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青色
天汀洲之外亲眼见过的弟子都知道,那说的是小师叔,小师叔在无念宗那可是众所周知的凶狠,不好惹,只听沈长老的话。
天府大会期间,水云门掌门的小侄子几次三番想翻墙进来找沈长老,结果被捆成粽子抛出十多里外,摔断一条腿。
当时蹲在天汀洲外的弟子有十几个,有大师兄的严令不能外传,今天周江南又带来消息说之后一段时间没有特别要紧的事不要去天汀洲找沈长老。
于是他们秘密找了个小屋,十几个人围成一团,根据最近修真界的传言,和沈长老的情况,不断猜测。
“你们说沈长老到底是不是无忘仙尊?”
“不确定,这些传言不知道沈长老听过了没有,而且沈长老大名叫沈忘尘……前几个月天府大会登记的就是这个名字。”
有弟子叹气:“我们也不敢问……”
谁敢啊,没人敢,小师叔还盯着呢。
“别多嘴,该做什么做什么,沈长老待我们如此好,又指点剑术又送傀儡纸人,还改了御剑飞行的窍门,外头的事听听就好,就当不知道,也别拿到沈长老面前提。”
有人认真道:“不管沈长老是不是无忘仙尊,那都是我们无念宗的长老,今天到此为止,不许乱猜了。”
其余弟子点头赞同,“言之有理,既然大师兄封锁了消息,肯定也不希望那群掌座来找沈长老的事被传开,我们还是闭好嘴巴。”
只是海谷奇大无比,天汀洲格外偏远,可这些修真界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来到天汀洲,势必要经过海谷唯一的城池,静阳城。
静阳城突然出现这么多只存在于画像上的掌座,自然瞒不过无念宗其余弟子,这是无念宗管辖范围,总有人偶然见到过。
通常一个仙门或者世家的掌座,长老,要去往另外一个宗门,避免起争端,都会先下拜帖,就算来不及下拜帖,也会以示礼貌地去主峰知会,拜访当地宗门,但他们没有。
无念宗没有任何人收到过拜帖,掌门也没有收到。
而这些掌座长老离开静阳城后纷纷出事,有魔头现世的消息又在修真界闹得沸沸扬扬,近而也牵连了无念宗的名声。
很多对内情不了解的弟子对此愤愤不平,私底下骂得厉害,静阳城好端端的一座城池,怎么就成了魔头降世的地方,简直混账!
因为传言,其他自诩正道的大小仙门弟子,偶遇了无念宗门下弟子们,也会进行阴阳怪气的挑衅。
可当初无念宗弟子们之所以入无念宗,就是图无念宗修的是世上最逍遥的自在无为道,不用和别的宗门一样早睡早起,可以随心所欲,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因此,无念宗弟子们在吵架一方面天赋异禀,并且极其团结,每个人腰上都挂了传唤铃,只要吵不过马上叫外援。
为了保持宗门风范,他们通常只动嘴,不动手,除非对方恼羞成怒先拔剑,他们才会实行反击制度。
三四个弟子御着各自的法器,采用了被沈越山改进过,无需运用灵气御架飞行的方式,神出鬼没遛着对方玩,出现一次骂一句。
自从传言出现过后,无念宗弟子们与其他门派的争端频频发生,短短三天,生了八十多起其他宗门告状的宗帖。
霍洵:“……”
幸亏本门剑法改动,弟子们修为有所精进,不然这群皮猴子准要挨打。
第77章 我没有在担心谁
修真界传言愈演愈烈, 无念宗底下弟子们和其他仙门弟子频频发生争吵的事被周江南提过几次,沈越山也略有耳闻。
对此他打算多叠了几框纸人,确保每一个弟子身上都能揣两只, 避免会发生什么意外。
天汀洲土丘之外的结界又加厚了两层。
因为里面的掌座长老既迟迟见不到沈越山,也见不到其他人,便不大安分地想合力破开结界, 在前一天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弄得天汀洲整个地都在震颤,不断有灵力从结界内部敲击发出声响,差点没翻天。
沈越山也懒得打听修真界现在的情形,有心魔誓在,纵然那些人钻空子刻意泄露了消息,心魔誓终究还是会应验。
这是天道规则, 大道至简无情,岂是生活在世道之内的生灵能够违背的?
他单手掐算了一笔,仔细估量,约莫不出十日心魔誓就会应验,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会散去,无需他费神。
倒是容荒……
沈越山叠纸的动作微顿, 不动声色视线扫过了不远处还在栽种蓝铃草那抹,高挑修长的身影。
这两日草苗养护的很好,一大片空地已经快种完了,旁边也画上了聚灵阵,让这些兰草和蓝铃花得到极好的养护, 泛着光泽。
只看了一眼, 沈越山便收回眼神,继续叠纸。
若非那些人上门施压逼迫, 容荒也不会做出如此激烈的行径,只是为了维护他罢了。
或许是没人搭理海长钰,被晾了几天的海长钰终于忍不住又送回来一名无念宗弟子,顺带又递过来一份字简。
周江南恰好去了主峰一趟,顺便就带过来了,沈越山一眼也没瞧,随便容荒把字简捏成了粉末。
周江南还提了一件事,说:“最近修真界因为传言的事闹得人心惶惶,先前被拔舌的那些仙门掌座,昨日夜里无故遭受天雷降罚,死了好几个,剩下的也没了半条命,只能瘫在床上,余众门下弟子也多多少少被天雷波及,死伤惨重。”
顿了顿,他道:“这事发突然,修真界一些人说这是魔头的手段,原本有些正道仙门还不愿搀和,可昨夜事发后,这些仙门连夜传递消息聚拢起来,听说已经往庚辰仙宗的方向过去了,算算时日应该快到了。”
“随他们去。”沈越山还未出声,容荒先开口了,他转着朱笔弹了弹宣纸上的寥寥几笔勾勒出的身影,唇边带笑嗓音醇醇低沉,“天雷劈他们,那是他们活该,可惜这天雷蕴道不够……”
他抬眼视线扫过天际,眸色眼眸一片沉寂,透着一股寂寥的森冷道:“若换做是我,就该把他们劈得渣都不剩,狂妄嚼舌之人,站都不配站到我眼前。”
周江南被容荒语气里对天道的轻蔑与不敬吓得一惊,登时闭嘴不敢吭声。
天边似隐隐有道闷雷声响过。
“好了。”沈越山看出周江南的紧张,怕容荒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摆摆手轻声示意他先去忙。
待周江南走了,他才将目光投向容荒,道;“他年纪尚小,还是个小辈,当着小辈的面不能如此口无遮拦。”
幸亏今天在这里的是周江南,周江南一个比较开朗的少年都被容荒惊成这幅模样,若换做旁人指不定心里会想什么。
容荒泰然自若走过来,一手横揽住沈越山后腰,直接挤上了沈越山的躺椅,沈越山只能被迫往旁边让了点位置。
躺椅使用上好灵木打造,他一个人躺极为宽敞,可再加上一个容荒便显得有些拥挤,把一张躺椅空余的地方都占得满满当当,令椅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近段时间容荒栽累了草苗都会来挤着他躺一会儿,沈越山习惯了,却也无奈:“让你再多买一张椅子你不肯,让你再造一个也不肯,廊檐长座倒是空得很,你也不愿睡,非要和我抢做什么。”
“不。”
容荒拒绝后,又短促地笑了声意味不明道:“那条鱼倒是惦记你,还没过五天就眼巴巴送回来一个弟子,还给你递字简。”
沈越山听他语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问:“他递字简是他的事,我又不回应,最近修真界风波多,又有魔族四处作乱,席玉江暂且顾不上海长钰,他才敢大着胆子来烦我。”
顿了顿,他阖眸道:“被送回来的那名弟子也说了,海长钰好吃好喝供着他们,不曾做什么事,只是气急了会抓几只章鱼砍一砍,剩余那些被扣押的弟子们身上也都各自带着傀儡纸人,不会有事……”
说着他感觉到肩窝有灼热的呼吸靠近,不需要睁眼他都知道是容荒又贴过来了,他有些无奈,规矩都念了好几次,责备也责备过了,罚也罚过了,容荒死性不改有什么办法。
为父者需宽容,总不能再继续苛责容荒。
不可打。
然后他便察觉锁骨被轻轻咬了一口,容荒满意地舔咬一口,方才松嘴道:“不许惦记他们。”
他鼻尖蹭了蹭沈越山肩窝,又向上拱,去蹭沈越山的耳垂,暗沉地视线瞥到那如玉般透彻的耳垂,一口叼了上去,在牙尖磨了磨,哼笑:“前些天说陪我发疯,我可一直忍着呢……别刺激我。”
耳垂泛起细密的痒意,沈越山不自在地动了动,立刻就有手禁锢了他的腰身,他长睫颤了颤睁开。
感知着灼烫呼吸洒在耳边,耳垂的痒意,沈越山眼中毫无波澜一片淡漠从容,唯有搭在腰腹的一只手,小指指尾抖了一下,弄掉了先前叠好的纸人。
要不还是揍一下吧,书上虽说应当宽恕,可也说了棍棒底下出孝子。
沈越山意识到容荒并不喜欢听他说修真界的事。
也对,怎会有恶鬼喜欢听修真界的琐事,从容荒的态度来看,似乎是自诞生以来就对这个天道,这个世道充满厌恶。
却不知为何一直呆在他这个天道规则的化身身旁。
他没有再提起修真界的事,只问容荒:“那你想发什么疯?”
“嗯……”容荒却沉吟了起来,压低了声线悄声道:“结界里的那帮人不安分,我去剥了他们的皮给你解气吧?我知道你不高兴。”
沈越山淡淡道:“我没有不高兴。”一顿后,他侧眸又问容荒:“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高兴?”
容荒手指卷着沈越山的发尾玩,低声:“自从这群人出现后,你总心不在焉,隔一段时间就要走一会儿神,我不明白你在担心什么。”
沈越山一怔,轻道:“是吗。”
可仔细一想,自从这帮仙门世家仗着人多势众,直接来到天汀洲逼迫他后,他确实偶尔会走神。
他会想一想钟离寂放出这些消息,操纵这群仙门世家成为手中的利刃,准备用苍生大义捆绑他回到庚辰仙宗,究竟是何居心。
当年封印天外天结界有数位仙师,其余人全部飞升,唯独剩下钟离寂压制了修为留在人间镇守苍生,他是天下最凛然无情的人。
数千年以来,修真界大大小小,但凡是会威胁到世道安生的事,都会被钟离寂化解,并立下洞天镜花水月,困住了剩余未被封印进天外天的魔族,在饶月峰也守了数千年。
与苍生而言,钟离寂是无私仙尊,可与沈越山而言,那是和他相处近千年,却任旧会绝情将他推上逐云之巅送死的人。
是从一开始带他如庚辰仙宗后,就打算舍弃他的人。
正因为从开始就知道结局,自小就听到‘天命’预言,沈越山从未有过期待,如今天外天封印有松动迹象,魔族在人间作乱,这也是庚辰仙宗,是那位玉黎仙尊和秦仙首该管的事,轮不到他。
他只是想不通。
为何钟离寂要执着的让他回饶月峰。
只是没想到这样偶尔的思索,在容荒眼里成了心不在焉。
沈越山眼波清浅:“我没有在担心谁,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而已。”
容荒眸色沉沉盯了他,他眼神幽暗似蕴藏积压了薄发的怒,容荒忽然冒出来的火气也令沈越山颇为不解,只好静静回望。
直到良久过后,容荒重重冷笑一声,语气森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来,讲一讲到底在想哪个旧情人?”
第78章 你说,他死
“你在胡言乱语什
么。”
沈越山抬指在容荒眉心轻轻弹了一下, 低声道:“从前的一些旧事,怎么到你嘴里就是在想人?”
容荒也不说话,只阴着一张脸望着他。
沈越山感觉到腰侧的手越收越紧, 力道虽大,却也好像克制地收住了,没让他觉得疼。
沈越山叹了一声, 拍开他的手道:“你自己睡吧。”说完便从躺椅上起身,拍了拍衣袖,垂眸道:“这位置让给你,我去看看结界里的人。”
距离上次仙门世家集体来到天汀洲都过去七八天了,剩下这几个硬骨头活成了人精,不见他本人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容荒闷闷地抱住了沈越山刚刚盖过的毯子,发泄似得将脸埋在里面狠狠狂揉了几下。
气到浑身都冒起了浓墨般的鬼息, 却还硬生生压着脾气。
……
结界之中。
被困在土丘内还剩余六七个仙修,这些人上了年纪,活了不少年岁,穿着各自宗族世家纹样的服饰, 神情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