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河
“你现在知道晦气了?”关毅难以置信,“你把纸条儿拿来,你把那纸条放哪了,你拿出来,给我,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我就不走了,我待你身边,等到啥时候来一炸雷给咱俩都炸死。”关毅把后背背着的刀匣往床上一放,大马金刀地坐那了,眼珠子还是通红的,瞪得跟要蹦出来似的。
丁睦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刚低下头就反应过来了,这不是跟男人说他放身上了吗?他试图自然地抬起头,又想知道关毅到底看见了没有,他露破绽了没有,难为得不行。
“草。”关毅见他这样还有啥不明白的,粗粗呼了几口气,觉得自己没法喘气了。
丁睦不敢说话,跟个被批评的小学生似的。
“你气死我算了。”关毅伸手把这低头不敢看他的青年猛地拉进怀里,带着气去啃这人的嘴,自暴自弃地想着干脆这时候来个黑和泽之类的东西给他俩一块搞死,倒也省了心。
亲嘴这事儿,他俩干过不少回,但没有哪次像今天这回一样粗暴、热烈、不管不顾、狂风骤雨。
那哪是四片粘在一块的嘴,那哪是两条来回缠绕的舌头,那是猛兽探出的尖牙,那是蟒蛇抵死地搅裹。
丁睦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从男人的兴师问罪变成这样的,但他此刻万万没有抵拒的胆子,他不知道男人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直到他尝到了舌尖上一抹咸味。
他心里一惊,想要挣脱,却被男人搂住了,不肯松开。
关毅含着丁睦的舌头说了句:“别看。”
丁睦才确认,关毅,他的对象,宁可流血流到死也不可能流一滴眼泪的男人,他流眼泪了。
就只是因为他换了纸条。
很久,两个人的嘴都离开了彼此,关毅还仍然不松开青年,也不肯让这人看他的脸。
“你怎么了?”丁睦小心问道。
“我不知道。”关毅的嗓子还是沙哑的,但那种悲痛欲绝的感情已经脱离了大半,“我不知道。”
他重复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脑子里的东西很乱,他想说的东西很多,可他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他不知道可以告诉丁睦什么。
他该怎么说,他想起了以前做的梦,他该怎么说,那个梦里,丁睦死在他面前,以一种极惨烈的姿态死在他面前。
因为他没能护住他。
因为他没能护主。
在那个梦里,他是丁睦的刀。
第312章 阴山之眼
慌得不行。
丁睦现在觉得自己慌得不行。
他不知道一个硬汉的眼泪腐蚀性这么大,直接给他心脏烫了块疤,疼得他火烧火燎的。
这人流的不是眼泪,是他妈的硫酸啊!
他真怕了。
“我跟你说过没,我以前做过一个梦。”关毅理了理思路,试着从梦开始讲起。“以前我几乎天天都做梦,梦的内容又杂又乱,但是我……”
丁睦听着这个但是,心里突然一揪,有预感这梦跟他有关系。
“我梦见最多的一个梦境的内容是你为了我,万箭穿心。”关毅把最后四个字放得极轻,好像这么讲,就不会把这话之中的晦气带出来,染到这人身上,他一点不好的东西都不想让这青年沾到。
“挺惨。”丁睦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因为毕竟是梦境的内容,跟现实没有关系,但他一旦把他自己的角色和关毅互换一下,那一瞬间就知道这人为啥反应那么激烈了,换做是他,亲眼看见男人万箭穿心死在他面前,他可能当时就受不了了,更别说反复梦见这场面了。
他突然好像理解了关毅的感觉。
如果不是他自己做出的这种事,而是男人为了不让他死,亲手换了两人的诗句——哪怕他知道以这人的身手不可能在阴山有什么事,他还是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
只是想想就受不住。
“我梦见我是你的刀,有了神志,化成人形陪着你。”梦境大半是美好的,只是临近结束的时候总是会以悲剧收尾,前半段有多温馨祥和,后半段就有多痛苦绝望,“我是你的刀,又是你的护卫,跟你一起上战场,上阵杀敌。但是我化成人形的时候,有个致命的弱点,我当时虽说长得跟人一样,可有些感情一直缺失,所以在一次最重要的斗争里,我犯了错,导致我方伤亡惨重,主将要处罚我,你不愿意,说要替我受罚,挨了一百鞭……”
丁睦靠着关毅的胸膛,听着这个故事,觉得无比熟悉,好像真的进入过这个梦境,和这人一起经历过这个梦。
“但是这一百鞭不是全部,有人想要借着这个错处拿捏你,逼你接了危险至极的任务,让你去暗杀敌方将领,等到你提着那头回城的时候,突然被敌军包围了,我们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敌人怎么都杀不尽,最后我们一起跳了下去。”关毅说道。
他梦见了太多次,这人被箭手的箭击中,仍然不愿倒下,最后的时候,根本就不像是他讲的那样,这人不是和他一起跳下去的,而是被箭手重创,无力为继。
是被生生射下悬崖的。
他试图把这个惨烈至极的故事讲得枯燥些,乏味些,也不愿让这个人有一点代入感,不愿让他有一丝痛苦。
丁睦听着这个故事,眼神有些恍惚,他现在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第三视觉和第一视觉里来回切换,他时而是被万箭穿心的军人,时而是身在现代的丁睦。
这个故事给了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有些地方又让他觉得极其不真实。
“在那个梦里,咱俩还是相好?”丁睦听完了,问道。
关毅一愣,不知道这人第一注意到的怎么会是这个,实际上当时更多的细节他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最惨烈的,丁睦的死亡,但青年一问,很多东西就又像打开了闸门的河流一样,再次流淌在他的记忆里。他摇摇头,说:“不是。”
没想到丁睦却认真思考了一阵,摇头道:“不会,如果当时我对你只是兄弟之间的感情,我应该不会和你一起跳下去。”
关毅被这么一打岔,也跟着回想起来梦境里的事情,注意力渐渐从要让他几乎钻了牛角尖的“丁睦之死”上转移了过去,肌肉也不再绷得那么紧了,给了青年一丝挣脱的机会。
丁睦从男人臂弯里出来,跟这人对视,认真地说:“我错了。”
先下手为强,反倒让男人要说的一番话全部噎在喉咙眼里说不出来,憋屈得不行。
丁睦不是不懂事,他只是把关毅的命太当回事了,可能是从小养成的照顾别人的习惯,他在和别人相处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照顾别人,尤其是他抱有好感的人,他的付出行为已经变成了一种表达好感的方式,有的时候,甚至会不顾对方意愿,把所有的、自己认为是好的东西送给对方。
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拿给这人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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