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手记 第18章

作者:凉蝉 标签: 无限流 玄幻灵异

  鱼干闭嘴不吭声了。

  水道幽深,曲曲折折。走到尽头竟然是一架梯子,往上望去,头顶是一扇圆形的小门。有光从小门的缝隙中透出来。

  鱼干游到小门处,把鱼眼睛贴在缝隙上。

  上头是一个房间,充满了蔷薇的香气,令人迷迷晕晕。鱼干撞了下门板,很快有人走到门上,遮住光线。

  门打开了。

  “你们好。”是男人嘶哑的声音。

  新娘换了一身正常的长袍,看着水道里的余洲和樊醒。

  房间宽敞,富丽堂皇。余洲和樊醒爬出水道之后,那圆形的入口便在两个人眼前,渐渐消失了。

  余洲扭头看眼前的男人。

  他和阿尔嘉长得太像了,无论五官还是神情,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鱼干悬在樊醒头上,男人先看向他,目光下落,注视樊醒。余洲正要解释带樊醒来的原因,男人先开口了。

  “抱歉,是我把你变小的。”他说,“等我获得自由,从这个房间离开,我就撤销这个禁制,让你恢复。”

  余洲:“……你可以制造王宫的通道?”

  男人点头:“当然。我可以消除这个世界的一切,也可以重新建造它。”

  答案毋庸置疑。

  “我是笼主阿尔嘉。”男人朝余洲深深鞠躬,“历险者,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也不知道你为何会有这可怖的从兽,但我想,你应该有能力帮助我,帮助鸟笼里的所有人。”

  余洲:“……你才是阿尔嘉。”

  男人平静看着余洲:“是的,我是真正的王。”

  深吸一口气,他站直身体。即便在这样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里,他的脚踝上也仍旧带着脚镣,铁索隐没在墙上,他的行动范围只有床、窗户和桌子。

  “请你们诛杀我的兄弟,伪王亚瑟,”阿尔嘉一字字说,“解救我之后,我会打开‘鸟笼’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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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鱼干跟蜂子学跳舞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姜笑:鱼干,来表演一下。

  鱼干嘴上扭捏,跳得比蜂子还要热烈欢快。

  姜笑:呃,有一种恶寒的感觉。

  鱼干:你们人类,不行!!!

第17章 蔷薇汤(9)

  在“鸟笼”里生活的人很容易会忘记自己在这里度过了多少岁月。大多数日子都是重复、重复、重复,死亡和复生也一样。

  阿尔嘉也忘记了。

  但他仍牢牢记得,自己和兄弟亚瑟落入“陷空”时是什么样子。

  那是初春的某个清晨,他们骑着马巡视自己的农场,满山满谷的蔷薇在春风里冒出新芽,朝露清爽。

  丰收、甜美的一年初始,他们商量着重新装修山庄,迎接即将嫁过来的、阿尔嘉的新娘。

  越过小溪时马儿栽倒,他们跌入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的洞口。

  那时候兄弟俩还不知道这里名为“陷空”。

  他们的语言中没有这个词语,需要很吃力地让舌头和口腔运动起来,才能准确发音。

  之后不知过去了多久,他们在各种不同的鸟笼里辗转了三十三次。

  第三十四次,阿尔嘉以为他们也一样能够安全离开。

  原本的“鸟笼”是一个狩猎场。

  猎场各个角落里藏着武器,游戏开始之后,人们要立刻四散开,去寻找武器,或者结盟,或者单枪匹马活动。

  原住民们端着武器狩猎历险者,或者被历险者反向狩猎。那是一个简单的生死游戏,就像掷硬币,正反两面,生或者死。

  没有别的选择。

  并非所有原住民都愿意参与这样的杀戮游戏。历险者之中的新生者更是彻底失去斗志。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树林、溪水,全被染得一片赤红。

  阿尔嘉兄弟俩和剩下的历险者商量之后,决定反向追踪笼主。

  在原住民的帮助下,阿尔嘉兄弟抵达了笼主所在的居所。

  但笼主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亚瑟不幸落入陷阱,命悬一线。

  笼主给了阿尔嘉一个选择:杀死被困在陷阱中的亚瑟,笼主就会放剩下的所有人离开。

  “我做出了选择。”阿尔嘉说,“亚瑟为了陪伴我,决定留在这里。”

  这些事情的大概内容柳英年已经从石板上解读出来,余洲原本听得并不十分仔细。但最后一句,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亚瑟没有死?”

  “没有。”

  一个令人惊奇的念头在余洲脑中闪现,他失声道:“……亚瑟的身份仍是历险者?!”

  阿尔嘉微微点头:“如你所见,他正是这个‘鸟笼’中,唯一随时有机会杀死我,取而代之的人。”顿了顿,他声音更低沉了:“而且这个可能已经越来越清晰。”

  彼时阿尔嘉刚刚成为笼主,“鸟笼”中的一切随着笼主的更替而立刻发生变化。但阿尔嘉本人并不清楚自己想要一个怎样的“鸟笼”,当时的“鸟笼”是混沌的。

  大地上灌满了流沙,河流和天空混杂黑红两色。树林中的树木在狂风里摇动、大笑,原住民恐惧而慌乱,所有的一切都在融化、重构,世界像巨大的漩涡。

  这混沌的“鸟笼”让原住民和历险者吃了很多苦。幸存的历险者不愿留在这里,阿尔嘉让他们离开。

  只有亚瑟,他可以离开但仍决定留下来。

  因为阿尔嘉是为了救他,才被困于这个永恒的牢笼中。

  亚瑟给了阿尔嘉许多建议,他们在“鸟笼”里开始复原自己以往的生活环境:花田、房屋、地貌。

  一切渐渐成形。

  他们住在河流边上,那是一间亚瑟和阿尔嘉亲手搭建的石头房子,它实际位于整个“鸟笼”的中央。

  世界开始显出它崭新的面貌,它新鲜、漂亮、宁静。

  新的历险者陆续来到。经历了三四十个“鸟笼”的人满身疲惫,这个满是蔷薇花和春风的地方太过美好,他们决定长留。

  历险者心甘情愿地赞美“鸟笼”和阿尔嘉。阿尔嘉从未接受过这么多的喜欢和赞誉,人们向他致意、道别,一个接一个地,选择从飞星崖上跳下去。

  然后在夜晚结束的时候,干干净净地从湖中爬出来。

  人渐渐变多,问题也随之而来。

  阿尔嘉和亚瑟年纪不大,在现实世界里有爵位、身份作为幌子,可以换取他人信任。但在“鸟笼”里,这些来自各个地方的陌生人并不真的信赖和尊重阿尔嘉。

  在短暂的相处蜜月期过后,人们相互之间、以及与阿尔嘉、亚瑟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多。

  阿尔嘉并不擅长处理这一切。在遭遇几次面唾和争执之后,亚瑟向阿尔嘉提出建议:在“鸟笼”里设计一个牢狱,专门安置那些不听话的、惹他们生气的麻烦人士。

  阿尔嘉起初并不愿意。他仍怀念着历险者们纵身跃下之前,握着他的手反复道谢的模样。亚瑟笑他幼稚,干脆自己行动起来。

  经过仔细的规划和设计,亚瑟拿出了“那边”的设计图。一个火红的炼狱,适合困锁忤逆笼主的人。

  “哥哥,你是王,你有处置一切的权利。”亚瑟这样对他说。

  余洲始终只是静静听着。

  鱼干几度想说话,但樊醒抓住了它的尾巴,它识相地保持了沉默。

  窗外并不是全然的漆黑。炼狱的火光为山巅涂抹了金红色边线,四散的灯火点亮黑夜。从窗口望出去,能清晰看到山下的飞星崖。

  余洲心里充满了困惑和疑问。

  “鸟笼”里有历险者的时候,为什么新的历险者仍能加入?姜笑没有说过这个细节,这也是“鸟笼”的规则?

  阿尔嘉和亚瑟在落入“陷空”之前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国家、什么年代的人?为什么使用的是古怪的无法解读的文字?

  如果真是亚瑟主动设计炼狱,阿尔嘉为什么要听从?即便亚瑟有再大的热情,只要阿尔嘉拒绝,炼狱就不可能出现在“鸟笼”里。

  阿尔嘉的讲述仍在继续。

  亚瑟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阿尔嘉记不清楚了。

  阿尔嘉常被原住民攻击,他们嘲笑阿尔嘉和亚瑟沿用的那些古老的规则,比如他们见到阿尔嘉应当避让,应当下跪,山顶的宫殿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疲倦的阿尔嘉开始深居简出。他长久地呆在自己的王宫里,亚瑟提议有一些必须出面处理的事情,自己可以代替阿尔嘉去完成。

  阿尔嘉感激他。他没有想到,亚瑟其实已经在打算取而代之。

  对阿尔嘉的限制是从亚瑟自称“王”开始的。先是“王”,之后是“阿尔嘉”,亚瑟深深迷恋这个替身游戏。

  他们年纪只相差一岁,长相相似,稍作打扮,很容易掩人耳目。

  阿尔嘉被铁索和侍卫困住。新的“阿尔嘉”说:亚瑟发疯了,死了。这个说法太容易被人接受,毕竟在“鸟笼”里最不新鲜的事情就是癫狂和死亡。

  痛苦的“阿尔嘉”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弟弟亚瑟的名字,原住民们惧怕王的威仪,小心保守秘密,而新来的历险者则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个“亚瑟”存在。他们只认识王国里唯一的“阿尔嘉”。

  阿尔嘉无法接触到更多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王国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他被囚禁的时候,山顶的王宫尚未完全建设好,只粗略搭了个形状。亚瑟太心急了,他急着在哥哥的“鸟笼”里称王,甚至没来得及让阿尔嘉把一切做得尽善尽美。

  阿尔及被囚禁起来后,心灰意冷,“鸟笼”的一切建设就此中止。

  “亚瑟想成为笼主。他在我身边,他知道关于如何设计和建造‘鸟笼’的一切。但是……他不能狠下心来杀我。”阿尔嘉说,“我如果死去,会在‘鸟笼’里重新复活,那时候,他面对的将会是一个对他充满仇恨的哥哥。”

  鱼干终于逮到机会发言,匆匆总结:“因为他爱你。”

  阿尔嘉轻笑:“是的,他爱我。”

  短暂的沉默后,樊醒忽然举起小手:“我可以问问题吗?王。”

  他很恭敬地称呼。

  阿尔嘉点头:“可以。”

  他的回答让樊醒眯起眼睛笑了笑。

  他指着自己:“首先,我为什么会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