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真不想穿 第15章

作者:妄起无明 标签: 阴差阳错 天作之和 欢喜冤家 穿越重生

第二十章

走到书房门口,梁泊雨对余信说句“别让任何人进来”,就自己推了门进去。

一坐下,他立刻急不可待地翻开了名册。

一个时辰之后,梁泊雨合上手里的本子,一种好奇和惊恐相互掺杂的感觉油然而生。这哪里是犯人名册,分明就是一本写满了梁峥累累罪行的血泪控诉。里面记载的在押犯人里:有除都指挥使司司狱司正常关押的人员以外,私自扣押的军中要犯;有富甲一方的名门大族、地方商贾;有燕王授命捉拿的朝廷耳目;有三品以上的朝中大员……

梁泊雨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呢?因为名册上有记录的人犯少说也有上百。大概是由于人数众多,很多人的在押时间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梁峥怕时间过得太久,自己也记不得关押他们的原因和每个人的详细情况。所以他在每个人犯的后面,不仅标注了他们的姓名、年龄、官职或者从事行当、几时入狱、在什么字号牢房、受过什么刑罚,还详细地记录了他们获罪的原因、哪里人士、家中成员,以及这些人的喜好和弱点。

可即便是这样,梁泊雨却依然没能在名册里找到江贤、刘锦和卫福祥的名字。没有江贤也就罢了,因为听燕王的意思,江贤是没等进地牢就被梁峥给咔嚓了。可是被关了一阵子,还受了刑的两个都指挥同知也没有被记录在册,就不大正常了。这只能让梁泊雨想到:牢中一定还有其它不为人所知的重要人犯。

最后梁泊雨在大概翻了一遍的名册里,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梁峥的二哥和三哥行事诡秘的原因,并得出了两个比较令人担忧的结论:一是梁峥私下里跟北平地界儿几个私兑金银的地下组织都有撇不清的关系,二是梁峥一定有一些重要的事不想让燕王知道。

梁泊雨用小臂支着桌面儿,张开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把虎口卡在人中上,低头沉思了片刻。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对所处的这潭深不可测的浑水越来越感兴趣了。梁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燕王的忠心能有几分?而燕王对他的信任又有几分?朝廷跟燕王的对峙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夏文敬、张诚、道衍和尚等人以及即将来到北平的谢贵,这些或敌或友的人背后都有些什么故事?大宁梁家又是什么状况……

一切都像雾中的谜团,也许答案就在眼前,也许深入其中就再也无法回头。梁泊雨慢慢眯细了眼睛又突然一睁:妈的!管他是天王老子的玩笑还是上帝的失误?!老子从小就不信命,只信自己。好,要折腾也得折腾个明白。从现在开始,不仅要把这些全弄清楚。并且,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在这个世界里好好地活下去,直到能回去的那一天。

至于夏天……也许这正是老天给我的另一个机会……

又大致看了看手头上找到的隶属于都指挥使司部分文武官员的相关资料。梁泊雨让余信找来祝云锦,给他一张待填的临时官告。让他照着昨天的笔迹填好,升了林木为总旗,即日生效。

梁泊雨的眼光不错,祝云锦果然听话。听梁泊雨说完,他连个询问的眼神都没有,拿起纸笔便只依命写来,还写得词句工整,有模有样。

差人送走提拔林木的告书,梁泊雨让祝云锦回去休息。又叫进了余信。

“除了你,我能够完全信任的人还有谁?”梁泊雨稀里哗啦地翻着手里的一堆什么经历、都事、断事、千户、百户……足以让人焦头烂额头晕眼花的官职名单。

“乌力吉。”

“哦?看守地牢的那个参将?”

“嗯,他是从大宁跟随大人来到北平的。”

“有关他的事你了解多少?”

“小人只知道一般大人有什么秘密的任务就会派参将大人去执行。但是他很少露面,所以我对他的事了解很少。”

“那你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吗?”

“大人在遇到小石头之前,乌力吉就追随大人了。只听说好像是有救命之恩,更详细原委我就不清楚了。”

梁泊雨点点头,心想穿黑衣服的人果然就比较神秘,看样子那哥们儿出来行动也应该大都是在夜里。救命之恩的话……确实是可以信任的人。

“除了乌力吉呢?军中还有吗?”

“嗯……这个怎么说呢。”余信想了一下,“除了本来就直接归大人统领的两位千户。另外还有一个原本是江大人手下的千户大人唐戎,他早就肯为大人肝脑涂地了。”

“哦?怎么回事?是因为江大人不在了吗?”

“不是。是洪武丙子年间的时候出了件事……”

“等等,你别跟我甲乙丙丁的,就说是多久前。”

“哦,是三年前。太祖还在世,驻守边塞的藩王遇紧急情况有权调遣封地内的所有军士,也有权节制城内的中央官吏。那时燕王奉旨巡边,到了彻彻儿山后派大人去兀良哈秃城追击元军残部。因为大人手下的人马不够,江大人就把唐千户临时调派给大人随行。可等到得胜后准备返回的前一晚,唐千户手下的一个小旗酒后闹事,跑到临近的一个村庄强 奸了一名民女。燕王封地内的军士一向以军纪严明著称。军中明令规定:出兵异地,入城村擅扰当地百姓者,杖百。奸 淫掳掠者斩,并查所属以上三级治军不严之过。这样这件事就一定会追到唐千户。可是那个小旗所属的百户得知此事后,怕受牵连,就想办法把事情压下了,所以唐戎并不知情。但一回到北平,却先被江大人知道了。江大人立刻大发雷霆,非要处死那个小旗所属的总旗、百户、乃至千户唐戎,谁也劝不住。后来大人出面请罪,说唐千户是因为跟自己出兵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您要代他们受死。最后江大人没办法,处死了那个小旗,所属总旗、百户、千户,都罚了杖刑五十了事。而在大人的再三要求下,大人也领了五十杖。从那以后,唐千户就对您五体投地了。”

“那这么说,我还是挺仗义的了?”梁泊雨很兴奋,终于在梁峥身上发现了人性闪光点。

余信没有回答,默不作声地避开了梁泊雨的目光。

“嗯?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嗯……”余信有些吞吐,“可是……可是,实际上是您派人把那小旗的事密告给江大人的。”

“什么?那我是提前就知道了军中有人违纪?”

“是,在兀良哈秃的时候您就知道了。”

“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处罚相关人等?而要派人去告密,然后再去领死,没领成,还非要去挨板子?这……也贱过头了吧?”

“因为大人一直觉得唐千户骁勇善战又善于用兵,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只可惜他为人太过耿直,非金银权势所能动摇。不过正是这个原因,大人就更希望他能为己所用。您说过:能得其心者,其必两肋插刀,以死相报。所以知道了那件事后,大人高兴万分,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错过。所以……”见梁泊雨黑了脸,余信没敢把话说完。

妈的!当初听法官念判决书的时候,梁泊雨也没这么绝望。

第二十一章

既然知道了能对自己死心塌地的人都有谁,梁泊雨就都想见见。可是无奈余信说唐戎被张诚带走,操练新兵去了。所以只能把乌力吉找来稍微接触了一下。

在地牢里的时候,梁泊雨不了解情况,自然也没费心思研究他的性格为人。可今天这一见,梁泊雨算是彻底知道了什么叫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他估摸着,就是某些以惜字如金著称的大牌明星见了乌力吉恐怕也要甘拜下风。不过闷虽闷点,梁泊雨倒觉得这样自己也不大容易露出什么马脚,挺安全。

最后想着不好无缘无故找人来喝茶聊天,梁泊雨又顺便安排给他个任务:让他去查林木的家庭情况。虽然没正儿八经地研究过官场权术,可用人要恩威并重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想让人俯首帖耳,恩情不够的话,总得抓住个把柄才能放心。

乌力吉走了,梁泊雨又跟余信说让他有时间多去跟乌力吉套套近乎儿,帮他问问“自己”跟乌力吉以前的事。

后来梁泊雨问余信,“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余信脸红脖子粗地吭哧了半天,只挤出一句:“大人是小石头的再生父母。”

接下来的几天,梁泊雨几乎都是在书房中渡过的。他让余信给他来了个全面的紧急培训。把个大明朝所有余信知道的,从官制军制到时事政治、从内政外交到市井风俗、从江湖传闻到娱乐八卦等等,所有的相关历史都恶补了一遍。搞得梁泊雨不停地在心里感慨:老子当年高考时,要是有这精神头儿,清华北大也不在话下!

可梁泊雨那边起早贪黑、发奋图强,却苦了夏天这边形单影只、独守空房。

第一天夏天想:咦?怎么一整天都没见人?有什么事在忙吗?

第二天夏天又想:又没来!有什么事也应该告诉一声儿啊!这不成心嘛!

第三天夏天火儿了:奶奶的!是混久了,有人陪你玩儿了,就当老子不存在了是吧?!

第四天夏天在忍:是不是应该让人把他找过来?可是用什么理由呢?

第五天夏天忍无可忍:XXOO你个梁泊雨!有本事你就一辈子也不要再出现!

第六天夏天抓心挠肝地挺到中午,觉得自己就快要憋出内伤了,一咬牙一跺脚,把几天以来很是殷勤的林木叫到了屋里。

“你去告诉梁大人,说我有急事要见他。”

林木正愁夏文敬整天没啥动静,实在是有点辜负梁大人的知遇之恩。忙不迭地应了声“是”,就急急忙忙地跑去找梁泊雨了。

梁泊雨问余信,为什么偌大一个都司,好像管事的人就他老哥儿一个。余信说其实本来这里挺热闹的,是最近才有了些变故:先是建文帝下旨收了几位未削藩王的兵权,燕王就找借口把都司内没把握掌控的人都支走了。接着都指挥使和同知出了事。然后太祖小祥,燕王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反心,冒险把自己的三个儿子全都派到京中至祭,结果儿子们险些被建文帝留做了人质,于是燕王开始秘密征召新兵,并调派了几个信得过的到城外练兵。所以搞来搞去,都指挥使司里就只剩下梁峥一个人看摊儿了。不过当然,留下他还因为燕王最看中他,同时也好让他看着夏文敬和处理个紧急事件啥的。

林木来得很是时候,余信刚说完,他就敲了门。

看见林木,不等他说话,梁泊雨立刻问余信,“我几天没去夏大人那儿了?”

“五、六天了。”

糟了!梁泊雨从椅子上站起来:夏天还不得以为我是把他丢下自己跑了?

林木上前一步,“夏大人说有急事要见大人。”

“嗯,我这就过去。”梁泊雨把这几天记了东西的一些纸揣进怀里。

刚要往外走时,又有人敲门。余信把门打开,是都司守卫。说燕王刚刚派人带了口信来:谢贵和他的人马已经到了通州,让梁泊雨立刻代表都指挥使司的各级官员出城相迎。

梁泊雨看看林木,“你先回去吧,告诉夏大人我今天可能过不去了。”

急急忙忙回到房里,梁泊雨让余信伺候着换了官服,然后他就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城了。

这边林木把梁泊雨的原话带给了夏天,但却没敢乱说谢贵的事。结果就导致夏天的内伤直接变成了外伤。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听了林木的话,夏天先是大骂了一句“狗日的梁……未平欺人太甚”,接着他欲冲出秋庭去找梁泊雨算账,被众守卫拦住后,他便开始跟院里院外的十几个人大打出手。

而事实证明:寡不敌众、人多势众、打仗还是人多好等古今中外的至理名言还相当有道理的。

夏天在第N次被人从院门口逼到房门口之后,狗急跳墙──转身冲到院墙边上爬上了围墙。这时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狼嚎了一声:“夏大人要逃跑啦!”

墙外一只箭飞过来,正中夏天头上的发鼓。因为平时老是提心吊胆地怕发鼓掉了,所以这时他也本能地伸手去按网巾。这一按,他的身体就立刻失去平衡,人一头从墙上栽了下来。

梁泊雨在朝阳门跟张玉和朱能回合后,很快在玉河一带接到了谢贵。回到齐化门时,正好碰到布政使张昺带着一队人马出来夹道欢迎。

照理说在同一座城,接同一批人,都指挥使司和布政司应该一起安排接人事宜才是。但因为两方人马素来不合,他们事先沟通不足,这样一来就分了两下。

其实都指挥使和布政使同为地方封疆大吏,而且都指挥使司和布政司一个司军政,一个司民政,本来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北平守军军法再严,也难免有个别作奸犯科的,尤其那些总旗、百户不上不下的武官,从不把布政司的人放在眼里。他们犯了什么错,一般都是布政司、按察司转上一圈,最后再被送回都司。好多人被不痛不痒地关上几天一般也就没事了,这让布政司的人很是郁闷。但两司不合的原因并不止这些。最主要还是由于梁峥和张昺的立场不同。

张昺,北平布政司布政使,相当于现在的北京市市长,也是建文帝派来盯着燕王的眼线之一。他跟夏文敬的关系不错。而自从夏文敬被梁峥软禁之后,张昺曾多次提出要看看夏文敬,却都被梁峥以各种理由回绝了。要是江贤在还好些,可张昺对梁峥依仗着燕王整天横行霸道的作风早就看不顺眼了。所以两人见面,表面上都总是一触即发的架势,就更别说背地里了。

谢贵也是建文帝派来查探燕王情况的,见了张昺自然是觉得格外亲切。梁泊雨眼见两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相对无言虽没有泪千行,也看得出都有一肚子的情报御旨想要交换。完全不似刚才跟自己见面时假模假式地寒暄。

两个人亲热完了,三队人马继续上路。

梁泊雨、谢贵、张昺骑着马并排走了一会儿,张昺说已经在布政司设宴,要给谢贵接风洗尘。

谢贵摇摇头,“皇恩浩荡,此次前来,除了接任新职,还要奉命代皇上去探望城中的两个病人。”

不用说,在场的都知道,他说的这两个病人,就是没病自己在家装疯的燕王和没病被迫在都司装昏的夏文敬。

第二十二章

按照谢贵的意思,一行人等先到了燕王府。

其实张昺早就想来试探燕王病情的虚实了,只是燕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发了几回飙之后就躲进了王府不再出来。张昺去了几次都被拒之门外,他也不好再去自讨没趣。

这回跟着奉了御旨的谢贵登堂入室,终于能看看燕王在家中的情形了,张昺心中很是痛快,一路走得慷慨激昂,理直气壮不说,中途还斜睨了梁泊雨几次,想看看他有多沮丧。可出乎意料,梁泊雨不但不沮丧,看起来倒好像比他还意气风发。

因为有外人在,张玉和朱能武阶太低,不好一直随同。于是只有梁泊雨、谢贵和张昺进了燕王府后院,见到了三伏天里裹着棉被正在烤火炉的燕王。

正值未时,屋外已经酷暑难当。这三个人一进内室,险些被屋内火炉散发出来的滚滚热浪又拍回院子。莫说是吃不准燕王真疯假疯的谢贵和张昺,就是明知燕王是在演戏的梁泊雨也傻了眼:这哥们儿为了演艺事业是真下血本儿啊!没能生在现代做个实力派偶像实是可惜!

就在谢贵和张昺汗流浃背,面面相觑的当儿,身有残疾的燕王世子朱高炽及时带着人送来了防暑降温的冰镇槐叶汤。

“谢大人,张大人。父王他……唉……真是一言难尽啊。”

谢贵猛灌两口槐叶汤,“世子殿下,今年二月殿下他进京朝觐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短短不到半年,怎么突然就……”

“冷啊!真冷啊!”燕王突然大喊了两声。

朱高炽撇下谢贵赶紧让人扶着他挪过去摸了摸燕王的额头,“来人!给父王再加棉被!”

靠!你也不怕给你老子捂出热痱子来?梁泊雨看着一脸愁容身残志坚的朱高炽,对这一家子的演技佩服得五体投地。

谢贵和张昺实在是不忍心把这人间惨剧再看下去。两人对望一眼,谢贵在大汗淋漓的脸上抹了两把,说:“微臣新到贵地,还有许多公事有待处理,改日再来探望燕王殿下。”

三个人逃也似地退到了屋外。朱高炽跟出来说行动不便,恕不远送,便派人把他们送出了燕王府。

燕王看完了,谢贵和张昺又跟着梁泊雨一起往都指挥使司走。走了一会儿,谢贵突然问梁泊雨:“夏大人不是应该住在布政司的吗?”

张昺不动声色地笑笑:看你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