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丽风和
自从做了沈砚北的书童后,周煜就主动改了对沈砚北的称呼。突然就被划分了阶层,沈砚北不太习惯。可所有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也不好发表意见。
“辛苦你了。”出门已有好几日,家里的一切都是周煜在照看。
周煜挠挠头:“不辛苦不辛苦。”无论是作为顾长封的徒弟还是作为沈砚北的书童,他给他们看家干活都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像他这样半大的小子也干不了什么挣钱的活,大都只是帮家里做事,可他不同,因为沈砚北给他发月钱!
学艺不用交学费还能有补贴,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这几日可有好好练基本功?”顾长封问。
周煜忙回道:“有的师父,我每日都坚持扎一个时辰的马步!”
顾长封点点头,沈砚北笑道:“好了,既然咱们都回来了,就让孩子去玩会吧。”说着把从酒楼里带回来的点心拿给周煜:“拿回去给余婆尝尝,你明日再过来就好。”
“谢谢公子!”周煜接过点心,眼睛有些发涩。余婆年纪大了,身体越发不好了,牙口不好胃口也不好。可上次他从沈砚北这里拿回家的点心余婆却很喜欢,还逢人便说他孝顺,总是把好吃的留给她。
“去吧。”沈砚北拍拍他的肩膀。
待少年离开,沈砚北搂着人道:“终于回家了,还是家里舒服!”起码家里的床够大够宽,足够他们两个大男人在上头翻滚!
顾长封赞同地“嗯”了声。县城的确比村里热闹繁华,可这里才是他的家。
稍稍把东西收拾一下,两人便去田里瞧瞧。路上遇见村里人,村里人都笑着打趣沈砚北:可回来了?那戏谑的眼神让沈砚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笑着一一回应了。
他在县城开酒楼的事除了周煜沈来福,就只有村长知道。他们这几日不在家估计会有人来问,也不知道周煜是怎么和人说的。
田里一派欣欣向荣,农作物长势良好,秧苗长了半米来高,田里的小鱼苗也长了一指粗。
是时候把小鸭子放下去了,于是沈砚北让人把订的小鸭子送过来。
八亩水田要放养的鸭子不少,卖鸭仔的挑了四个大箩筐走进沈家村。箩筐里面装满了嘎嘎直叫的小鸭子,那毛茸茸的呆萌模样引得村里的小孩哇哇直叫,一路笑闹地跟着跑到沈砚北家看热闹。
听闻这是沈砚北买下的鸭子,不少人跑来围观。
“沈晏啊,你买这么多小鸭子干啥呀?”李大娘替众人把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养鸭子呀。”沈砚北仔细检查了下送过来的鸭子,满意地把钱给付清了。这些小鸭子个头大,身子健壮,个个都精神地叫唤着,挺不错的。
“养鸭子?”李大娘一愣,扫了眼沈砚北家的院子,“这么多鸭子,你家哪里养得下?”
沈砚北笑笑:“不放这养,放田里。”这么多鸭子养在后院,一只鸭叫一声都能被吵死。就算不被吵死也会被那气味熏死!
李大娘瞪大了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提高了嗓音:“放田里?放你们家的田里?”
沈砚北点点头。他现在做的是鱼稻鸭共栖生态养殖。他家的水田在最边上,他在边上搭些木棚,鸭子白天放养在水田里,晚上就宿在棚里。
闻言,李大娘表情古怪,看沈砚北的目光像看傻子似的:“你们家田里不是放养了鱼?再放鸭子进去,可不得把鱼给吃了?”
在水田里养鱼可是闻所未闻,大伙都等着看沈砚北的笑话呢,没想到这笑话没看成,却看到了另一个更好笑的笑话!
当即有青年讥笑道:“沈秀才,你不会不记得你家田里放了鱼吧?哈哈哈……”
沈砚北笑而不语,在成果没有出来之前,说得再多都是无谓。
“沈晏啊,你一个读书人老老实实读书就是,这般胡来把地给种坏了,你可对得起你爹娘?还不如把田租出去!”一道声音阴阳怪气地道。
众人一瞧,原来是沈有财。沈有财望着那些小鸭子,意味不明地道:“这玩意几文钱一只,你买那么多,花了不少银子吧?万一不小心出了意外,这银子可不都打水漂了?”
“劳有财叔担心了。”沈砚北笑眯眯地道,“前儿清明节我才去拜祭过爹娘,问过爹娘意思。他们说了让我放心去做,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保佑我。”
沈有财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沈晏啊,你这鸭子这么多,送两只给叔呗?”沈老二家的夫郎看着那毛茸茸的小鸭子们,十分眼热。前头沈砚北买的那五只小鸭子如今个个都长了白毛,看样子再过两个月就能宰了吃,这生长速度可比养鸡快多了!
李大娘笑着瞅他:“小鸭子六文钱一只,看在同村的份上不收你跑腿费,按原价买给你,你是要一只还是两只?”
这话让大伙想起前些日子向沈砚北讨要成双成对的小鸡崽小鸭子的某人,看向沈老二家的的目光不由微妙。
那样娇俏惹人怜的女子都讨不来两只鸭子,你这老双儿是哪里来的自信沈秀才会送你?
沈老二家的也想起了这事,老脸涨得通红,狠狠地瞪了李大娘一眼。
就在众人或幸灾乐祸看好戏或质疑关切的目光下,沈砚北大手一挥,把鸭子都赶进了田里。
刚下水的小鸭子们新奇地在秧苗间游来游去,欢快地嘎嘎大叫,简直是如鱼得水。
第33章 营生之道
沈砚北在自家水田里养鸭子一事经过大喇叭李大娘一嚷嚷, 不出一个时辰全村人都知晓了。
村长沈德忠闻风而来, 原本是想着劝沈砚北别冲动,可到田里一看,沈砚北正和顾长封还有周煜三人在给自家的水田外围打木头桩子然后围上渔网。
这模样看着可不是在开玩笑。沈德忠心里嘀咕, 急忙走过去一瞧,好家伙!田里一群黄嫩嫩的小鸭子正在秧苗里啄来啄去。
眼看着水里的鱼苗就要落入鸭子嘴里, 沈德忠心疼得只拍大腿:“太胡闹了!太胡闹了!”
“忠叔?你怎么来了?”沈砚北拍拍手走过去。
“沈晏啊, 你在田里养鱼就算了, 怎么还把鸭子放进去?”沈德忠怒其不争地道,“你要是想要鸭子, 村子旁边竹林多得是, 你也不差那几两银子, 还不如买块林子在那养!”
沈砚北愣了愣,问沈德忠:“忠叔那林子有多大?一亩要多少钱?”
沈德忠没好气地道:“便宜得很!一两银子一亩!”村子周边无主的竹林多得是, 平时村民们要吃竹笋或是要用竹子随便砍随便挖,没有谁傻得花钱去买块啥也不能种的竹林地,所以竹林地的价格很便宜。
沈砚北沉吟了下,笑道:“那我还真得买几亩了, 劳忠叔有空带我去瞧瞧。”
沈德忠道:“也不用改日, 我现在带你去, 赶紧买了把鸭子赶过去!”
沈砚北摇摇头:“竹林地我有其他用处,这鸭子就在这养。”
“你这孩子怎么……”沈德忠气得吹胡子瞪眼。
“夫君他不会乱来的, 村长你不要急。”
男人沉稳的嗓音在耳侧响起, 沈德忠一转头, 就对上顾长封漆黑的眼,那眼里满是对沈砚北的信赖。
沈德忠眉头皱了皱,想到沈砚北这些日子以来所做的桩桩件件,又看沈砚北气定神闲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沈宴你给我说说,这里有啥门道。”
“也没啥门道,就争取一个时间差而已。”沈砚北让沈德忠看田里,那些一指粗的鱼苗偶尔游过小鸭子身旁,小鸭子兴奋地去啄食,可那鱼比小鸭子的嘴巴大多了,小鸭子根本就吃不着。
沈德忠眼睛微微睁大,一瞬间明白过来。他担心鸭子把鱼吃了,可鱼比鸭子大鸭子吃不着。鸭子长大的同时,鱼也在不断长大……
“田里的水都是从东江引入,水里总会有些小鱼小虾螺蛳螃蟹,鸭子养在田里,不用喂食,还能把田里的害虫吃了。而且鸭子和鱼在田里翻腾游泳的时候,也给稻谷松了土,它们的粪便还能给稻田增肥,一举多得。”
沈德忠恍然大悟,但心里还有疑惑:“那等秧子抽穗结稻,这鸭子不会把稻子给……”说着他突然停下,自己先笑了起来,“那时候鸭子也长大了能宰来吃了!”
沈砚北微微笑:“是的。这时候就把鸭子圈起来拿去卖。等稻谷收割完,把水放了,再来捕鱼……”
“这稻田养出来的鱼肉质紧实,味道鲜美,而稻田鸭肥美又香甜,无论是烤还是白切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沈德忠彻底服气了,看着沈砚北的眼光都不同了。
一个读书人怎么种起田来就这么头头是道?
不过……
听着是挺令人心动的,但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一回事,还得看收成。
这时候一行人慢慢从田埂那边走过来。为首的青年长相斯文,身上穿着件天青色对襟窄袖长衫,腰间束着一条宝蓝祥云宽边锦带,其上系着一枚墨玉。青年身边的是带着儒帽手持折扇着墨色长袍的中年男人,两人放眼四望,边走边交谈。一个神色恭敬的老者跟在两人身旁,不时回答青年的询问。
三人在田间溜达,老者一眼就瞧见沈德忠,远远叫了声:“老忠!”
沈德忠回头一看,眼角的细纹一挤,笑道:“老郭,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老者先是对青年说了什么,才回答沈德忠:“出来走走!”
沈德忠笑呵呵看了眼他身旁的两人,目光扫过中年男人时,微微一变,再看行走间一派从容的青年,眸光微闪。
“里长。”沈砚北待人走近,微笑着拱了拱手。来人正是这十里八乡的里长郭常茂,上回和沈德忠一起上县衙帮沈砚北把顾长封的户籍给办妥了。
老者捋捋胡子,点头应下,转身为青年介绍:“这是沈家村的秀才沈晏。”又对沈砚北等人介绍:“这是李公子,李公子想要领略下这农田风光,我带他到处走走看看。”
来人一身气度,颇有威仪,沈砚北笑着行了个文人间的拱手礼:“李公子。”
李公子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渔网内热闹的鸭群上,饶有兴味地问:“为何在田里放养鸭子?”细看之下,稻田里还有鱼。
“李公子你有所不知!”沈德忠老脸荡笑,语气骄傲,“这鱼稻鸭放一起养的法子就是沈晏他想出来的!”
当即就把鱼稻鸭一起混养的道理一一细说,那言之凿凿的模样好像已经证实这种混养方法成功增产且获得大丰收似的。
沈砚北挑了挑眉,心里觉得奇怪。这村长刚才还半疑半信的,怎么现下就把他吹爆了?
李公子边听边点头:“此法甚妙!”
“谬赞。”沈砚北不好意思地笑笑。
李公子直视沈砚北:“这法子是挺好,可你是否有想过这么多鸭子要如何解决?”这边的鸭子体型小,肉质太柴,鸭肉还有股骚味,并不好吃,是以本地农户大多养的是鸡。
对方意思无非是鸭子能大批量养殖,但卖不出去还是做无用功。沈砚北正色道:“我的鸭种是特地挑选过的大白鸭,品种上比农家养的家鸭要好。而稻田养出来的鸭口感更有韧劲,肉质更鲜美,不愁买不去。另外鸭子长得快,三个月成熟就能下蛋,鸭蛋能腌制成咸蛋,这边的乡亲走礼都喜欢带上一篮子。”
“这鸭子绝对能卖得出去!就算卖不出去还能拿去酒楼做菜!”沈德忠补充道。
“哦?”李公子有些疑惑。
沈德忠道:“镇上的同福酒楼就是沈宴和他夫郎开的。”
李公子微微皱眉,里长郭常茂吃惊地看着沈砚北:“那酒楼你开的?”这两天听到不少去镇上办事的村民说,镇上开了一家同福酒楼,那里面的吃食味道可绝了,那夸张的样子,说得他也想去尝尝看。
沈砚北转头看了眼还在围渔网的顾长封,说了个大伙比较能接受的理由:“那是给我夫郎的。当初成亲时什么仪式也没有,我心中有愧,想着给他些补偿,所以多花了些心思。”
郭里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啧啧称奇。传言沈秀才变了性子连喜好都变了这事还是真的!
李公子眉头舒展,眼里带上一丝赞赏:“你的想法很不错。”他和夫人去过同福酒楼喝茶,环境和吃食都挺好的。
“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不想我家夫郎太过辛苦。”沈砚北笑得有些腼腆。
李公子还以为是怎样的夫郎能让沈砚北这般爱怜,当顾长封走到沈砚北身边和他说话时,李公子愣住了,忍不住打量顾长封。
“都围好了。”
“辛苦了。”沈砚北笑笑,对顾长封道:“这是李公子。”
顾长封淡淡地点了点头。
李公子没说话,只是看顾长封的眼神有些疑惑。
这个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
“不若我们再去走走看看?”郭里长询问道。
李公子收回目光,点点头。
待李公子三人离开,沈砚北直接问沈德忠:“忠叔,这位李公子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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