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边烟雨
姬凤鸣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一下子开心起来:“正是,我怎么没想到这层?奇峰,你果然心思细密。”
“不是,奇峰只是旁观者清罢了。”陈奇峰道,“至于杨榛,倒是一颗不错的棋子。我看我哥对他用情已深,我哥这个人,跟旁人不同,他从不三心二意。认定了一件事就像石头一样顽固,不肯动摇。”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不会娶妻?”
“对。他不过是在敷衍皇舅,口是心非,实为欺君。总有一天,他会自食恶果的。太子哥哥不用在他身上费什么心思,就让他自己折腾吧。”
姬凤鸣点头,拿起茶,慢慢地品起来。
端国公府。
陈瘦石与杨榛回到劲院,杨榛就拿了伤药去替陈瘦石擦额头上那道细小的伤口,心里想着,要是有个创口贴就好了。不过想想大人那么帅的脸,要是额头贴一个创口贴,那肯定很滑稽。
想着就不禁笑了出来,陈瘦石被他一笑,只觉得心神荡漾,想起太子宫中那个吻,仿佛意犹未尽。他吩咐紫燕、紫藤下去,一把抓住杨榛的手,把他带入怀里。
“嗯……”杨榛被牵动鞭伤,闷哼了一声。
陈瘦石连忙换个姿势,左手臂垫在杨榛的颈下,右手轻轻搂在他腰里,俯身,黑眸中泛起笑意,一点点凑近杨榛的脸。眼见着杨榛的脸上起了红晕,他轻轻用嘴唇去摩挲他的脸:“榛儿,害羞了?”
“主子……别,这是您家。”杨榛想推开他,却被陈瘦石搂得更紧:“他们都知道了,反正你是我的侍妾……”男人在他耳边道,呼出的热气喷在杨榛脸上,杨榛的脸几乎红透了。
“刚才在太子宫里,怎不见你如此害臊?”陈瘦石颇觉奇怪。
“刚才,主子是在做戏。”
“谁说我在做戏?我是真心的。”陈瘦石惩罚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挑开他的唇齿,又一番深深浅浅的吻。
一吻罢,陈瘦石将他抱起来。杨榛有些发晕,这公主抱......是对一个男人该有的姿势么?忍不住用抱怨的目光去看陈瘦石。陈瘦石根本没有自知,柔声道:“我抱你去我床上,再给你上点药。”
“主子,您呢?”杨榛道,“让属下看看您的伤。”
“我没事。”陈瘦石不容置疑地道,“去趴着。”
鞭伤比昨日看起来好了许多,大部分地方开始结痂了,只是好了之后,还是会留下印迹吧?陈瘦石心疼地用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伤痕:“榛儿,今晚我们再住一宿,你好好养伤,我们明日便回长洲。”
“是。”杨榛应道。这时候主院里有下人过来,说老爷夫人请大少爷过去用餐。
杨榛叮咛道:“主子,您千万别顶撞老爷,我们回长洲县还有大事要做,老爷要是生气责罚主子,主子您皮肉受苦事小,耽误行程就事大了。”
陈瘦石哭笑不得:“你的意思,我挨打受罚你不心疼,耽误了公事你就心疼了?”
杨榛连忙摇头:“不,不是,主子,属下不会说话,属下说错了……”
陈瘦石道:“别解释,我懂你的意思。我不会莽撞了,你放心。”他知道,今天,在宫里、在府里,杨榛一直用“主子”两个字提醒他,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知道,他的杨榛期盼着与他并肩,但为了他,他愿意跪着,愿意将自己低到尘埃里。
午饭吃得很平静,陈敬亭与若华长公主像没事人一样,根本没有提起杨榛的事。一家人在一起,依旧是往日其乐融融的模样。
饭后,若华长公主叫陈瘦石陪自己走走。陈瘦石跟在母亲身后,沿着花园的青石小径慢慢走着,春风中,若华长公主裙裾翩翩,不惑之年的她依旧美丽、优雅,在陈瘦石的记忆中,她一直如此。他从没见母亲生过气、发过火。
“石儿,身上的伤还疼么?”
陈瘦石回道:“不疼了。是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杨榛那孩子不错。”若华长公主放慢脚步,却没回头,只看着前方,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飘来,“是缘是孽都是天注定。你既然喜欢,娘也不拦你,让他做你的侍妾,既能保护你,又能服侍你,这挺好。只是,你若想单恋他一个,恐怕他消受不起,反而毁了他。石儿,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这才是铁律。”
陈瘦石一怔:“母亲......”为什么觉得母亲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哀愁?
若华长公主回眸,微笑:“便是你皇舅那样的天下之主,也并非自由自在的,每个人身上都有枷锁与桎梏。”
陈瘦石目注着他母亲。他感觉周围的空气中都似已盈满了忧伤,这忧伤包裹着他,令他觉得酸楚。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若华长公主道:“娘叫翠微去服侍你,其实,原想让她做你的侍妾。”
“母亲......”
“放心,娘不逼你。现在有杨榛,你就先收了他吧。”
“是,谢谢母亲。”陈瘦石深深一躬。
劲院里。杨榛与紫燕、紫藤及小厨房的厨子、杂役一起吃饭,他机灵地套他们的话,终于弄明白了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这是宣国,皇帝名叫姬泰。皇后柳氏为皇帝生下一子姬凤鸣,便是他见到的太子;一女凤羽,就是二少爷陈奇峰要娶的那位公主。皇宫嫔妃众多,可皇帝的子嗣却少得可怜,除了太子与凤羽,另外只有两位公主。
端国公陈敬亭,爵位世袭,娶的是皇帝的妹妹长公主若华。
酉时初,在新安坊的一条深巷里,有一座修竹与垂柳合抱、壁上挂满藤萝的庭院。几条黑影伏在围墙上,一动不动,宛如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徐植在廊下肃立,看着廊上几盏粉色的宫灯,有几只蛾子绕着宫灯扑闪翅膀,一只夜莺不知藏在哪处叶底,发出清脆的啼鸣。
屋里,姬泰坐在椅子里,陈敬亭跪在地上,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死寂。
许久,姬泰开口,声音压抑着憋闷:“敬亭,你要跟朕怄气到何时?”
陈敬亭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陛下,时过境迁,您究竟还要臣怎样?”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前尘往
姬泰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站起身,走到陈敬亭面前。他低头看陈敬亭,眼神晦涩难明。“敬亭,”他叫他的名字,声音有些低哑,“朕明白了,这个地方,是否依然是你心中过不去的坎?你以为,朕叫你来是干什么?”
陈敬亭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难道不是么?
“朕只想跟你说说话。”
“陛下特意叫臣到这个地方来,只是想说说话么?”陈敬亭困惑地道。
那一瞬间,一丝疼痛掠过姬泰心头,模糊却又清晰。他记忆中,那个青葱少年也曾用这样困惑的、迷茫的眼神看着他,喃喃道:“陛下,臣不明白。”
是的,那时候,陈敬亭不明白,年轻皇帝也不明白。有后宫那么多莺莺燕燕环绕,可他偏偏喜欢上了陈敬亭,这个虽然长相俊美,却缺少情趣的男子。
君子端方,这四个字用在陈敬亭身上再确切不过。
举世皆浊我独清,也许正因为他身上有那种出尘的气质,他才会爱上他吧?见惯了朝臣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见惯了富贵中人醉生梦死、骄奢淫逸,突然遇见陈敬亭,像地底涌出的一股清泉,饮一口,便觉得五脏六腑都舒坦了。
于是,他想要细细品这甘泉,细细熨贴自己的心。每天,当他为国事忧心、焦虑,心浮气躁时,他想见陈敬亭,只有陈敬亭才能抚平他的心。
他在宫外召见他,便是在这个幽静的巷子里。第一次,他捧着他的脸,像捧着易碎的珍宝,一面小心呵护,一面又毫不犹豫地占有。
“敬亭,你忠于朕么?”
“臣誓死效忠陛下。”
“你能为朕做到什么程度?”
“无论陛下要臣做什么,臣都愿意。”
于是,他临幸了他,要了他青涩又美好的身子,像摘下了一枚尚未成熟的果子。
“陛下,臣不明白,臣不是女子。”
“你不是女子,却比所有女子都好。”
“这不合规矩。”
“朕是天子,朕就是规矩。”
少年流泪了,晶莹的两滴泪,从他眼角滑落,没入枕头,无声无息。
这是他的陛下,他的天子,他侍奉的君王。他想为他尽臣子之责,却没想到,尽到了床-第之中。身为男子,他觉得屈辱,可是,这个人爱他、珍惜他,并没有抱着亵-玩之意。
“敬亭,你让朕觉得安心。”他总在他耳边低语,一声声地诉说,“朕在那龙位之上,总觉得孤单,唯有你,才能真正填充朕的心。”
“敬亭,朕喜欢你,就像中了毒,你让朕难以自拔。”
当他与年轻皇帝合而为一时,他分不清是谁填充了谁的心。他迷迷糊糊地想,陛下是真的用情了吧?他对那些后宫女子也是如此的么?
想到她们的时候,他的心一阵阵刺痛。那时他才发现,自己也不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男子。那个掳掠了他身体的人,也掳掠了他的心。
一次次召见他,从春花开时,到秋叶落时。从他十七岁,直到二十岁。年轻皇帝一点也没有厌倦,反而越来越食髓知味。可他,终究是男子,他的自尊、他的骄傲始终没有被磨掉。
“敬亭,进宫吧。”
“进宫做什么?当陛下的男-宠么?”
“朕封你为妃子,只宠你一个。”
“那臣一定会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成为陈家的罪人、宣国的罪人。”
“可是,朕不能只有你一个,朕是皇帝。朕肩上,担着江山社稷、天下苍生。”
“是,陛下是皇帝,陛下拥有三千佳丽还不够,还要臣这个不为世俗所容的男子。臣不愿进宫,不愿做陛下后宫的男人,不愿日日期盼陛下翻牌子,不愿与一群女人争宠,不愿青史上留下骂名……陛下,您放过臣吧。”
“敬亭,你也是喜欢朕的,不是么?”年轻皇帝紧紧抱着他,恨不得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心脏阵阵抽痛,舍不得放手。
“是,臣傻,臣混账,臣昏了脑子。臣早知道没有结果,便不该答应陛下。臣不能一生侍候陛下,是为不忠;臣一个男子,委身于陛下,过着这种偷偷摸摸的生活,愧对父母祖宗,是为不孝……”
身下的人流下泪来,又是两滴,没有更多。
终于有一天,老国公发现了儿子与皇帝的事,他将儿子狠狠打了一顿,陈敬亭在床上躺了十来天才好。
那期间,长公主若华来探望他,那美丽的女子用一双温柔而通透的眼睛看着他,对他道:“敬亭哥,我一直都喜欢你。我知道你的苦,我也理解皇兄的难处。你们是真心的,但你们皆不自由。若你需要,我愿意做你的妻,陪你走过一生,为你治愈。”
他流泪了,这次,他流了许多泪。
后来,皇帝赐婚,长公主下嫁,端国公府无上荣光。自嫁进来的那天起,若华便不再是长公主,她吩咐府里所有人叫她夫人,叫陈敬亭老爷。
“我既嫁给了你,便是你的夫人,再也不是皇室女子。从今日起,我们甘苦与共。”
对陈敬亭来说,若华恐怕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了,她完全没有皇家女子的娇骄二气,她总是那么温婉、娴静、优雅。
可是,有时候午夜梦回,他会看见身边女子藏着哀愁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在梦中唤了“陛下”两个字。而若华,从来也没有提起。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能给出的真心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他能前脚抱着他极尽缠绵,后脚一道圣旨命他娶别人。
他怨么?他不知道。也许,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是他自己不该放入真心。
一转眼,沧海桑田……
当他得知儿子喜欢上了杨榛,他感觉五雷轰顶一般。历史重演了么?只是,地位倒了。当初的自己是臣,姬泰是君;而如今儿子是主,杨榛是仆。
但那又如何呢?他们家始终在皇帝的掌控之中。姬泰对陈敬亭并没有放手,虽然两人再也没有身体上的交-合,但心灵上,姬泰有种强烈的控制欲。对陈瘦石,姬泰简直管得比对儿子还严。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陈敬亭从来没有想过反抗姬泰,一面是当年臣服后留下的惯性,一面是因为若华的关系。
可是自己的长子偏偏长着棱角,常常惹怒皇帝,这令陈敬亭不安。当他在御书房听到皇帝说“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他若喜欢,收他做个侍妾便罢,还娶为唯一的正妻?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时,他的心阵阵颤栗。
饶是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会痛的啊。
他怒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他愤而抽他。可是,他怒的也许不是儿子,而是命运。
当他再次被召到这个地方时,他心里涌起了强烈的惶恐。在这座院子里被皇帝一次次“临幸”的记忆,已经像烙印一样烙在他心上。他想起他的卑微、他的顺从、他被这男人掌控着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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