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地上有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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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这半天的时间里,陆书北没有再走到厨房那里去看对面,也没有再给盛烟发消息。
他想起了那个叫叶星的人,托这人的福,陆书北开始怀疑起盛烟身上是不是也有东西。但是,他还不是很能确定。
至少从下午盛烟在群里的表现来看,他还像是一个很正常的人。他将昨晚查到的资料发到群里,积极地和大家共享。
说是在几十年前的那场洪灾里,平谷村几乎无人生还,当时侥幸活下来的,只有外出办事的几户人家,他们那晚都在外地,幸运地躲过了这一劫。
“我看,那村子里准出过事情,我们去找找这些活下来的人吧。”刘槐安提议道。
他的想法很有道理,一般来说,在鬼故事里,像这种整村出事的,那必定有隐情。不过这时候时间已至黄昏,快到晚上,众人决定还是明天再去,先吃饭再说。
那么,吃什么饭呢?他们所能吃的只有那一块儿肉,有人擦了擦菜刀,再一次地朝着那红肉切了下去,然后惊叫出声。
——不知为何,今天用菜刀剁肉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女人的哀泣声,刀子剁肉的声音每响起一下,那女人就啜泣一声。而且,这肉还不太好剁,玩家们只能一刀一刀地切着,忍着那女人的哭声。
陆书北也遇到了这种情况,他刚捏着刀柄将那肉切下一小片,就听见自己从自己身侧传来抽噎的声音,真切到好像有一个人就正站在他的旁边。
面对这种情况,别的人要么是硬着头皮赶快切完,要么是拿着耳机塞住耳朵(虽说并没什么用),而陆书北,他就不一样了,他听着这声音,听着听着皱起眉,退出了群里的视频会议,打了一个电话。
其实在打电话之前,陆书北有担心过是否能接通。不过,万幸的是,电话通了,一阵优美的和弦铃声过后,陆书北听到了一句有些熟悉的广告语:
“F M77.8,刘哥说事儿,您的温馨港湾。”
这是陆书北上高中时常听的一个广播电台,他那时候最喜欢在这里听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说起来那些家长里短倒是没什么意思,他最喜欢的,是听刘哥这个四十岁的大叔怼人,听他把一个个身在迷途中的可怜人骂醒。
现在,陆书北打通了这电话,然后他就不吭声了,闷头切肉。
“喂,这里是刘哥说事,你好。”
这电台的主持人很有礼貌,而就在他问候了一声以后,他听见了一声剁肉的声音,以及随之响起的一个女人的抽泣声。
离谱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刘哥发现,电话那头的人什么话也不讲,只是在一边剁肉一边哭,他都能想象到夜里一个无助的女人哭泣着做饭的样子。
那丰富的开导人的经验令他立刻联想到了一种情况,那就是,这女人很可能遭到了背叛。
原本这时刘哥大可以挂了电话,毕竟这位听众什么话都不说。但是现在,正义感驱使着他继续了下去,他清清嗓子,说:
“妹子,哥劝你一句,日子过不下去就离。”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哭声。
于是刘哥提高了音量,问她:“是他咬死了不承认做错事吗?哎,我这火气,什么狗男人这是。”
*
说实话,从打通了这个情感电台节目的那一刻起,陆书北的心情好多了,他再也不害怕身边的这哭声了,专心地剁肉。
而在那主播感慨了一句“什么狗男人,竟然死不承认”之后,也不知为什么,正在剁肉的陆书北顿了一下,张口便接话道:
“盛烟。”
这位一直沉默着的听众,望向对面那黑漆漆的楼,一开口就报出了一个死不认账的男人的名字。
第89章 赊刀人(10)
另一头,刘哥听到了这声音以后,顿时愣住。
这,怎么突然多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呢?
陆书北的反应则还算是快的,他立即回话,说自己是那个女人的弟弟。于是,刘哥的情绪更激动了:
“啊,那你就看着你姐姐这么哭吗,你要支棱起来,去替你姐姐教训那个狗男人。”
陆书北:……嗯,很好,我知道了,谢谢刘哥!
与此同时,陆书北忽然发现,尽管他还在剁着肉,那女人的哭声却是弱了下去,甚至是断了。
陆书北便和刘哥聊了几句后挂掉电话,然后很温柔地对着自己身边的空气问道:
“怎么,哭够了吗?”
还是说,是被陆书北逼得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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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盛烟并不知道自己在深夜情感节目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他正躺在床上,有些疑惑地敲着自己发涨的脑袋。
……他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是断断续续的。就拿今天白天来说,当陆书北问他那个问题时,虽然他一口否认,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似乎不记得在前几分钟里自己曾干过什么事。
诶,这也没有喝酒啊,怎么就断片了呢?
盛烟越想越头疼,干脆不想了,翻个身关了灯要睡觉。不过,他刚一闭眼,脑子里就又翻腾起来,不受控制地去思索一些乱七八糟的。
比如有关陆书北的事。盛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自从进入了这个副本以后,在他的体内,似乎觉醒了一股力量,这力量总是在引导着他去不断地靠近那个人。
难道说,他和这个人以前在阳间里见过面,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困惑中盛烟又翻了一个身。毫无睡意的他干脆不睡了,随手拿起了枕边的手机,看起来。
结果,这一看之下,盛烟更加清醒了。
他看到有一个红点在某个视频框里闪了闪,然后又跳到另一个视频框里。
这是什么?
没过多久,盛烟知道答案了。
他看见陆书北的那个视频框忽地开了摄像头,接着,毫无预兆的,一只血红的眼睛出现了!那眼睛怼着镜头,正不怀好意地窥伺着什么。
要命的是那眼睛出现得很突兀,盛烟根本来不及将手机拿远,就这么近距离地和这只眼对视了一下。他惨叫一声,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半天都不敢下床去捡。
他想,他知道了,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注意到陆书北了。
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人,身上有着属于鬼的特殊的气息。否则,怎么偏偏只有他的视频框里出现了这种事?
一定是他大半夜地不睡觉,故意将眼睛怼在镜头上,窥伺别的玩家。
对,一定是这样。
盛烟坚定地裹紧了自己的被子。
陆书北他,根本就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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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姑且算是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只是第二天一早,群聊里出现的系统消息格外刺眼:
“玩家安雀已退出群聊。”
“玩家李石已退出群聊。”
“玩家张欢欢已退出群聊。”
这三个人拿着的预言分别是:盆栽会笑,风铃会哭,盘子会唱歌。而就在昨晚,似乎他们的预言都一起应验了,招来了收债的赊刀人。
虽说大家都知道这些人很有可能都选择了看广告,平安无事,但这样的消息还是令人头皮发麻。
有人翻了翻昨晚的群聊记录,发现就在晚上两点左右,李石发了一段语音,还发了“救命”这两个字——这就是他留下的最后的讯息。
而当玩家们点开了他发的那段语音以后,听到的是一阵风铃相撞的叮咚声响,以及夹杂在其中的女人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我真的没有做……为什么连你也不信我,为什么……”
这哭声,与河里唱戏的那个女人的声音,还有昨晚切肉时的女人的声音,高度相似。
“看来,当年那个村子的确有问题,”刘槐安意味深长地总结道,“我们今天必须得去一趟。”
根据当年的新闻报道来看,那几户幸存的人家被统一安置在了一个回迁房小区里。那地方有点偏,离垃圾场和火葬场都挺近,大家商量着,约定好下午一点钟在小区门口见面。
嗯,又是中午。
陆书北看着大家商量好的这个时间,心说每一届学弟学妹都喜欢挑太阳旺的这个时候,却不知有的鬼是凶到白天都能出来作祟的。
不过,他也懒得提前走,毕竟在鬼故事里,单独行动的人都是没好下场的。等到了下午一点钟,陆书北准时地,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那名为“安居三村”的小区门口。
话说设计这个小区的人是真的不讲究风水,小区里一共只有三栋楼,整整齐齐地并排列着,这就算了,问题是在小区的院子里,还并排列了一长两短的三个喷泉,活像是三炷香。
玩家们在门口碰面的时候,在小区的那大门后,有几个小孩子还正好奇的地从墙后探出脑袋来,不住地朝外面张望。
小孩子嘛,见到有这么多陌生人来,偷看是正常的,但是,若你仔细去看,就会发现那三个小孩望着玩家们的眼珠子都是一动不动的,固定在了右边眼角的斜下方向的位置。
此刻,很多人对此都是浑然不觉的,刘槐安正在太阳光下眯着眼睛,点人:“都到了,是吧?”
就在他说话间,远远地,有一个人走过来了。
是盛烟。
别的玩家都还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继续聊他们的。但是陆书北就不一样了,他死死地盯住了越走越近的盛烟,看着他的眼睛。
陆书北记得这双眼睛,就在昨天,这双眼睛曾怨毒地挑衅般地看他。
而这时,盛烟也一直在看着陆书北。当他走到了这里,站定之后,他嘴上和别人打着招呼,实则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陆书北。
盛烟记得陆书北这双还没变质的眼睛,就在昨晚,这眼睛变得猩红,怼在了手机摄像头上。
他俩互相看着彼此,时间一长,周围的人也就都觉出不对劲来,感受到了“我就瞅你,瞅你咋地”的那种氛围。
最先出来圆场的是焦月。昨天陆书北是唯一一个安慰她的,故而她对陆书北比较关心一些,连忙拉了拉陆书北的衣角:
“陆哥,走啦!”
然而,陆书北没有动。
对面的盛烟则是动了,朝前走了一步。
……
!玩家们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出不对了,立刻有人喊起来:
“嘿,嘿,大家都是有缘人,有话好好讲,别动手啊。”
于是更多的声音响起。
“小盛,你别过去。”
“算了算了,陆哥,陆哥你回来——!”
一时间尽管二位当事人没有实质性的动作,但现场有拉着衣服的,有拽着人的胳膊的,那叫一个混乱而精彩。
精彩到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那小区门口偷窥的孩子瞅着这边已瞅得眼珠子发痛,活动了一下眼珠,偷偷地做了一套简化版的眼保健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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