几个起落回到谢枢身边,信手将剑送回剑鞘,只听长剑清鸣一声,已然归鞘。
萧芜坐回了谢枢身边。
他等了许久,没等到谢春山的评价,便微微偏头,轻声:“如何?”
谢枢没说话,只收了扇子,双手鼓了三下掌。
萧芜便满意的坐了回去。
身后,吴不可暗自庆幸:“还好我不曾为难与他。”
薛随跟着点头。
魔门一派和谐,倒是对面的苍山道人脸色愈发难看,他盯着对面纯白幕篱的萧芜,不知想到了什么,大比过半时,忽而一挥拂尘,打断道:“老朽门中尚有要事,便不再奉陪,先行离场了。”
说罢,他便站直身体,似要化作流光远遁而去。
谢春山一摇折扇,却道:“道人且慢。”
他同样施施然站起,含笑道:“苍山道人,既然是试剑轮道,只有这些小弟子之间比斗,难免失了意趣,您说是也不是?”
苍山道人脚步一顿,他不笑的时候脸色极冷,鹰隼般的眸子注视过来,莫名显然阴森:“你待如何?”
谢枢坦然与他对视,摇扇道:“我一路前来上陵宗,中途落脚几座人间大城,坊间对你我谁是当今修士第一人争论不休,既然你我都在此处,这正魔两道谁为魁首,或许也可有所决断了,是也不是?”
说着,极重的灵压如潮水般铺开,回荡在群山万壑之中,上陵宗山门乌云滚动,天色浓稠如墨,方才晴空万里,如今竟是有了几分山雨欲来之势。
谢枢踏出一步,凭空立于山巅之上,而后闲闲作揖,振声道:“无妄宫谢春山,请试道人苍山剑。”
第279章 穿心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萧芜瞬间抬眼,望向谢枢,似要起身,谢枢便轻轻抬手,点在他的肩膀,将萧芜压了下去。
萧芜嘴唇微动,闷了许久,终是敛下眸子,不再言语了。
谢春山要试剑,他现在没资格拦。
擂台上弟子们交头接耳,面露兴奋,这是当世最富盛名的两位修士之间的争斗,观战机会难得,对天赋低微的弟子而言,这或许是一生中唯一一次参悟此等界比斗的机会,他们不需要体悟全貌,仅需要窥得一二,便有机会登场入室,于浩渺大道中留下一名半姓。
亭台之上,各派掌教的视角与小弟子截然不同,他们互相对视,表情凝重。
苍山道人乃当世仙门第一人,谢春山乃当世魔门第一人,谢春山挑战苍山道人,绝非普通论道比试。
这场争斗,既可以决高下,也可以决生死。
苍山道人抚摸白玉拂尘的手一顿,从座位上站起,同样向前一步,立在了山崖之前。
他与谢春山对视,提气振声,威严的嗓音回荡在山间谷地:“小友欲试苍山剑?”
谢枢洒然:“请试。”
此时,两座巍峨高峰逼夹着试剑台,苍山道人着白衣,谢春山着黑衣,两人一黑一白,分立两山之巅,狂风吹动他们的袖摆襟袍,一如天平的两端,而天平的筹码质押的,则是仙魔两道百年气运。
谢春山胜,仙门落魄,魔门当兴,无妄宫子弟从此横行无忌,谢春山败,仙道显赫,魔门避世,上陵宗稳坐头把交椅。
台下无数尚且稚嫩的弟子不会想到,命运如丝缕交缠,看似与他们无关的一场比试,已与所有人命数相连。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苍山道人率先执起苍山剑,对他们这个层级的比试而言,小小剑台已然不能承接其中剑意,唯有化上陵群山为擂台,天地高崖为背景,方可淋漓一战。
苍山看着谢春山,笑意不达眼底,眸中暗藏机锋:“小友,请吧。”
谢春山笑:“请。”
苍山:“我虚长小友几岁,让小友几招,请小友先出。”
正道人比剑总是有各种规矩,以示品性高洁清贵,不愿占人便宜,可这“高洁清贵”放在苍山道人身上,就有几分搞笑了。
谢枢摇扇而笑:“我们魔修快意恩仇,不讲这些,道人请吧。”
俨然是暗讽正道虚伪。
心中有鬼便格外容易被刺痛,苍山一挥衣摆,当下冷哼:“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只听铮然一声剑鸣,苍山剑骤然出鞘,光影斑驳间飞沙走石,山中罡风四起,在空旷的峡谷中尖啸而过,似厉鬼哭号。
苍山道人率先出剑。
作为上陵宗掌教,他的剑四平八稳,中正平和,恰似这连绵巍峨的上陵群山,自平原谷地拔地而起,坐镇四方,正道八百年气运,皆在此山。
浩如烟海的剑气刺破长空,有泰山压顶之势,自当头横扫而下,似仙神高居云端,诘问来人。
在如此磅礴的灵压下,吴不可与薛随同时后退两步,堪堪稳住身体,其余修为较差的随侍退无可退,脊背抵住山石,满目惊惧。
萧芜坐在原地,八风不动,只蹙眉注视着风暴中心的玄黑色身影。
谢枢依然立在原地,一手轻摇折扇,广袖宽袍随风吹动,姿态洒然,说不出的俊美风流。
他的态度无疑激怒了苍山道人,刹那风云涌动,剑气刺破长空,一点寒芒直刺谢春山眉心要害。
谢枢却没抬剑。
他身行错开两步躲开剑芒,却将折扇一拢,当空抬手,与长剑赫然相接。
当的一声脆响,苍山剑无双威力之下,折扇却仅仅是微微弯折,并未断裂。
谢枢心道:“果然。”
他这折扇并非凡品,是宫中最好的一把,也并非直与剑势相处,而是错开折损后的余波,可饶是如此,扇子依然应该断裂。
没断只有一种解释——苍山剑不愿意为苍山道人所用。
作为游戏的制作者,谢枢看过不下十版文案设定,有些设定并未明写,有些已经废弃,但随着他对此世界了解越发深入,那些或明或暗的线索依然成为了世界法则的一部分,在无形中影响着世界。
譬如,修为得一步步修炼,任何靠掠夺,秘法,得来的修为,都会暗中反噬;譬如修士寿元有限,一旦大限将至,便会江河日下;又譬如,剑道要与道心吻合,倘若修了不适合的道,实力十不存一。
缱绻多情的人用不来雷厉风行的剑,光明磊落的人用不来阴狠毒辣的剑,而阴狠毒辣的人,同样用不来澄澈空明的剑。
苍山剑取苍山巍峨,护佑苍生之名,是上陵宗代代相传的名剑,此剑曾跟随过无数霁月光风的掌门,是山中震派之宝。
可如果他的主人吸人修为,苟延残喘呢?
或许苍山道人曾经磊落,曾经坦荡,但时过境迁,面对寿元则损的他,早不是昔日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这样的人,用不好苍山剑。
此外,谢枢在夜深人静时,曾无数次拆解参悟萧芜的剑,他一遍遍的回忆,一遍遍的尝试,最后上陵宗剑法秘传在他眼里拆解成了游戏中的基础招式,表面截然不同,底层逻辑却处处相似,谢枢略略回忆,每招每式效果如何,弱点在哪,如何破解,便一目了然。
游戏中埋下的每处伏笔,皆在此处一一对应。
谢枢拔出了谢春山的剑。
墨云翻卷,暴雨如注。
谢春山的剑名沉渊,剑身漆黑如墨,隐有暗光流转,剑锋细窄,一如笔挺陡峭的无妄群山。
时至今日,谢枢依然没参悟透谢春山的剑招。
他曾苦学无妄宗剑法,深挖其中每招每式,力求做到完全一致,可学到后来,谢枢骤然发现,无妄宫的剑法没有定式。
剑心如道心,谢春山其人,本就随心所欲,随欲而行,他不需要记什么剑招剑谱,也不需要了解多深,他需要的,是一份舍我其谁的狂妄。
谢枢与谢春山完全不同,他个性谨慎,走一步看散步,喜欢步步为营,事事想好退路,但在这个世界,他可以“狂妄”。
他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是参与规则制定的造物主,大到天下格局,小到每位重要人物的生平事迹,他都参与其中,这个世界的法则里,每处都写着谢枢的姓名,他本就该是此世界的天功与造化。
造物主想要苍山道人死,苍山道人焉能不死?
如此,倒与谢春山的心境不谋而合。
沉渊拔起的刹那,黑云自天边涌起,遮天蔽日,场上一片昏黑,众人抬眸望向风暴中心,只见剑光如水,铺天盖地,似惊雷落地,山间草木摇落,短短数息,两人已过百招。
又二百息,已过千招。
剑鸣悲怆,山河动摇,场外飞沙走石,中央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隐在云雾之中,只可在剑光划破层云的瞬间瞧见一麟半爪。
云雾外,小弟子们屏声凝气,诸位长老脸色凝重。
萧芜眉目冷淡,可细看之下,五指陷入亭台栏杆,几乎要将那木料抓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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