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祈舞 第116章

作者:极限一掌 标签: 玄幻灵异

有什么吹动了头发,急风肃肃作响。百谷慢慢睁开眼便是浮身天际里,卷雾出林涯,高空的平静和湿云包裹着伤口,腿上疼痛似乎有所减缓。

“得救了……”

他抱着岚间的脖子直叹气:“清醒地还算及时。”

苍茫云海铺在脚下,月儿满载清光。岚间自知潇君早晚追来,表情严峻,道:“我带你往津滇的方向走。你腿怎样?”

百谷明明虚汗直冒,却故作轻松:“似乎瘸啦。”

岚间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就是不及时。”

百谷反倒安慰他:“你们不是说若不受伤,就不知别人疼得深浅,这神仙做得就枉然么。”

这道理确实是说过,那时是担忧他偷懒怕苦,哪里会料到能至如今程度。

岚间沉默了会儿才回:“我这时觉得,你不懂这些也好。”

……百谷不知怎么说了,静静看着他身后的云陆陆续续退远,起了异样心绪:这话不像岚间会说的话,倒是他哥哥的口吻。

“岚间竟也会说软话?”

这会儿眼前明明只有两个人,却传出第三个声音说中百谷心声。岚间胸前的衣服鼓鼓囊囊悉悉索索,从衣领中钻出一个漂亮的淡鳞蛇头,能吐人语:“小玩意儿,吾已为你止血止痛……”

“是你!你恢复啦?”

百谷见了洙尾自然高兴,用虎口托着让他缠上手来,蹭蹭他冰凉的鳞片:“果然变成一点点了……怎么闻着怪怪的?我可是每天都给你擦得干干净净。”

岚间行路颠簸了一下。

提起这事来洙尾就撩起小小尖牙凶相毕露:“吾堂堂水神竟跟几百根泡椒共度一天一夜,跳进河里都洗不干净!”

百谷被逗笑了:“唉,酸甜苦辣也是滋味,吃点苦头挨点罪吧,你可是把……”

话到一半,他笑容凝固了,在描述父亲的死这件事上,百谷不能轻易说出口。

洙尾垂下脑袋,弓着身子弯低了,主动提起那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洙尾懂得廉耻,今后必用一切来偿罪……”

他额上的月光石在月亮底下闪闪烁烁,本来看不出表情的圆眼睛莫名丧气:

“潇君掷吾于阴脉血河深处,待掠走心神,又将除魔剑交给吾保管。忿灭霆钧剑怎能长久由半鬼之体掌控?每次用那剑,也伤吾根源极深。

“可惜当时冲昏头脑并不觉得,反而愈发暴躁,一言一行都变了个模样。如今再后悔,为时已晚了……”

“不怕的。”百谷挠他肚子,“以后见了面,再跟我父亲亲自道歉吧。”

洙尾贴着他吐出蛇信子,像亲吻百谷的脸。

“说到昏沉。”百谷又问岚间,“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哩?”

“岚间把药给吾吃下,反倒自身秽性未解。”

小蛇许久没跟百谷说话了,盘在他胳膊上来回游动,絮絮叨叨:“若不是吾对着他咬了一通,以毒攻毒恢复神智,还傻着呢。”

百谷想了想:“那有办法利用血河叫潇君听我们的不?”

洙尾又道:“‘心意收归’乃为地脉特质,由万年之死者奔赴归途演化而来。‘鬼’字本意就是从‘归’变来,吾辈怕是不能利用。”

百谷不解:“天脉的特质又是什么?潇君敢冒充山神,也敢鸠占信力,他显然是能用天脉之力的。”

洙尾疑惑地咧开大大的嘴巴,看起来有点恐怖:“这么久了,居然没人教你么?”

“没、没学到……”

百谷挠头,心虚地偷看岚间:“我急着学打架的本领,哪懂理儿道儿的。”

洙尾扭着身体从一头爬到另一头,占据岚间肩膀上的高位,扬起脖子来:“无妨,就与你说说。

“天脉为‘终期随化’。细分下,水神得到的是‘沥滴渗漉’,因不以置人死地为念,所以效果虽大,但变化过程最为温和;山神、地神得到的是‘峌嵲桑田’,亦可视为一种剧烈改变。

“潇君这笨蛋以为弑神就能大补身体,嘿,不见得……”

百谷看着自己搭在岚间肘上、缺失形状的小腿,若有所思道:“不以置人死地为念?那我若是要置他死地呢……”

洙尾立即制止他:“散仙本事小,能做什么?保护自己便好!”

一心赶路无杂念的岚间突然打断他们:“来了!”

大风剧簸,平凝横云无章掀乱,潇君在云层之下紧追不舍。月色中,他像池子里的一尾黑鱼,时不时悠荡着长鞭向上空扫来,拖出几面扇形金缕,赶得岚间只能左右移晃。

雾野之神再施拓刻之能,按照己身分出三组人马一齐前进,进了山岭便依南北麓争分而行,潇君若贸然追错入了迷途,也要波折不少路程才回得来。

天上三组人马各自带着岚间的两滴气血越跑越远,越来越偏,潇君哪知它们是空有印记,全部为虚。真正的岚间择林落地,已与津滇相距不过十数里,百谷也在灵知中报出方位,就等除魔剑一到,立即反扑。

密林是绝好的战场,潇君善软鞭,其速快力狠,波及范围大,但狭窄之地连身与步也堪堪周转,不容他发挥许多。到时岚间与杉弥合力夹击,阻碍他视野与手段,必能轻松取胜。

“咦,你们听。”

三仙进了一片毛栗林便听闻有女婴竭力哭泣,似乎遭到惊吓。岚间恐怕又有村落惨遭毒手,便要赶上前去:“有孩子,看看还有无其他活口。”

百谷刚被声音骗过一次心有余悸,警觉喝止:“岚间慢着,也许是别的!”

这哭泣乍闻可怜凄楚,再听头皮发麻,渐渐地似乎长进耳朵,是从头中冒出来,是自己嘴里吐出来的声音。

二仙未感不适,直到小蛇洙尾转眼惊声:“百谷!”

百谷衣衫被血殷透,潇君打出来的大小伤口复又疼痛,扩大创面,康愈了的也遭劣弱败坏,紫黑的血块涌出。

他头上起了一层汗,掐住膝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