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光船
“给,拿着。”
“少爷,这是……”
“银票,每张一百两,一共二百两。合约上今年要交付的预期银两,我们已经提前赚到手了。”
“二百两!”燕华手一抖,“这、这也太多了……”一个月柴米油盐,顿顿大鱼大肉,最多了三五两银子,二百两相当于他俩舒舒服服关上门,小日子过上两三年。
“不多,我知道的一位大夫,每次出诊至少五百两,一个月只诊三个病人。”
“有人求医么?”
“有很多。你晓得,世上从不缺有钱人。”王谢道,“因此我还是有些资本的,我的资本都在高门大院里。再说,二百两换一个健健康康能跑能跳能传宗接代的苏文裔,一点也不贵。况且现在你觉得多,过些日子只怕还嫌少。”
“少爷……”燕华将银票递过去,“少爷如果做大事,还是要银子的。”
“我可不想做什么大事,只不过若有人不让我安稳过日子,我不会让对方好过就是了。”王谢道,“所以我们要先求自保,之后,等你好了,就可以随心所欲了——你是我的管家啊,这银票你不收着,我能交给谁呢?”
“少爷,燕华觉得,您说的话,似乎有些夸张……”
“嘿嘿,不过是咱们两个说说闲话而已,还不许我想想好事么?”王谢握着燕华的手,连同银票一起,塞到燕华胸前。
心里暗道:并非闲话,只是我不愿出风头。这次银票不过意外而已,至少,我知道,燕华你不会早死,就是白白诊治苏文裔一番,我也心甘情愿。
燕华小心翼翼将银票折了几折,贴胸收起,王谢带笑逗他:“可要藏好了,这是我行医的第一笔银子。”
“嗯,不知少爷想买些什么?”
“买东西啊……我倒是不缺,你打算买什么?”
“燕华也没什么特别的要买,这笔钱,存着好不好?”
“好,不过管家大人,近日家中快要断炊,还请赐给小人十文八文的采买柴火。”王谢故作诚恳地道,声音一听就是调笑。
燕华抿嘴也笑应:“是,少爷师父,徒弟可不敢克扣少爷师父的柴钱。”
王谢经常随口乱叫,燕华学他乱说了一二次,发现王谢并不生气反而高兴,也就这么常常胡乱称呼起来。
果然王谢便很是欣喜地,拖长了声音道:“小人谢赏!”
次日一早,王谢收拾完毕,去了康安堂。
王四掌柜也在,见了他便笑呵呵道:“恭喜重芳妙手回春。”
——两人已是熟了,再“爷”来“爷”去的,没多大意思。
王谢笑道:“也恭喜四伯。”
王四掌柜“哦?”了一声,王谢便道:“我吃饭的家伙什儿都已得了,就等医药馆开张,可不是该恭喜么?”说着,便将两只黑色匣子并排放在桌上,打开。
王四掌柜、洛大夫、小吴三人探头看去,不禁啧啧称赞道:“好精致的东西。”
“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王谢叹道,“半月前我在‘叠翠坊’订了这些,本以为头一个用上的是我家燕华,结果是‘叠翠坊’少掌柜。若我没有趁手家伙,绝对不可能把他的命拉回来。”
“听说苏少掌柜昨晚已经醒了?”
“嗯,人醒容易,但是要调治许久。”王谢道,“我答允他治愈,就一定是痊愈。”
洛大夫插言道:“师父,他的伤情究竟怎样?我们都是听外人说,师父能讲细致些么?”
“唔,就是内腑破损,右肩粉碎,腰脊破损,经脉不济,肾气截断,加上失血过多。大毛病就这些。”
王谢说一样,洛大夫等人的眼睛就亮一分——如此重伤,竟然已经救回来,还说能痊愈,这位谢少爷,真是自信,真是有本事!
“不过,这次算是侥幸也不为过。事有凑巧,”王谢笑道,“他身体底子很好,想求生的念头尤其强烈,筋骨虽损坏,但是可以拼接,内腑的淤血经过一段时间化解,也尽数呕出来了。另外,在我之前,不知哪位大夫,开的吊命汤实在是好物。”
说话的意思,是苏少掌柜走运,他也走运,两下一拍即合,才成功救人。
王四掌柜抚掌笑道:“不管怎么说,人是重芳你救活的没错。不如趁这个机会,医药馆尽早挂牌?”
“正有此意。”王谢微笑。
王四掌柜隐晦地看一眼洛大夫,那意思是“你懂了吧,他很明显不会走。”
洛大夫连连点头,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昨天王谢给王四掌柜送了信,里面将事情经过大略讲讲,也是说,趁着这个机会,将医药馆的名声打响。
王四掌柜更加有把握了——王谢,是个大夫,也是个极合格的生意人。无利不起早,只有这样肯冒险的生意人才无时无刻不想着寻觅并抓紧机会。而且,王谢对于利弊看得很清楚,他肯留在苏家,又不拿架子不摆谱,目的就是救人,只要救活了,得到好处的不止苏家,他的名声就能传出去。那个纨绔败家子破落户摇身一变,成了济世救人的大夫,不是虚的,是真刀真枪凭着真本事拼来的,谁要不信,苏家少掌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第一个病人,他无论如何也会费心治愈。
王四掌柜还欣赏王谢另外一点,便是知进退识时务。他救了苏文裔的命,又有后续的治疗,苏家有钱,绝不会在诊金上亏待了他。往昔谢少爷花钱如流水,手里从来没有余钱,眼下看他并没露出高高在上了不起的嘴脸,也没好高骛远想着不切实际的事,依然踏踏实实盘算着医药馆。想要过日子,一锤子买卖不好做,医药馆才是个长久活计。另外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他本领在这里摆着,不需锦上添花再依附哪家医馆,掣肘之处就少。他这么做,也是向自己表示,大家依然共事。
这么一个人,要本事有本事,要手段有手段,要心机有心机,自己先向他表示了善意,他不会不清楚,自己日后不会没有好处。跟明白人合作,值!
王谢又说了会子话,拎了包药,到拾掇一半的医药馆去转了转,医药馆分前中后三堂,前堂一侧是药品柜子售药,一侧是医案供来人看诊;中堂摆了几张榻,之间隔着布帘,可以用作针灸推拿或急救之处;后堂一小间用以储藏药物,另一小间有张小榻供大夫偶尔起居休息,后堂连着小院,供晾晒药材,又有一道小门通向外边。
这一套房子临街,租金不菲,王谢一个人之前绝对应付不来。他起初想在家里开医馆,自家是大宅子,进门就是影壁,院落,厅,还有后院房屋等等,要弄成医药馆,必须大兴土木打隔断,再加上门口狭小腾挪不开,只得放弃这一打算。
这也是王谢起初想与人合伙的原因,弄这样一套房,谢少爷手里实在是缺银子啊。
当然现在他刚进口袋二百两,算不上缺银子,可是好钢要花在刀刃上。
地方已经有了,日子过得也安稳了,接着就是燕华的眼睛和手,那么自己缺的,就是一个小厮,或者学徒,总之要一个伺候燕华的人。
这个人年纪不能太小,太小什么都不懂,照顾不好人;也不能太大,太大学精了,偷懒耍滑,也照顾不好人;不能太老实,跟木头一样杵着,燕华更闷气;不能太圆滑,油嘴滑舌带坏了燕华;不能……王谢左一个不放心右一个不放心,思前想后,一时竟不知道挑个什么样儿的才合适。
也是他对燕华看得极重,恨不得事必躬亲,关心则乱说的就是他了。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