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是修真界的白月光/玉山枕 第61章

作者:千青色 标签: 玄幻灵异

自从上回想联手破开结界失败后,他们安静了许多, 但还是不肯立下心魔誓轻易妥协。

他们固执的认为,是身为妖邪的那人蛊惑了无忘仙尊,才会致使目前的局面,只要劝诫无忘仙尊回到庚辰仙宗,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些人甚至不死心, 还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如今魔族蠢蠢欲动, 无忘仙尊怎么会袖手旁观,他一定是对外面的情形尚不了解, 又被邪人蛊惑,才会如此行径,我等定要坚守在此,不得妥协!”

一名老者皱眉道:“只是一直见不到仙尊,又如何能让仙尊得知外面的情形,上回那么大动静,反而让结界更加坚固了,现在也无破解之法。”

另一名中年人冷哼:“五十多年前仙尊既然肯为天下苍生做出牺牲,眼下修真界又生波澜,他岂会袖手旁观,我等修整两日,重新攻克结界,只要闹出动静就算仙尊不来,也能引来其他人。”

话音未落,结界忽生波动,一个冷淡漠然的声音传来:“倒不必如此费力。”

众人一惊,齐齐仰头。

结界波动处,沈越山的身影出现在半空,神色淡漠眼帘低垂,视线遥遥从众人身上窥过。

“你们得了钟离寂的授意,仗着人多大肆前来,想迫使我回庚辰仙宗,扪心自问我可曾欠你们什么?”

他眸底一片平静,语气却带了淡淡寒意:“怎么在你们眼里,修真界有事,我就不会袖手旁观了?”

“仙尊慎言!”有人开口,肃声道:“玉黎仙尊是天下大义之人,也是仙尊的师祖,怎可直呼其姓名。”

沈越山瞥了他一眼,道:“这你倒要自己去问问他,这世上以身祭天之人哪有活路,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在这偏远之地躲我的清净,怎么偏生好端端地会有人来找事?莫非修真界有任何动静,都要叫我来管一管,瞧一瞧?”

顿了顿他道:“若我那日死得干干净净,你们难不成是要找我的生魂去管事?秦怀易和钟离寂是死了吗,便非要你们来找我?”

“可仙尊尚且还活着,魔族又如此猖狂,仙尊为何就……”

“够了。”

那人话被沈越山冷冷打断,他长睫低垂,笼下一方阴影在眼睑处,病白的面容淡漠而疏离,眼底透出几分平静孤寂,语气不带一丝一毫情感,淡淡道:“你们生死,与我何干。”

没想到曾救世人与水火的无忘仙尊会说出这样冷漠的话,他负手立于虚空,神情无波无澜就仿佛垂眼看世人的神,愿意时会伸手挽救他悲悯的尘世,不愿意时任何人也那他无可奈何。

众人一时大震,哑然不语。

也在此时,发生了一件让他们更加心悸的事。

只见无忘仙尊抬了抬手,空气无端冒出丝丝寒意,令他们身形无法动弹。紧接几道符印直直略来打入他们眉心。

“我动不了了!”

“这是什么?!”

“无忘仙尊你这是做什么!”

众人惊慌,沈越山拂袖撤去压制他们的束缚,他们立刻伸手摸向了眉心,没能摸到什么东西,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体内的印记,顿时脸色各异难看得要命,忌惮地看向沈越山。

沈越山轻声:“我不是来同你们谈判的,这叫同体咒,比心魔誓还厉害些。”

他指了指一人,看向另一人道:“你说,他死。”又看向另一人道:“他说,你死。”

“既然你们不肯立心魔誓,我也不想继续留你们在天汀洲,我瞧你们喜欢一起便想起了这个同体咒,除我以外世上无人可解,找钟离寂也没用,同生共死,应当是很欢喜的事。”

沈越山抬眸,凝视着这几个面色愈发难看的掌座,声线平静低沉道:“如此令人欢喜的事,你们为何不笑?”

第79章 你真当我如今病体缠身

没人能笑出来, 甚至方才还沆瀣一气的几个人,刹那间心思各异,眼神不断往每个人身上飘过。

谁说了这件事, 另一个人就要死,没人赌得起对方会不会说出去,毕竟死得人又不是说出消息的人, 而是其他人。

这个同体咒很有效,至少让他们没空来针对沈越山了,每个人都监督着其他几人生怕有人阳奉阴违,人活得越久就越怕死,没人敢赌。

所以待沈越山撤去结界后,他们便沉着脸色匆匆忙忙地离开,不似之前那般固执的停留。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 有心魔誓与同体咒的加持,心魔誓已应验,违背心魔誓的人也被天雷所劈,应当不会再有人横生波折。

沈越山想等一等, 等神魂休养好些了,压制了天道朝气, 然后去人间走一走看一看。

可他没等养好身体,却等来了个不速之客。

这日容荒不在天汀洲,兜兜转转已过一年,今年桂花开得极好,沈越山遣他去静阳城采买一些桂花甜糕, 再带两壶清酒, 静阳城米酒出自无念宗,比寻常仙门酿得还要香, 他想尝尝。

可惜周江南和屈行一都不肯给他,说他身子不行喝不得酒,要另外酿药酒给他,只能偷偷到静阳城去采买。

却没想到正好容荒不在天汀洲的这日,他等来了秦怀易。

彼时沈越山正半靠在前院长廊下静晒日光,闭目养神,听到有人踩踏院前枝叶的动静,以为是容荒回来,并未睁眼,只轻声道:“才一个时辰就回来了?静阳城的酒馆可是没开门?”

他并未听到容荒如往常一般含笑回应的声音便察觉不对,长睫抬起时,来者已经靠近他身旁,气息陌生却也熟悉,静蝉剑剑柄上浮雕的灿金色银杏叶映入眼帘。

沈越山抬眸,面色淡漠的看着来人。

气氛乍然变得冷漠沉寂,谁也没说话。

停顿了须臾,秦怀易小心翼翼地放下静蝉,撩开衣摆虔诚地跪在沈越山脚边。

见沈越山神色毫无波动,又如试探地枕上沈越山膝头,闭目深深嗅了一口绕在沈越山周身淡淡疏冷的檀香,道:“师兄,我尽力了。”

他神情有些憔悴,像是重伤方愈又像是奔波疲累,俊朗的面孔显得格外颓废,声音也沙哑:“我拦不住到处作乱的魔族,也拦不住师祖。”

沈越山只道了句:“秦怀易,你起来,别叫我动手。”

秦怀易身形僵了僵,丝毫没怀疑沈越山话里所藏的威胁,眼中划过一丝落寞,没敢继续枕在沈越山膝头,默默起身站到了一旁,心底泛起细密的痛楚。

师兄至今任旧不肯接纳他,原谅他,要知道从前师兄就算不喜旁人靠近也绝对不会对他多说半句冷言,一向都是随他靠在膝头,甚至还会抚一抚他的额发,轻声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

现在的师兄,看向他的眼中却全是疏离淡漠,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神明不再愿意朝他伸出手来了。

秦怀易低声:“师兄,随我回庚辰仙宗不好吗,前些日子无故降下的天罚,劈了二十多名掌座,整个修真界的正道仙门都怕极了异象,几乎所有世家仙门都遣人去了庚辰仙宗,去拜了师祖。”

顿了顿,他道:“师祖说了,此事因你而起,已向修真界所有仙门证实了你还存活于世,再过不了三日,修真界便可人尽皆知,只要你同我回去,自然不必再受那些人的气。”

话音落下,空气沉静片刻。

“说完了吗。”

沈越山眼皮抬也未抬,漠然道:“说完就滚,你当你与那些找上门来的仙门世家有什么不同?我没有师门,也没有什么师弟。”

秦怀易面色白了白,道:“可是师兄,师尊飞升失败之前……”

他言及与此停顿了一瞬,低声道:“你怎么能真的抛下我,师兄你得认我,我是你的师弟,我们朝夕相处三百多年,你怎可如此绝情……”

此话一出,沈越山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秦怀易,认认真真打量着面前这个曾被他仔细养大的俊朗青年,实在怀疑‘绝情’这话到底是在说谁。

说他吗?

当年他以身祭天孤身一人登上逐云之巅,在寒风之中也曾有过一丝期盼,不求相帮,但求他们来送一送他。

可有人吗?

没有。

只有一个传话使,带来的冰冷话语,催促着他尽快修补天道结界,避免苍生被恶鬼怨气吞噬。

早已知晓的结局,心底自然不疼,只是仍然会感到悲凉,直到如今回想起来同样会觉得刻骨泛冷。

“秦怀易,你应该扪心自问,问问你自己,问问修真界,绝情之人究竟是谁。”

沈越山心平气和道:“钟离寂推演出‘天命’,带我回庚辰仙宗就是为了让我救世人,我不曾反驳不曾反抗,规规矩矩的做了。”

“师尊飞升失败,魂飞魄散,临走前交代我好好教导你,所以无论你年少时闯祸多少次,我没有一次责怪过你,因为你本性不坏,未做恶事,这些麻烦我可以帮你收拾。”

“后来不管是你想要灵剑静蝉,宗主之位,或是长竹碑之首,你自己看看,到底哪样没有如你的意?”

“我死了,好不容易活过来,还没喘口气,你就要叫我和你回去?我就一定要和你走,一定要再次宽恕你?”

沈越山直直与秦怀易对视,玉墨般的双眸毫无波澜,语气淡然:“你听好了,我不愿。”

“没有人会事事顺遂,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无条件原谅另一个人,我早就赔了一条命,你还想要什么?”

见沈越山如此果决,秦怀易脸色更白了一分,心底那种无力的恐慌愈发鲜明,好像师兄离他越来越远了,越想抓紧,就越抓不住。

他急得想伸手去抓沈越山的手,可想了想又不敢碰,只能声音颤抖站在原地道:“师兄……不行啊师兄……你不可以不认我,我是师尊亲自带到你眼前的,师尊他……”

话未说完,便被沈越山冷冷打断:“不要再提师尊。”

他盯着秦怀易,道:“师尊交代我的事我不曾有愧,若有,你叫他亲自来找我,那个老头子虽然脾气好,但也见不得自己死得连骨头渣都不剩还要被几次三番拿来利用,所以以后不要在拿师尊来压我。”

“不是的师兄,我没有拿师尊压你,也没有让师兄去为修真界做什么,我只是我只是……”

秦怀易抛下脸面跪了下来,眼底透出执着的劲:“我只是想和以前一样,和师兄一起朝夕相处,师兄多瞧瞧我好不好?”

沈越山垂目视线轻轻从秦怀易身上掠过,嗓音也带着一股轻飘飘的寒意:“你怎么还是不明白。”

他拂袖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秦怀易,道:“自从你当时选择要仙宗,要榜首,受人挑拨与我生分,扬言会在我修补天道结界之后来善后时,你我之间那点微末的情分早就断了。”

“秦仙首,以身祭天是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吗?善后是什么意思,你当我听不懂吗?”

沈越山语气淡淡:“现在你又来这幅模样惺惺作态是何意思?若下回我又挡了你的前途,你的权利,是不是还要再送我上一回逐云之巅,我沈越山福薄,没有九条命禁不起你这般损耗。”

秦怀易大震,情不自禁伸手抓住沈越山衣摆,面色惨白神情慌张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师兄,你听我解释,我本意不是这样的,是……”

他语气一顿,神情有些痛苦,像是因为回忆起往昔之事导致头痛欲裂,唇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额角也冒出细汗。

秦怀易强行压下痛楚,肃冷低沉的嗓音哽咽继续道:“……是师祖他说修补天道结界会为师兄施以援手,不会叫你踏上那步,只是会受些损伤,需要我去收集一些带天地蕴道的灵物,待你解决此事之后使用,我……”

秦怀易还想继续说,却因为被施了某种禁术,无法言出,只能昂首直直盯着沈越山,狼狈却带着一丝乞求。

他看出来了,师兄是真的不想原谅他,也不想回庚辰仙宗,也是真的……要抛下他,不认他。

他害怕。

怕真的没办法在触碰到师兄,不能再触碰到当年初见时在雪中立剑而行的神祗。

闻言,沈越山一怔。

秦怀易曾被钟离寂支走,去收集有天地蕴道灵物的这件事,他确实不知,他只清楚秦怀易是一步步在其他仙门弟子挑拨下,对他这个师兄不甘嫉妒,要取代他这句话,也是秦怀易亲口所说。

秦怀易傲气重,不会在这种事上扯谎,也不屑扯谎。

沈越山只需稍加一想,再连上最近所发生的事,就明白,钟离寂在背后或许出了不少力气。

他原以为,当年一众仙门世家收到有关“天命”预言的事,是秦怀易被挑拨之后所做出的,毕竟以当时的情况,只要他无法踏出饶月峰,庚辰仙宗宗主一职,只能是秦怀易代管。

他也一直以为挑拨秦怀易的是那群年轻不懂事的小辈。

如今细细一想。

钟离寂活了数千年了,也是当今最后一名不愿飞升留在世道守卫修真界的仙尊,却悄无声息地做这种事,当真可笑。

沈越山叹了一声。

而这声叹息,却让秦怀易以为沈越山态度软化了,眸中顿时生出许多期翼,正如年少时第一回见沈越山那样明亮,也大着胆子想去牵沈越山垂在袖口下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