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雁过寒潭
说不定哪天,大椿商社的主人就换人了呢。
罗夏至心中暗暗想着。
这邀请函上写了“此次舞会请携女眷共赴”。可惜了,罗夏至没有可以携同的“女眷”,他只能带着知名影星邹璇儿小姐赴约了。
至于同样没有女眷的顾翰林,罗夏至则大方地将自己的秘书舒文飞借给了他。
两人一同从夏宫上车,去滨江公寓接两位女士赴约。
庆贺新领事携夫人赴任的宴会是在华懋饭店的宴会厅举办的。几乎整个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场了。
罗夏至携着身穿金色流苏晚礼服,带着同款包头巾的邹璇儿刚走下轿车,十几部照相机就围着他们一阵猛拍。
早就习惯了这一套的两人露出社交性的笑容,对着镜头连续摆了好几个pose,这才施施然地走进了华懋饭店的大门。
身穿高领旗袍,拎着小方包的舒文飞,挽着顾翰林的胳膊也径直走了进去。
“顾局长,怎么没记者来找你拍照片呀?好让我也沾沾光,上上报纸呗。”
“拍我-干嘛?了解明年公费留学生的出国名额么?”
顾翰林和舒文飞相视一笑。
轻快的音乐声中,举着香槟的男男女女们在客厅中交错游走。罗夏至对这种场面早就如鱼得水,不一会儿就得到了一堆有用的消息。
“这下有意思了。”
他一边喝着香槟,一边走回默默站在罗马柱旁的顾翰林身边,“听说椿左卫门不行了……”
“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顾翰林皱眉。
“你还记得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么……”
罗夏至冷冷一笑,“椿左卫门因为心脏病,已经在东京的医院里住了好几个月了。”
“你是说……下毒?椿樱子对他的父亲下了□□,就跟罗敏敏对你父亲做的那样?”
“罗敏敏是受了我二哥的指使,才会长期在我父亲的饮食中下毒。椿樱子说不定就是这个计谋的策划者。”
罗夏至微微皱眉。
贵宾厅的小门缓缓打开。在众人的欢呼和鼓掌声中,深目高鼻,一脸大胡子,佩戴者绶带和一身勋章的劳伦斯伯爵,绅士地挽着他新婚不久的妻子,热情地挥舞着右手,缓缓地朝宴会厅中央走来。
“当年她能让罗敏敏杀我的父亲,现在她就能杀她自己的父亲。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绝对不甘心永远受制于人,不管这个人是谁。父亲也好,丈夫也罢……”
“是啊,她把每一段婚姻都当做了一个跳板。将自己‘大椿商社’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坐实。”
日本也是个重男轻女的国家,椿樱子走到这一步,委实不易。
水晶灯下,一身华美和服,却又身披代表着英国贵族身份的蓝色绶带的椿樱子,露出了矜持中又带着傲气的笑容,朝着众人不断挥手。
那些曾经与她平起平坐的日本商人,和曾经低看她一眼的高级官员们,毫不吝啬地送上了热情的赞美和源源不断的恭维话语。
“如果她不是个日本女人,如果她没有害死我父亲,我几乎都要为她鼓掌了。”
罗夏至心情复杂地说道。
“小人得志……”
一个声音从两人背后升起,顾、夏两人齐齐回头,站在他们背后的人居然是久未谋面的乃木宏。
不过比起他离开上海之前,看上去清瘦了不少。鼻子下面那簇标志性的胡子,也被剃掉了。
也不知道他在东京的这段时间遇到了什么,整个人显得憔悴又带着略微的神经质,看上去疯的更加明显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回的上海?
看到两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乃木宏颇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一回到上海,就看到了两位,也算是今晚唯一的收获吧。”
他用露骨的眼神将顾、夏两人打量了一遍,叹了口气说道,“东京太无趣了,果然只有‘魔都’的社交场上,才能见到最顶级的美人。”
说罢,他抬起头,用眼神狠狠地剐了被众人簇拥着的椿樱子夫妻一眼,用嘲讽的语气说道,“这无良又黑暗的世道,才会让垃圾们也能得到贵族的荣耀。一个围着女人裙子打转的暴发户,一个靠着男人得到贵族头衔的贱-人。太可笑了,不是么?”
这话在罗夏至的耳朵里听来简直“发噱”。
不过看着乃木宏怨毒又轻蔑的眼神,看来他是当真非常看不起这些用金钱买贵族头衔和官位的人啊。
翌日,上海滩的报纸上就登出了昨日舞会的盛况。
出了一名日籍的领事夫人,前段时间有些萎靡不振的在沪日商们顿时又精神起来了。樱花百货的生意越发红火,多了不少为了怕她马屁特意前来的欧洲客人。
乃木宏虽然回到上海,却不再是上海科学研究院的委员,而是以日侨委员会和日本商会主席的身份出席各类场合。
据说他所到之处,只要和椿樱子相遇,两人就要针尖对麦芒一番。
很快,更加劲爆的事情发生了。
在某个夏天的午后,一个年轻的男人冲入了日本商会的办公大楼,将乃木宏拖了出来,用随身携带的刺刀,在这位花-花-公-子的身上捅了几个血窟窿。
不过乃木宏福大命大,被送入医院抢救了一天一夜,居然活过来了,据说修养个把月就没事了。简直就是“祸害遗千年”这句话的坚定实践者。
因为这件事情发生在日本人实际控制的虹口区,而行凶的又是日本人,所以一下子成为了头版头条的劲爆新闻。
“知道刺杀乃木宏的是谁么?”
罗夏至抖了抖报纸,幸灾乐祸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