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晕想衣裳
李怀熙爬到炕上和他娘挨着坐,肥猫跳下来卧在他腿上,屋里弥漫着女人身上的脂粉味,让他觉得晕乎乎的,有些犯困。
大姨和大舅母背靠着窗台,坐在炕上挨着说话,这对姑嫂年纪差不多,平时关系不错。大姨是女人里戴首饰最多的,她这两年越发的出息,原来的小妾怀孕了,她自己主动又给自己男人纳了一房新的妾侍,李怀熙怀疑这是姥姥教的,可是老太太不承认,现在那两个妾室每天忙着争宠,而她这个主母当得是越发有模有样了,还显得年轻了不少。
已经十六岁的严樱表姐今天没来,她现在轻易不出家门,怕招人闲话,十三岁的严礼也没来,但是意外的给李怀熙捎来了礼物,是一方上好的砚台,还刻着一首励志性质的小诗,大姨笑着告诉李怀熙,“这是你表哥自己刻上去的,他平时不爱说话,可是挺喜欢你的,今天要跟着掌柜的盘货,没法来。”
李怀熙看看手上的砚台,没弄明白表哥的意思,他和严礼只见过有限的几次,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虽说他如今成了秀才,日后也许会当官,可他觉得现阶段严礼远不至于这么破费,这块砚台虽然比不上林易辰孝敬的,可少说也要十几两。
大字不识一个的杀猪匠李二,出人意表的一下子教养出了两个秀才儿子,来贺喜的人们争相过来给他敬酒,等到下午人们散去的时候,李龙和李虎合力把李成奎从酒桌上掺了下来,他已经被灌得只会傻笑了。
李虎只能在家里住三天,他跟着大账房刚刚从南方回来,没带回什么东西,可是开了眼界,一边帮着收拾碗筷一边跟人吹嘘自己看到的新鲜事儿,李怀熙发现这家伙嘴巴倒是严得很,关于林家的买卖,他是只字不提,别人问也是装傻充愣。
李怀熙越发珍惜留在亲人身边的日子,林易辰来接他也不去,县太爷受了骗,请来的内家师父除了会胸口碎大石,其余一概不会,李怀熙朝林易辰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彻底死了心,衙役、捕头、护院的武功他都看过了,以他前世的身手就足够应付了,金庸古龙里的人物也不是住个店就能碰上,他来来回回住了两次店,连个孙二娘都没遇上。
李龙是增生,开春要去的县学离家五十多里,朝廷只在每个月给他发三两的月钱,衣食住行是不供给的,姥姥和他娘忙了几天,终于在入冬前把要准备的新被褥都准备好了。
程氏怕大儿子在外面被人看不起,准备的被褥全是缎子面的,里面絮的是新棉花,针脚整齐密实得像用尺子量过。而李怀熙的东西,他娘费的力气就是在每件衣服被褥上都绣上了他的名字,每件用时不到十分钟。
李怀熙在家盘点他出门要带的东西,府学里被褥都是统一的,本不必准备,可是林易辰说那里东西不好,所以也给他准备了全新的,要用的东西也都给他置备的很齐全,很多都不用从锦县带过去,余川的宅子里东西也都是现成的。
东西不用考虑,李怀熙就考虑书童的问题,林易辰觉得刘全太小,恐怕不堪大用,所以想给他从林府派过去一个得力的。
刘全听了这个消息,气得非要去林府比试一下,衣服他会洗,墨他会磨,被子他会叠,刘全想不出书童还能干什么。身为主人又见过别人家仆人的李怀熙不想让他去给自己丢人现眼,所以只能自己吃点亏让他跟着,肥猫很怕他再几个月不归,每天像缉私犬一样的盯着他,而且和他娘有仇,于是也只能带着。
姥姥功德圆满,准备年前就回去,可是李怀熙不让,他让姥姥等他走了以后再走,姥姥点着他的小脑门笑话他,“你这点儿出息啊,姥姥等你走了再走,看你到了学堂怎么办,自己睡觉害怕不害怕?”
“我念完了经再睡!”李怀熙很不害臊的回答。
“呵呵,这点儿出息哦,姥姥不走,你娘也不愿意我走呢,你们家今年的腊肉明天就要开始做了,我还得帮着看你妹妹呢。”
“哼,白给人贩子都不要。”李怀熙的一个青瓷笔洗今天下午被妹妹打碎了,还弄了一地的水,李怀熙的小心眼又犯了。
“越来越出息!”姥姥点了他一下小鼻子,出去去给他打洗脚水准备睡觉,祖孙俩一直睡在一个被窝,姥姥还真挺发愁外孙的睡眠问题。
转过年刚出正月,林家的马车就先接走了李怀熙和刘全,然后没几天李龙也开学了,林家的账房要教李虎看账本,李虎没过清明也离开了家,李家的男孩全都离了巢,李成奎看看空空荡荡的屋子,空空荡荡的院子,大老爷们背着媳妇摸了一把眼泪,程氏正好出来做饭,看见以后也装没看见,撇撇嘴,在厨房里小声嘀咕,“这爷几个的出息劲儿!”。
39、第三十九章
李怀熙和刘全两个人坐着林家的马车到了余川,离开学还有几天,林易辰怕他像上次那样坐车累着,所以提前送他们来了。
余川比锦县要大上好几倍,地理位置也重要得多,这里城墙高耸,上面还有巡逻的兵士,李怀熙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很是兴奋了一回,他终于感觉出了一点惊心动魄的意思,很盼望自己能像其他穿越者那样遇到点什么大事儿。
可惜,如今天下处于暴风雨前的宁静,直到开学他连个花魁斗艳一类的穿越情节也没遇到,到了时间老老实实地带着自己的刘全搬进了余川书院。
余川书院坐落在余川城外二十里远的叠翠山上,叠翠山名为叠翠,自然少不了郁郁葱葱的树木,这里不像他们锦县的大苍山那样豺狼虎豹什么都有,叠翠山上多得是亭台楼阁,名贵花草,城里的大户人家在这里都有别院,而与书院一墙之隔就是府尹大人的别院,这是公产,是做官的升到府尹以后的福利之一。
李怀熙和刘全分到了一个不错的寓所,他和另外两个生员共用一个小院子,坐北朝南的是三大间正房,每间都单开一个门,互不干扰,东西两间厢房,一间是浴室,一间是小厨房,院里青砖铺地干干净净的,还有几株花木,如今刚过正月,这些花木还都没发芽。
李怀熙到的是最早的,门上没有挂名牌,所以他占了正中间的屋子,这间屋子不受东西厢房的遮挡,阳光非常好。
刘全忙进忙出的收拾屋子,他已经十二岁了,胖得像个球,也穿着绸缎的衣服,同乍一看细面条似的李怀熙一比,他看起来倒是更像个少爷。
李怀熙抱着自己的肥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晒太阳,他身上穿着书院发的白色儒服,袖子挽了好几圈,书院的监学允许他在合身的儒服做好之前穿自己的衣服,可是今天不行,今天府尹大人要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进来,这是一个贫家子弟,除了背后背着的一个宁采臣牌的竹制书箱和手里拎着书院刚发的一套行李物品,身上别无长物。
少年背着书箱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转过头来问抱着猫看他的李怀熙,“小弟弟,中间的屋子是你哥哥住了吗?”
李怀熙猜到就是这种情形,于是放下他的肥猫让它在院子里随便跑,起身笑着对少年浅施一礼,“在下李怀熙,也是这一试的生员,我今天来得早,占了便宜,其它两间还没有人,兄台可以任选。”
少年吃了一惊,有些不好意思的赶紧还了一礼,“原来你就是这一试的院首啊!我还以为你穿着你哥哥的衣服呢,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在下段正淳,院试第二十七名,盍县生员。”
“盍县?那到余川可是挺远的。”李怀熙嘴上这样寒暄着,心里倒是觉得比大理来的近多了。
“是啊,我走了十天才到的,脚都起泡了,你是哪里的?我记得好像是锦县对不对?”段正淳放下书箱,在李怀熙身边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是的,我是锦县的生员。”李怀熙也坐了下来,目光在段正淳的脚上停了一秒。
段正淳脚上的鞋破破烂烂的,一边的带子没了,用一根草绳固定着,另一边的露了一个洞,感觉到李怀熙的目光,段正淳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脚趾头往回缩了缩,李怀熙笑笑,若无其事的聊起了早春的天气。
‘段王爷’坐着聊了一会儿,起来挑了东侧的一间,他把书箱行李往里面一放就出来了,屋子干干净净的有人打扫过,他自己没什么可归置的东西。
‘段王爷’没有书童,自己打了水洗漱一番之后换上了学院统一发的衣服鞋袜,他长得一般,穿上白色儒服之后显得好看点,不过也有限。
刘全抱着个箱子从屋里走出来,“公子,这个箱子放在哪里?咱们东西太多了,没地方放了。”李怀熙离家之前对他交代过,出门就叫‘公子’,否则就换人,刘全在这一点上目前做得不错。
“放床底下、桌子底下都行,刚才人家林家的下人要留下来帮你,你又不愿意,逞能也不挑个时候。”李怀熙故意不进去帮他,他要让刘全知道知道当个下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们是林家的下人,我是李家的管家,我不用他们。”刘全也不说请他帮忙,抱着箱子又回屋了,他还在生气,气林家的下人要抢了他的工作。
“你的管家年纪也够大的。”段正淳笑着坐在李怀熙身边,看他折了干枯的花枝逗猫。
“年少有为嘛。”李怀熙笑笑,有些心不在焉。
这时,院门外一阵喧哗,一群下人抬着箱子鱼贯而入,随后进来一个衣着富贵的老头和一个一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妇人,最后出现的才是一个皱着眉头的十七八岁少年。
李怀熙和段正淳一同起来对来人浅施一礼,老头笑着还了个半礼,“今后你们就是同窗了,又是同居一处,就不必客气了。这是我儿子何崇文,我和内人前来送他,一会儿就走,你们不必多礼。”
何崇文在旁边还了一礼,目光在李怀熙和段正淳两个人身上扫了一遍,然后对着李怀熙的长袖子勾唇一笑。
在下人们收拾房间的时候,何府的夫人拉着儿子千叮咛万嘱咐,有点像李怀熙他姥姥,这让李怀熙觉得有点儿眼热,他娘在他出来的时候可没像这样嘱咐他,她真的是巴不得他走。
何崇文家就在余川城里,何老爷临走时笑着邀请李怀熙和段正淳放假的时候到家里去玩,何夫人却像与儿子生离死别似的哭了起来,最后被何老爷皱着眉头拉走了。
何崇文在爹娘走了之后高兴了,被肥猫挠了一把也不生气,笑着和李怀熙说话,“原来你就是李怀熙,府尹大人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还以为是个小书呆子呢,现在看起来倒不像,你带着猫来,学监没说你?”
“没有,我的猫又不招谁惹谁,”李怀熙压低声音,嘿嘿一笑,“我看他之前好像比较担心我带着奶娘来,看我只带了一只猫,倒像很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