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地上有烟花
几分钟以后,陆书北总算是叫到了一辆出租车。他坐在车上向窗外一望,只见盛烟所说的那栋楼突然灭掉了所有的灯,就这么完美地隐没在了黑暗中,就像是——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
晚上,陆书北回到家里,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菜刀。他烧开了一壶水,反复地烫着那把锃亮的刀,接着又拿酒精去擦,总之折腾了很久后,陆书北这才将那块儿红肉搁在案板上,小心翼翼地握着刀切了下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新手教室里的一样。那块儿肉被菜刀切开以后,肉质变得鲜嫩起来,给食用者的唇舌带来极大的享受,同时又能迅速地解决饥饿感。陆书北吃了一小块儿,顺手打开手机,发现有不少玩家在晒自己切肉的照片,并且统一地感慨道:
“卧槽,真的有用啊。”
而在这些信息里,还夹杂着一张有些特别的照片,拍摄的是一张纸条。陆书北注意到了它,点开,放大,默念起上面的文字。
“收款日:红鞋跳舞之时。”
这像是一则预告,而且看上去还是个不祥的预告。很快地,群里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这种纸条照片,大家都是在红肉里找到的这东西。而且每个人收到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
收款日:盆栽会笑的时候。
收款日:收到妈妈寄来的围巾时。
……一则又一则,读来令人身体发寒。陆书北看着收款日这三个字,明白过来了,这是赊刀人给出的预言,等到纸条上的内容实现了以后,他就会来收钱,就像传说里讲的那样。
而在这个世界里,那赊刀人会是真的来收钱吗,怕是来收取性命的。
又看了几个玩家发在群里的纸条以后,陆书北有些心情复杂地看向了自己还没吃几口的红肉,他不知道在这块儿肉里,等着他的纸条会是什么。
一想起这个,陆书北顿时都没了食欲。他用那菜刀的刃缓缓地割起那块儿红肉,认真地,仔细地搜寻起纸条。
几刀下去之后,陆书北找到了那东西。他把它取出来,擦净上面沾着的肉汁,读起上面写的文字,然后他失语了。
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内容,他不禁发起愣来,背靠着案板站着。
而此时,那被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这是群里的一个玩家在发起群直播,他说搞不好今夜我们就会出事,要不我们开个视频会议,互相照看着彼此。
这还真是个机灵鬼,问题是在这种世界里,开这种东西倒是有什么用处。陆书北没有直接退出,但他还是拿起手机,关了自己这边的摄像头,闭了麦。
陆书北现在要好好想一下那张纸条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张纸条上写的内容很特别,它说:“白金鱼它咬住了红鲤鱼的肚子。”
没有收款日这三个字,只有这样一句奇奇怪怪的话。
白金鱼令陆书北一下子想起了自己见到过的那条白色的金鱼,而后面的这些内容,他看不懂。
红鲤鱼又是什么?看这纸条的意思,这两条鱼迟早会打架?那么,他到时候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嚎上一句:“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这纸条上的话让陆书北想了很久很久。不知不觉间,夜色更深,他收拾了厨房,回到自己的卧室里,顺便还瞄了几眼直播间里别人开着的摄像头。
到目前为止,没人遇到灵异事件,每个人的房间乍看上去都很正常。现在,要睡觉的人越来越多了,关了灯的人也就越来越多,那些摄像头里的房间一个个黑掉,只有那么几个还亮着灯。
比如唐央的。他说他长期吃素,今天被迫吃了这么多肉,得坐着缓一缓。
亮着灯的还有盛烟,他说他要再查一查平谷村的资料,简直算得上是这群人里最勤奋的那一个了。
“啊,对了,陆书北,”突然,盛烟叫他,“你的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是的,别人基本上都展示了自己的纸条,只有陆书北还没有
陆书北没有说话,暂且以沉默应对着,心说你就当我睡着了算了。不过这时候,让他没想到的是,盛烟给他私发了一条文字消息,将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不仅如此,盛烟还发给了他一张照片,在那照片里,纸条上写着的文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红鲤鱼它咬住了白金鱼的肚子。”
盛烟说他一直没提自己的纸条就是因为这个,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有些害怕。
嗯?
惊讶之余,陆书北有些糊涂了,他想,那这两句话到底哪句才是真的呢?
想着想着,陆书北给盛烟回消息道:“也不知写纸条的这人年纪有多大了……”
若是给陆书北写纸条的人只有六岁,那陆书北就信自己的纸条,信它的话。
毕竟,曾有一位帝王说过,六岁的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第88章 赊刀人(9)
盛烟见了陆书北的这一句话,以为他是在感慨有小孩子在恶作剧,便没有多想,只是说他心里有点不安。
后来,又查了一会儿资料之后,盛烟实在是扛不住了,他也关了灯去睡觉。
“早点睡吧,陆书北。”
“啊,好。”
陆书北回了消息后也在床上躺平了,但他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家,反而越看越害怕,越看越有些难以入睡。要知道,鬼故事发生在荒郊野外或者别的地方都不可怕,但要是发生在自己的家里,那就足够吓死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陆书北有了一丝睡意。临睡前他望了眼那被搁在枕边的手机,轻轻一笑。
群里的这种会议模式还没有关闭,几乎所有的人都开着摄像头开着麦,此刻陆书北甚至都能听到其中几个人的呼噜声。大家靠着这样的方式来“陪伴”彼此,抱团取暖,像极了夜里黏糊着,非要异地的恋人开视频陪着睡觉的情侣。
希望今晚不要出事吧。陆书北这样想着,闭上了眼。
哒,哒。客厅钟表的针在慢慢走过,夜越来越深。
大约到了半夜一点左右,在那手机屏幕上,左上角的视频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弹。虽说那人关了灯,视频框里黑漆漆的一片,但若此时凝神去看,还是能看出好像有一个小红点在那里晃动了几下。
接着,这红点向右移动,移到了第二个视频框里,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终于,这红点挪到了陆书北这儿。
陆书北是关了摄像头的,按理来说,他这里不应该出现任何内容。
但是现在,突然间,这手机自动打开了摄像头,在那视频框里,出现了一只紧贴着屏幕的猩红的眼睛。
原来,刚才的那些红点,其实都是这只眼睛。它出现在每个人的房间里,朝着摄像头张望一下,下一刻又移动到别处。
短短的几秒过后,陆书北的视频框又黑了下去,恢复了之前关闭摄像头的状态,一切如常。
另一边,床上的人则还在沉沉地睡着。
一夜无梦。
*
第二日清晨。玩家剩余人数:38人。
新消失的那位便是擅自拿了菜刀的那个。除了他以外,别的人昨晚都很安全,都睡得很好,不过,就在大家在群里庆祝的时候,还是有清醒的人出来提醒道:
“你们知道赊刀人是什么意思吗?他讲的,一般都是预言。”
也许不会立即实现,但总有一天会成真。
这让大家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他们也没什么心思再闲聊了,陆续起床,洗漱,去找吃的。
而在冰箱里,等着玩家的是什么呢?是一块儿全新的,完整的红肉,还是和砖块儿一般硬。
这就是他们新的一天的食物,他们还得用那一把菜刀来切肉吃。
话说可能是因为昨晚吃得挺饱,今早玩家们都还不饿,大家看了一眼这块儿肉以后,就都重重地关上了冰箱门,各干各的事。
各自干什么呢?
那被告知收款日是“红鞋跳舞之时“的玩家开始收拾屋里的东西。她叫焦月,是一个学芭蕾舞的姑娘,现下她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折腾着,咬咬牙,狠心将自己所有的舞鞋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是的,不管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子的鞋,全部都扔掉。她可不想在某个晚上看到一双会跳舞的鞋。
因为此时大家都还开着视频会议,所以她那忙碌的身影被手机的摄像头展示给了别人看。陆书北看见在拿出了一双白色的缀着黄色小花的软底舞鞋的时候,焦月抱着它们,缓缓地蹲下来将头埋下去,无声地哭泣着。
那是焦月早亡的母亲买给她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
看着她这样子,一直沉默着的陆书北打开了麦克风,喊了她一声:”焦月。”
“要是实在舍不得,就留下吧。”
这倒不是陆书北在感情用事,而是他深知在这个世界里,如果鬼魂要缠上你,那么不是扔一两双鞋就可以摆脱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就留下这个念想。
另一边,某个玩家也正阴沉着脸砸东西。其实昨晚看见了“盆栽会笑”这四个字以后,他已顺手就把自己卧室里的某盆绿萝给摔了。
可以说是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找着家里可能会出事的物件,努力地求生。但是当这一切被拍摄记录下来后,却是显得有些疯狂了。作为一个旁观者,陆书北看着这一切,觉得心惊肉跳,还觉得无比悲凉。
这个世界将本应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变成了危险之地,它让玩家们在毁坏自己过往的家的同时,也是在让玩家们告别人间。
至于陆书北,他看着自己的那张纸条,正盘算着要不去买一个鱼缸,再买一条白金鱼和红鲤鱼,早点打起来,早点完事。
再三地思考了之后,陆书北有些烦躁了。他走到厨房那里,去烧水喝,想静静心。
结果,陆书北在厨房那里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就在对面,有一栋楼正立在那里,而就在昨晚,那里明明还是空空荡荡的。
这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更让陆书北感到不对劲的是,这楼上的很多家的窗户都被涂满了黑色,并不像是住着活人的样子,一片死寂。
不,也不能说没有住着活人。就在这楼的四楼那里,右边那户是正常的,从那打开的卧室窗户里,陆书北甚至能望见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
盛烟。
陆书北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他还拿出手机,特意打开摄像头,拉近了看看。
当镜头拉近,当那屋子里的一切慢慢变得清楚,他看清了那人的大致的模样,确认了:盛烟。没错,就是盛烟。
陆书北一时疑惑起来,他退出了摄像界面,切到微信那里,给盛烟发了一条信息,问他有没有看见自己。
而盛烟几乎是立刻回复了他的消息,这人无辜且茫然地发了一条语音,说:
“啊,你说什么?我一打开窗子,看见的是那条河,没看见你家啊。”
……
哦,是吗?
陆书北亲眼看到,在对面的楼里,在那扇窗户后面,那个穿着黄色连帽衫,和盛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走到了窗前,拿着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若只是拿着手机发消息也就算了,问题在于,这人还抬起头来,刻意朝陆书北这边看着,递来一个直勾勾的,冷冰冰的眼神。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陆书北也能感受到那眼神里的怨毒与挑衅。
可以说,那眼神看得陆书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陆书北认错了,盛烟没有撒谎,对面的人其实是鬼。
还是说,对面的人就是盛烟?
“盛烟,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打开窗户以后,能不能看见我?”
“诶,陆书北你今天怎么了,我都说了,看不见。”
上一篇:元帅夫人才是真大佬
下一篇:异界生物学研究者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