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眠琴柳岸
“不行!”宁坚一口否决,“你是主帅,怎么能以身犯险,只身深入敌营?”
姜羽道:“来之前我已研究过此地的地势,想要攻破城门,并非易事。若我能混入敌营,就能与大军里应外合,想破城就容易得多了。”
宁坚仍是反对:“主帅深入敌营,这里又由谁来镇守?”
姜羽:“不是还有你么?”
宁坚:“可你若被发现……”
姜羽:“放心,我既然进去,就不是没有准备的,哪有那么容易被发现。”
宁坚:“将军!……”
姜羽抬手道:“你不必再多说,我又不是初入战场的毛孩子,心里有分寸的,你无需担忧。”
“再者,此战我为主帅,就是出了事,也由我来负责。”
宁坚见姜羽主意已定,知道劝他没有用,加之三年前姜羽随同燕侯讨伐中山国,立下的战功,也让宁坚对姜羽的能力心中有数。只好退了一步,问道:“将军打算如何进城?”
姜羽负手道:“齐侯新丧,身为友邦,前去吊唁也是正理。我打算以齐侯吊唁作为借口,进入沧城,而后在夜里借机潜入城主府放火,等城内大乱时,我再率领部众与你们里应外合,破开城门。”
听起来不错,如果能成功,这座城池便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来。可其中凶险也摆在眼前,凭着吊唁的借口,进城不难,但夜里放火却难,放火后又要全身而退,也难。
全身而退之后,还得到城门来作战,就那么几个人,势单力孤,而守城军三千,随便来个几百人包围着,便很难生还。
宁坚眉头拧得死紧:“将军,您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一些?”
姜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宁将军且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容易死。你只管布好阵,准备好进城便是。”
“这里是平原,视野开阔,白天想奇袭是不可能的,咱们只能夜里进攻。此时正值盛夏,黄河涨水,水流深,河道宽,趟过去恐怕不行,可如果大肆坐船过去,又怕惊动齐国守军。宁将军觉得怎么过去比较好?”
宁坚道:“这个将军放心,我们高阳的士兵,水性都好,别说这点河水了,再深再急些也能过,只是打国都来的兄弟们,可能没那么熟悉。”
“等高阳军先过去后,国都来的弟兄们再乘船过去,那时也不怕齐国发现不发现了。”
姜羽:“如此便好,明日夜晚,你就带着人渡河,等里头有动静后,用投石器,把城楼上那些个士兵打下来,同时用撞木撞击城门,也好替我们城内的解决些负担。”
姜羽嘱咐几句后,宁坚见他面有倦容,就令人收拾了一间房,让姜羽也去休息。明天有硬仗要打,不保存好体力可不行。
“公孙克,你不必守着了,也去休息吧,明天晚上还得用你。”
“是。”
回蓟城后,姜羽小住了一段时间,出兵齐国的旨意就下来了,但旨意是秘密的,并没有大肆宣扬,也没有明面上向齐国宣战。
在姜羽清点兵士,整理物资时,齐国就传来了二公子姜平即位的消息,且据传言说,这位新君手段非常狠辣,思维缜密。
他早些年就致力于笼络朝臣,在齐侯薨逝后,众人才发现,朝堂上竟有不少人暗地里都听命于他。在这些朝臣的拥戴上,姜平顺利即位,还以文姬妖妃误国为由,将她软禁在后宫中,无旨不得外出。
文姬膝下的四公子当然不干,不过这位四公子姜子裕没什么大才,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也被自己二哥软禁起来了。
倒是三公子姜固审时度势,跟着朝臣一起,拥戴了兄长。
虽然说是要休息,可姜羽用过饭后,却也没有睡。他早已经拿到了沧城的地图,城主府在那儿,粮草在哪儿,地图上都标得一清二楚,此刻正看着地图思索。
根据他的推测,后天早晨,他们便能占领沧城,齐国的援军定然很快就到。拿下一个沧城不算什么,援军才是姜羽要考虑的首要问题。
手指从沧城划到临淄,消息出传到临淄,至少得需要五天时间,用上等宝马昼夜不停加急送到王宫,而在那之前,临近城池已经先反应过来,他得再大部队过来前,多攻下几座城池。
齐国……在曲沃临别前,戚然明说他要来齐国,现在还在齐国么?他来齐国做什么?他会不会站在齐国人那边对付他?
第40章
自曲沃一别,已是数月。
虽然当初不过萍水相逢,且满打满算,相处时日并不多,可莫名的,就是那么难以忘怀。那人苍白俊美的脸,瘦削的身体,凌厉的剑,他把他推开挡下那一刀时,刀刃刺破皮肤发出的清响,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每每想到这些,姜羽就有些后悔,他不该白白把人放走的,他应该想方设法把人留下,总好过现在茫茫人海,无处寻找。
翌日傍晚,姜羽脱下战甲,换上官服,带了一队人马,堂而皇之地坐船渡过黄河,而后乘马车抵达沧城城门下。
巍巍城楼,穆穆守军,城楼上蓝底黑鱼王旗在暮色中迎风招展。朱红色大门上,两个金狮子头狰狞肃穆,大张着嘴。
“前方来者何人?”守城的低级军官将车队拦下。
马车前,自有公孙克前去应对,交出一应文书,答道:“马车上是睢阳君,我家大人奉王命前去临淄,为贵国先王吊唁,并贺新君登基,还请将军阁下放行。”
那人生得一双铜铃眼,不怒自威,从公孙克手上接过文书细细看了,确无问题,目光一寸寸从眼前这个车队扫过。公孙克并不慌张,坦然地任他打量。
“敢问马车上可是睢阳君?”这名低级军官抱拳问道。
姜羽掀开车帘,探身道:“是我,我奉王命而来,路过此地,多有搅扰,还望恕罪。”
低级军官道:“大人哪里的话。”
说罢让开身形,一挥手:“放行!”
姜羽笑着朝他拱手道:“有劳了,咱们出发吧。”
其实行伍之人,一举一动,自由章法,与普通百姓并不相同。早在出发前,姜羽就再三嘱咐随行者,让他们切莫露出破绽,过了城门这关,后面也不能轻松。
进城之后,这车队又吸引了不少沧城百姓的注意。事实上,虽然两国间素有纠纷,但临近城池少不了往来,可若没什么大事,倒少有使者来往。
此番齐国新君与旧主交替之际,燕国真派使臣,也是名正言顺。
守城将领房善接见了姜羽后,就以天色将晚为由,邀请他暂时在城内驿馆住下来。姜羽自然不会推辞。
当晚,房善在城主府设宴为姜羽等接风洗尘。
房善正值壮年,生得虎背熊腰,一身铁血军人之气,守卫沧城已有五年,自然不是易与之辈,席间一直推杯换盏,大有把姜羽灌醉之嫌。姜羽也就遂了他的愿,装作不胜酒力,醉醺醺地被人抬了回去。
姜羽一走,房善就向副将下令:“今夜多派些人手看着他们,尤其是睢阳君那个护卫。”
公孙克内力深厚,行家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副将不明所以:“将军,这是为何?”
房善道:“你没看出来么,这一队人,除了文书俱在,旁的,有哪一点像来吊唁、恭贺新君的?他们举手投足,都透着沙场上的血腥气,分明就是一只小队。”
副将细细一回想,发现果真如此,追问道:“将军,那他们扮作使臣潜入我沧城,有何目的?”
房善眯起眼睛,手中习惯性地去摩挲剑柄,但接风宴上他并没有佩剑,摸了个空,沉吟了一下,自语道:“他们进城时,天色已晚,做什么不留在对面高阳,非要到我沧城来留宿?”
副将道:“除非他们对我们有所图,在此留宿别有目的。”
房善:“你说得对,几位公子前些日子斗得你死我活,朝局混乱,如今二公子新君初立,可朝局还没稳下来。燕国于我们有宿仇,想趁此机会报复,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你现在就去查查看,看对岸有无异动!”
副将:“那睢阳君……”
房善:“他们到底是有大义在先,我们不好明面上有什么行动,你们暗地里看牢些便可。”
“是,末将领命!”副将道。
姜羽被抬回房之后,等下人都走了,就偷偷把公孙克叫进来。
公孙克说:“大人,我看他们像是起了疑心,我门外藏了不少人。”
姜羽:“疑心是正常的,要是他不疑心,我还要怀疑他这个将领怎么当的。”
公孙克:“那现在怎么办?”
姜羽:“什么怎么办,先等着,夜深了再行动。”
公孙克:“我若离开了,等那边出了岔子,大人您在这儿,肯定要被怀疑。”
姜羽说:“我什么时候要你去了?”
公孙克:“啊,我不去?”
姜羽:“你在这儿候着,他们不是派了人看着你么?你乖乖待着就是。我喝醉了,就由我去吧。”
“等火一起,城内一乱,你就带着人赶往城门口,听明白了么?”
都凶险,很难说哪个更凶险。公孙克一向唯姜羽之命是从,闻言单膝跪下:“属下遵命!”
临近子时,夜里十一点时,姜羽便换了一身夜行衣,出门了。他打晕了一个小厮,塞在床上,盖着被子,假装自己。
下午进城时,姜羽已然将驿馆到城主府这一片的地形熟记于心,只是没有更多时间,来了解他们的换防。驿馆倒还好,主要是临时增派来看着他们的那些人,出了驿馆,就只有宵禁巡逻兵,这些并不碍事。
但城主府就比较难进了。
姜羽并不打算直接冲粮草下手,一来,粮草库肯定重兵把手,想要接近很不容易。二来,等他占领了这座城池,这些粮草就是他的,他们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后备不足,这些粮草很重要。
潜入城主府之后,姜羽屏息凝神,将自己的一切动静都放到最轻,动作慢些无所谓,力求隐蔽。
姜羽摸到了房善的卧房,此人仍未入睡,屋内点着灯,连卧房的墙上都挂着地图。
这时,卧房的门开了,姜羽看到房善的副将走进来,低声道:“将军,对岸确有异常。”
房善:“说来听听。”
姜羽还待细听,看看他们都发现了什么,没想到正在这时,夜空突然亮了起来。
姜羽转头一看,只见粮草库的方向,火光冲天。
第41章
“怎么回事?”房间内,那副将正好面向着窗外,火光窜起的刹那,副将一张脸都被印红了。
房善回头,目光一凛:“那是粮仓的方向!”
“快,救火!”副将冲门外吼道。
房善道:“不是让你们看好驿馆那几个人么,怎么看的?”
姜羽摸着良心发誓,他还什么都没干呢,他也没打算烧粮草。不过既然那边已经烧起来了,他就顺便加把火吧。
“属下确实派人看了,没有异动啊。”
“这叫没有异动?非得让他们把城主府也给我一并烧了,才叫异动?算了,现在懒得说你,快去救火!另派一队人马,扣住睢阳君一行人!”
“是!”
房善和副将都从卧室内出来,赶去粮仓了。
姜羽隐在暗处,没让任何人注意到他,悄悄潜到房善的卧房内,环视一圈。要不是因为粮草被烧,房善对这里放松了警惕,姜羽还潜不进来。
姜羽在房善卧房里找了几圈,找到不少机密文件,只不过对姜羽而言,没什么大用处,只有块房善的腰牌,应当有用。随后便一拂袖,打翻了烛台上的蜡烛。蜡烛倒在帐上,“噗”地一声烧了起来。
姜羽还找了些酒助燃,将被褥等都扔在火里,随即拍拍手,看火势起来后,便大摇大摆地从房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