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尼尼
他生什么气。
他能跟晏大少爷生什么气?
他充其量不过只是跟晏隋玩了几个月的同学,跟晏隋的关系甚至还没有舍友近。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是他自己把自己架得太高,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跟晏隋是好哥们。
如果不是因为那两只小猫,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交集。
人家对他客气几句,说几句客套话,他就傻乎乎地当真了。
宁暨使劲地揉了两下发红的眼睛,觉得自己真蠢,声音有些发哑道:“别敲了,我头疼,要睡觉。”
卧室门外,敲了许久也不见回应的晏隋停下,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好,你要不舒服就叫我。”
“醒酒汤我放在微波炉旁边,你想喝用微波炉高火加热一分半,你昨天有些咳嗽,冰糖雪梨在炖蛊里,记得喝。”
“宁暨,如果你不想跟我说话没关系,但是头疼得厉害的话,一定要出来吃药。”
客卧的门忽然被推开。
晏隋怔然,看着推开门,只穿着一件白色圆领卫衣拎着羽绒服的青年。
他对他说:“你累不累?”
晏隋:“什么?”
宁暨:“你高二转学那年,半个月就能跟班里人打成一片,大学竞选班委只有三个人没投你,其中两个是竞争对手,一个弃权。”
宁暨:“你习惯同身边的人交好,我知道。”
他扯了扯唇角,“但没必要做到这地步。”
既然没那么深的交情,又何必做到这地步,让他以为他们的关系有多好。
晏隋:“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宁暨盯着他,语气很淡:“意思是没必要弄那些东西,那些醒酒汤雪梨汤都没必要弄。”
晏隋没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道:“你在生气,宁暨。”
他上前走了一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生气了吗?”
宁暨偏头,喉头开始发哽。
又是这样。
又是做出这幅样子——低声下气,百般纵容,仿佛他有多重要一样。
晏隋又上前一步,伸手拦住门,同样盯着他,低声道:“我不觉得那些东西没必要做。”
“能给你准备那些东西,我心里其实很高兴。”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做,但是你不能说我没必要做到那一步。”
“宁暨,无论为你做到什么,我都觉得那是很值得做的事。”
这番话近乎将心意剖白,可听者仍旧沉浸在情绪中,生硬道:“你不用说那么多。”
晏隋拦着客卧门框的指骨用力到发白,声音有些哑,“为什么不能说?”
“你讨厌我说这些吗?还是你讨厌我为你做这些事情?”
“只要你说,我就改。”
他几乎像是等待审判结局一样,盯着宁暨的脸庞,仿佛宁暨只要表露出一丝厌恶,就会被宣判罪无可赦。
宁暨:“你没错。””
他不看晏隋,“是我自己的问题。”
小猫喃喃道 :“是我自己觉得跟你关系好,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地位……”
晏隋:“?”
他看着几乎能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的宁暨,猝地一下沉默,半晌后谨慎道:“什么地位?”
“能骑我头上的地位吗?”
宁暨:“?”
他一下就转过头,“我什么时候骑到你头上了?”
晏隋:“当小猫的时候。”
“你何止是骑到我头上,你还让我帮你埋屎。”
宁暨哽了哽——他那时当小猫,并不会熟练地用爪子刨猫砂,只能拜托人形的晏隋帮它处理。
晏隋:“所以到底因为什么生气?”
“宁暨,你知道的,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我埋屎,即使这个人变成一只小猫。”
“你胡说。”宁暨并不承认。
他胸膛起伏了几下:“你说话总是那么好听,好像我们的关系很好一样,但实际上在你心里,我不过只是认识了几个月的同学。”
晏隋盯着他:“为什么这样说?”
“你觉得我会给认识了几个月的同学煮醒酒汤熬雪梨汤?会因为认识了几个月的同学不回消息坐在客厅从白天等到晚上?”
他用身子抵住想要关上的卧室门,一字一句道:“会在凌晨开四个小时的车去到泉市,找只认识了几个月的同学?”
宁暨有些破罐子破摔,眼圈有点红,“对,你就是会这样。”
“你不止会这样,你还会在某天到了国外,才会打电话给这个认识了几个月的同学。”
他声音越来越高,“你会在电话里说——‘宁暨好久不见,我现在在英国,我一直都没告诉你我要留学这件事’。”
“然后某个傻到家的蠢蛋什么都不知道,挂断电话后还要去问你舍友是不是真的。”
“你舍友说就会对某个傻到家的蠢蛋说——‘天啊,宁暨,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他要留学吗’。”
“怎么,非要到这一步你才满意吗?”
白色圆领卫衣的宁暨胸膛起伏,眼圈明显地红了一圈,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炸毛的小猫,用力地推了推抵在卧室门内的晏隋,“出去。”
晏隋没动。
半晌后,他整个人都推着卧室门挤进去,低头,抬手捧着宁暨的脸,像是拢着什么珍宝,小心地低声道:“不会的。”
“谁跟你说的?不出国,我这辈子都不出国。”
“你在哪,我就在哪。”
他的指尖轻轻地拂过宁暨发红的眼尾,声音放得更轻了,像是哄一只小炸毛猫翻身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宁暨,我怎么舍得出国。”
第43章
“谁跟你说我要出国的?曹左?”
“是,我之前是有出国的打算,但那是在没有同你做朋友之前。”
客厅只亮着一盏光线柔柔的钓鱼灯,黑色真皮沙发上,晏隋低头,轻轻地用棉签沾着碘伏,大掌将一截修长笔直的小腿拢住放平。
那截漂亮瓷白的小腿膝盖处,歪歪扭扭贴着一张创口贴,创口贴面积太小,遮不住带着血丝的擦伤。
那是今天下午打篮球弄到的擦伤。
受伤的主人偏着头,坐在沙发上,将腿搭在晏隋的大腿上,薄唇抿得紧紧的,并不看他。
小猫还在生气。
晏隋动作轻柔地将创口贴揭下,将沾着的棉签轻轻压住擦伤,“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出国了,那也肯定是因为你在国外。”
偏着头的宁暨闷声道:“你又说这种好听的话,把我当三岁小孩?”
听上去多么令人动容,仿佛自己此时此刻被视若珍宝。
晏隋笑起来,“你哪是小孩啊。”
得是只漂亮又神气的小猫才对。
生气了不理人,不高兴了挥爪子挠人,朝着天空叫一声,四面八方都能涌出一大群小猫,累了爬到他脑袋上休息。
委屈的时候把尾巴圈起来,窝在卧室里,碰都不给碰,好说好歹才哄出来。
“所以宁暨,你是舍不得我出国吗?”
用纱布包扎好伤口,晏隋望着他,弯着唇,“是因为我出国不告诉你,所以生气吗?”
宁暨用包扎好的腿蹬了他一脚,“胡说。”
“谁生气了?”
小猫开始张牙舞爪:“你出不出国关我什么事?谁舍不得了?”
“你爱出不出,你就是去火星我都懒得管。”
晏隋点点头,笑着去攥宁暨的手腕,“真不管?”
“唔——轻点踹。”
挨了一脚的晏隋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放在腹部,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宁暨,“中午和晚上没吃饭,胃要被踢坏了。”
“怎么办啊,这辈子都出不了国了,有人得负责了。”
那样子一看就是装出来逗人的。
宁暨开始觉得刚才的自己闹脾气有些丢人,抡起沙发上的靠枕砸过去,闷声道,“滚蛋。”
晏隋笑吟吟道:“滚去哪?国外吗?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小猫仍旧是张牙舞爪,抡起另一个靠枕,捂住面前人的脸,有些恼怒,“不许笑。”
他连吵架都只会用不许、不给、不可以这些词。
晏隋真的觉得可爱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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