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眼娃娃
何焯微微一愣,点头道,“正是。”
“那不知,老家是否还有亲人?”胤禩微扬眉梢。
“老母与胞弟都在苏州,”何焯拱了拱手,末了试探地问道,“贝勒爷可是要在江南有所作为?”
“作为不敢当,”胤禩弯了弯唇角,“只是我一贯倾慕江南靴子的才华,无奈不能轻易离京,想托先生家人在苏杭等地收取文人雅士的诗集典册,以供平日拜读。”
何焯皱起眉头,略一思忖,恍然低头道,“贝勒爷放心,微臣这就书信一封,让臣弟立刻着手此事。”
六月,京郊大粮庄
谢庆被请到了庄子里,苏伟独居的大院中。
若说,第一次见面,谢庆便从穆尔察的身份猜出,这位财东一定与京城四皇子有关,心有忌惮。那么这一次,就是实打实地惧怕与担忧了。
“谢老板不用紧张,”穆尔察笑得像只得道的狐狸,双手插在袖子中,怡然自得地看着几名带刀护卫将谢庆里里外外地搜查个便。
“两位请吧,”搜查完毕,领头的护卫才打开院门。
谢庆猫着腰,跟着穆尔察一路走到正屋门前,“苏财东,谢老板到了。”
苏伟从里屋走出来,一身藏青色暗金琉璃纹的长袍,玄青色宝蓝云纹长靴,手上一只白玉扳指润泽含光,“谢老板请进吧,咱们之间不必如此拘束。”
“是,是,谢苏财东,”谢庆被库魁领到一侧木椅旁,踌躇了半晌只搭了个外边坐下。
苏伟斜靠在当堂八仙椅上,语态闲适,“这次找谢老板来,主要是为着此次的皮货。庄子里收上的皮料质地一般,运到京城,怕是入不了达官显贵的眼。”
“小的已经听穆尔察庄头说了,”谢庆弯了弯腰道,“正好,小的近来要押送一批货物去山西,不如让小的把这些皮料带到山西贩卖。小的认识几个财东,专收购皮料,制作蒙靴,应当正好用得上。”
“那就劳烦谢老板了,”苏伟让小英子上了茶,“这第一笔买卖,我也没打算赚钱,既是谢老板帮忙,盈利部分便全都归马队了。”
“这,小的不敢,”谢庆刚要起身,便被苏伟抬手制止,“谢老板勿须客气,我说过咱们要细水长流,常来常往。不过,这皮料生意我到底是第一次经手,听穆尔察说,想收得好皮子还是得进蒙古,不知谢老板怎么看?”
“庄头的话有一定道理,不过也有一定局限,”谢庆拱了拱手道,“现在蒙汉对商主要在归化、张家口和多伦诺尔这三个地方,要想进入蒙古各部收购皮货,势必得以这三个地方为据点。但是,此三处距离盛京都比较远,是晋商活跃的地方。而在咱们这儿,其实也不乏珍品,只是都已有固定买方,想从中插一脚,还需持续经营。而且,咱们也可派人一路向北,入龙江府、嫩江府等极北之地向猎户收购山珍皮货,只不过——。”
“只不过,盛京以北便是满洲故土,军情重地,”苏伟接话道,随即转头看向穆尔察,“咱们打牲乌拉处的管事何时能到盛京一趟?依托他们,在黑龙江等处收购皮货山珍应当没问题吧?”
“回苏财东,打牲乌拉处本身就负责采捕东珠、松子、蜂蜜、水鲜等物什,依托他们是合时合理,”穆尔察躬身道,“财东既有此一想,奴才这就书信一封,让海都尽快到盛京一趟。”
“一来一去太浪费时间,”苏伟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你派人带着银子直接前去交代吧。旁的不怕,就是让海都务必理清账册,打牲乌拉处的职责与咱们的生意不要混在一起,最好人员也都分开。盛京庄子也是,公私分清,要是有浑水摸鱼的,直接打发了事!”
茶盖落在茶碗上,异常清脆,谢庆低着头不敢搭话,穆尔察跪下道,“请苏——苏财东放心,奴才定严加看管,不辜负主子信任。”
小英子眨巴眨巴眼睛,凑到苏伟身边道,“那,师父,咱们?”
“我想去一趟热河,”苏伟放轻了声音,“木兰秋狩的时间快到了。”
承乾宫
康熙爷卧在榻子上,贵妃佟佳氏轻摇着团扇坐在一旁,细细禀报着后宫的各处用度。
“恩,所用皆实际,不奢侈浪费,”康熙爷微眯着双眼,赞赏地点点头,“朕打算七月巡幸塞北,这后宫诸事还得让你多费心了。”
“都是臣妾应当做的,”佟佳氏弯了弯唇角,“再说,还有宜妃、德妃两位姐姐帮衬着,后宫也没什么大事。良妃那儿,晋封典礼准备的颇为朴素,臣妾怕委屈她,皇上以为如何?”
“简单些也好,”康熙爷闭上眼睛,缓了口气,“到底与四妃是不同的,添些用度也就是了。”
“是,”佟佳氏轻抿嘴角,低了低头。
七月,皇上北巡起行,太子、直郡王、十三阿哥随扈圣驾。
临行前,十三福晋兆佳氏将十三阿哥一路送到院门口。
“福晋放心吧,”胤祥冲兆佳氏笑笑,“这一趟回来,爷就自在了。”
兆佳氏紧抿着嘴唇,硬生生地扯出一抹干笑,“妾身在家里等着爷,爷一定好生的回来。”
“恩,”胤祥握了握兆佳氏的手,“宫里若是有事,就去找四哥。这一回四哥没有随驾北巡,爷倒是更放心些。”
“妾身知道了,爷一路好走,”兆佳氏吸了口气,止住身子的微微颤抖,深深地福下一礼。
銮驾大军出了古北口,除了随侍康熙爷左右的十三阿哥外,太子与直郡王似乎都很忙。
阿进泰一连几日接待信使后,向太子禀报道,“殿下,漠北蒙古情势太过复杂,虽然有土谢图汗部札萨克多罗郡王,车臣汗部札萨克镇国公从中斡旋,但收获依然颇少。绝大多数人持观望态度,不想轻易参与进皇子间的掌权夺势中。”
太子紧锁着眉,站到窗口,“让哈什太、萨尔邦阿先回来吧,南巡以后,皇阿玛没再提凌普一事,是放松还是试探犹未可知。直郡王与纳兰明珠那边近来也太过安静了,本殿心里总是隐隐地感到不安。”
七月十八,銮驾驻跸黄陂,在接待了翁牛特部前来朝拜的蒙古贵族后,北巡大营渐渐熄了烛火。
三更时,夜色浓重,悄无声息间,一支蒙古装备的轻骑悄悄潜到了大营附近。
“王爷,一切已准备妥当,”镶蓝旗副护军参领赫都趁黑进了直郡王的营帐。
“好,”黑暗中,静坐在床榻上的人影抽出一只匕首,铮蓝的寒光在月影下尤为闪亮。
大营外,一声哨响划破寂静的夜空,直郡王勾起唇角,将匕首插进腰带,“走,随本王去皇帐护驾!”
第200章 大变
康熙四十四年
七月十三,黄陂
关外的夜晚微风阵阵,草木的清香合着火堆的烟气在偶尔巡营走过的脚步声中慢慢弥散。营帐下的火把映出明黄旗帜的一角,在晚风里轻轻卷起了边儿。
“皇上,夜深了,早点歇下吧,”偌大的皇帐中亮着一粒烛火,梁九功弯着身子侯在榻边。
手中的折子翻到最后一侧,康熙爷蹙着眉头,捏了捏眉心,“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