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教皇 第64章

作者:大叶子酒 标签: 西方罗曼 西幻 复仇虐渣 正剧 玄幻灵异

是谁告诉他的?

拉斐尔的失踪……是否与他有关?

亚曼拉确信当年带入圣桑丁庄园的仆人都是她的亲信,父亲为了她这次意外的生产耗尽了精力,想尽办法要保住这个秘密,她知道庄园里的仆人在拉斐尔出生后不久就陆续被迁移到了其他地方,更不可能与外界沟通,远在罗曼的拉夫十一世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在拉斐尔失踪五年后,亚曼拉终于找到了那个罪魁祸首。

她现在的丈夫、女儿的父亲,夺走€€€€甚至很可能杀死了她的长子。

一个柔弱的婴儿,被仇恨着他的人掳走,难道还能寄希望于那个人对孱弱的婴儿大发慈悲吗?

年轻的母亲在夜里无声地哭泣,为自己死在不知名之处,已经腐烂在黄土里的孩子哀悼。

拉夫十一世也不是什么愚蠢的傻子,他显然从这些隐晦的试探中意识到了自己做过的事情已经暴露,这对尊贵的夫妻并没有傻乎乎地当面争执,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对枕边人的敌意和仇恨都攀升到了最高点。

一个在婚前就背叛了他、与别的男人生下私生子的妻子。

一个残忍夺走妻子无辜的新生儿、在婚姻中不断折磨羞辱她的丈夫。

想象力最丰富的戏剧家也无法创造出这样荒诞滑稽的剧目。

碍于罗曼和亚述的外交,国王与王后在外人面前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客气和礼貌,但私下里两人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拉夫十一世开始试图用不引人注意的手段杀掉自己的妻子,亚述的王冠可以由桑夏继承,在小女王尚未成年时,这个庞大帝国无疑只能由她的父亲摄政,他还能洗刷掉自己的耻辱,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而亚曼拉也不甘示弱,尽管拉夫十一世处处留情,希望能尽快生下一个替代桑夏继承王位的儿子,但在亚曼拉严酷隐秘的手段之下,没有任何一个情妇能成功生下拉夫十一世的孩子。

无论拉夫十一世如何戒备警惕自己的妻子,他甚至拒绝和亚曼拉同桌吃饭,更拒绝让任何与亚曼拉有关的人进入自己的厨房,并且每天更换所有餐具,可无论他怎么小心,亚曼拉依旧成功地在他的饮食中放入了慢性毒素。

这场厮杀悄无声息,除了国王夫妇最为信任的人以外,谁都不知道罗曼宫廷中曾经发生过这么恐怖的谋杀。

不过圣主或许还是怜悯眷顾了这个可怜的母亲,教历1069年,在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十二年后,从教皇国传来了一封信。

教皇在贫民窟找到了一个名为拉斐尔的孩子,让他进入了翡冷翠神学院就读。

在寂静的罗曼宫廷中,那不过是一个无比寻常的深夜,挣扎在恶意和漩涡中的年轻王后握着这封信嚎啕大哭,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恨不能挖出自己的心脏,亲吻那个还流淌着滚烫血液的器官,像是托举着多年前那个新生的婴儿。

多么稚嫩,多么幼小,多么柔软。

他的骨头都没有长好,被抱在她怀里,就像是一团棉花,一团一触即会消散的云。

他现在已经十二岁了,从一团在母亲怀里啼哭的婴儿,变成了一个小少年,他现在怎么样?多高了?长得像她吗?他这些年是如何度过的?有没有爱他的父母和兄弟姊妹?他和她一样喜欢骑马吗?还是像他的父亲一样热爱文学?他有疑惑过自己未曾谋面的亲生母亲吗?

亚曼拉把双份的爱给了桑夏,两个晚安吻,两个睡前故事,两首童谣,两朵玫瑰,两份玩具和两份生日礼物,她的小天使死在了十二年前的深夜,白昼的太阳无从知晓这些丰沛爱意的来由,直到今夜,死去的天使再度重返人间。

亚曼拉呼告所有她所知晓的圣灵的名讳,冷酷的政治家和永远理智的女王第一次这样虔诚地将自己交付给虚无的宗教,为着她失而复得的长子。

在这十二年里,她不遗余力地支持修道院和福利院的慈善事业,她给育婴院修建房屋、招聘保育员,几年后,算着拉斐尔到了可以读书的年纪,她去翻修修道院的图书室,然后平整马场,给孩子们准备耐穿的衣服,她看着每一个孩子,都像是看见了自己死去的拉斐尔。

多好啊,她的拉斐尔还活着,就像是每一个被她看过的孩子一样,长大到了被他的父亲找到的年纪。

被慢性毒素侵蚀了大脑和身体的拉夫十一世仇恨地瞪着自己的妻子,前所未有的恨意随着死亡的脚步敲击着他的理智,他于是将目光放到了那个引诱过他妻子的男人身上。

无用的叛徒没能杀掉一个婴儿,反而因为多余的怜悯和同情使他长大,那就让这个废物去杀了自己的挚友吧!背叛永远不会只有一次!

德拉克洛瓦的死讯让拉夫十一世久违地感到了快乐,尽管已经瘫痪在床,他依旧用眼神向亚曼拉表达了极致的愉悦。

已经成为女王和女摄政的亚曼拉坐在床边的长椅上,手里拿着写有圣座殡天讣告的信,盯着上面那个久违了的名字,只感觉恍惚。

年少时的爱意早就被拉斐尔的失踪和长久的别离消磨干净,她早就忘记了当年烧灼着她的那把爱情之火,但不可否认,面对这个承载了她少女时期所有爱恨的男人的逝去,她仍旧感到了一丝怅惘。

女王慢慢将信件折好,凝视着床上呼哧呼哧发出嘶哑笑声的丈夫,视线从他垂挂的皮肉上冷冷地扫过,宛如在看一只卑微渺小的虫豸。

现在还不是他的死期,她需要等自己更稳定地掌握罗曼之后,再动手。

两年后的一个暴雨夜,女王亲手将绳索绕上了国王的脖颈。

灯火下女王的面庞仿佛镀着一层曼妙的金,浅金色的皮肤比世上最为昂贵的丝绸更加华丽,那头金棕色的长发上还带着沐浴的水汽,比蓝宝石更为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复仇的火焰,当她俯身下来时,宛若旷野的风吹着玫瑰的花香从天而降,漫天星辰和银河倒灌下来,哪怕是厌恶她至极的拉夫十一世也感到了心旌动摇的恍惚。

亚曼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们之间的折磨太过于漫长,比任何人都亲密,也比任何人都疏离,没有什么语言能够作为这段复杂关系的注解,她旋转手腕,收紧了那段致命的绳索。

“愿圣主赐予你安息。”最终,亚曼拉只是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在窒息的痛苦里拼命喘息的国王转动眼珠,细密的泡沫从他嘴角流下,他赫赫喘着气,试图发出一点声音,最终不甘而仇恨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亚曼拉依旧不紧不慢地维持着那个姿势好一会,直到拉夫十一世彻底没有了任何动静,才慢慢解下了那段绞索。

她凝视着床上那张丑陋扭曲的脸,忽然觉得疲惫又空茫。

她的情人、她的丈夫,她爱的人、恨的人都已死去,属于“亚曼拉”的生命,在这一天彻底结束了。

女王抬起头,吹灭了床边的蜡烛,静静走出了这个房间。

拉斐尔忽然从梦中惊醒。

下一秒,一只手就从他身旁探上了他的额头,沉郁的香气随即扑面而来,铁灰色的长发像蛛网密密麻麻地落在拉斐尔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正身处现实。

尤里乌斯收回手,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秘书长眼底有无法掩饰的疲惫,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声音因为缺乏睡眠而显得有些沙哑:“……你要是再不醒,枢机们就要私下串联选举新圣座了。”

他的话显然具有夸大的玩笑成分,拉斐尔侧过脸看着他,扯了扯嘴唇,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尤里乌斯端过放在一旁的一杯温水,扶着拉斐尔给他喝了几口,听见大病初愈的教皇用轻柔得有些飘忽的声音说:“那我授权我的秘书长褫夺他们的枢机头衔。”

尤里乌斯的动作顿了顿。

这句话很快被两人心知肚明地掠过了,尤里乌斯开始讲述教宗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重要的事务,首要的自然是被他们从死线上抢回来的弗朗索瓦前公爵,然后是亚述女王的现状€€€€紧随其后的情报证明了女王之死不过是一个谣言。

拉斐尔叹了口气:“虽然我猜到了这很可能是一个谣言……”

这个谣言导致了教皇国和加莱的关系有了点裂痕。

虽然他们彼此都知道,国家与国家之间是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友谊的,但是明目张胆地庇护王位的觊觎者,这种行为还是做得有点过于露骨了。

如果不是时间那么紧张,拉斐尔有很多办法可以将这件事做得更漂亮、更圆滑,而不是当面和小皇帝起冲突。

不过他对此并不后悔,这件事倒也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关于加莱和罗曼以及亚述的关系……

他此前从未想过的一个新角度€€€€

“如果……亚述的叛乱被平定,成功统一……”拉斐尔忽然没头没尾地喃喃自语,“最害怕的人是谁?”

教皇和秘书长对视,两个人眼里同时闪过一丝震惊。

尤里乌斯霍然站起来,拉斐尔在同时出声:“把我的印拿来……”

不等他说完,尤里乌斯已经快步走到桌边,提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开始快速书写起来。

寥寥几句话写完后,他带着教皇的私人戒指回到了床边,让拉斐尔在末尾落下了自己的印记。

“最快的速度发往亚述。”

拉斐尔看着尤里乌斯拿着信出去,重新靠回靠枕,微微阖上眼睛,努力开始回忆曾经的事情,上辈子的事情大多已无法用作参考,他只记得这场战争到他死都没有结束,两年后女王就会战死在亚述,随后就是他自己的死亡,当初教皇国和罗曼没有结盟,他也无从得知更多的消息。

加莱一向在三国中占据上风,当年亚述的内乱就有加莱的手笔,而亚曼拉与拉夫十一世的联姻也是因为要抵抗加莱的逼迫,设想一下,假如亚述平定,亚曼拉彻底掌控了亚述帝国,她的女儿又坐拥着稳定统一的罗曼,最害怕的人会是谁?

最想拆散这个天然同盟的人会是谁?

加莱和罗曼、亚述现在能够和平共处,完全是因为亚述正处于混乱当中,无法对加莱形成太大威胁,但同时又能和罗曼一起制衡加莱,如果亚述恢复到了鼎盛时期的状态……

现在看来,或许女王的死还有很多猫腻。

拉斐尔将双手交叉,轻轻抵住嘴唇,在心中祈祷,希望他的猜测是错的,但从来冷静的理智又在提醒他,他的推测从不出错。

如果一切如他所料,那么这场战争的关键转折点应该在两年后,否则加莱不会在那时动手,看来他们的时间还很充足,但是……他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这件事也会像从前那样发展吗?

拉斐尔第一次感到了些许的迷茫,和不知由来的悲伤。

前文真的有很多小细节和提示,不知道有多少宝发现了哈哈哈哈,有些事实还是没写出来,大家可以自行根据细节补充~比如拉夫十一世究竟是怎么知道亚曼拉和德拉克洛瓦的私情的,还有就没有人疑惑过为啥拉夫十一世这么不待见自己的老婆闺女吗,前文暗示过他可是一开始就对亚曼拉恶意很大,不仅是因为王位,还因为他被戴了绿帽子哈哈哈哈……

明天同事结婚,我要去喝喜酒,咕一天!

第79章

黄金衔尾蛇(二十七)

尤利亚跪在镶满金银珠宝的圣母像前,将额头贴在地毯上,喃喃自语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话,保养良好的脸上挂着两个不太明显的黑眼圈,眼底有着缺乏睡眠的红血丝。

这对很清楚自己靠什么立身的子爵来说是难得一见的场面,自从在教皇国碰了个软钉子回来后,皇帝就没有来看过尤利亚,以前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皇帝总是恨不得黏在子爵身上,用痴迷的眼神描摹他的每一寸皮肤。

这突如其来的冷落令子爵感到了莫大的恐惧,他开始将自己关在祈祷室里,每天对着圣母像祈祷十几个小时,期间不吃不喝,把自己折腾得憔悴无比。

侍女们将他的疯狂和慌乱看在眼里,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开解他。

尽管子爵拥有着她们私下里调侃的“帝国皇后”的地位,在很多场合里总是给那些贵妇人们坏脸色看,而无论他做出了怎么荒唐粗鲁的行径,陛下总是笑眯眯地包容了他,可对这些出身贵族家庭、进入宫廷镀金的侍女们来说,尤利亚就是她们最为不齿的那一类人。

出身卑贱,凭借着一张好脸爬上了皇帝的床,没有文化,行为粗俗下流……他甚至还对一些美貌的侍女抱有不可言说的心思!

女孩子们对这样的眼神总是格外敏感,事实上尤利亚并不是天生的同性恋者,他性格里带有小市民的轻浮和短视,不过至少他还懂得什么叫做审时度势,对皇帝的畏惧令他收敛了那些不合时宜的色心,而意识到权势即将离他而去的危机感又让他渴望抓住那个男人的心。

漫长的祷告后,尤利亚睁开眼睛,他眼里浮着两团幽幽的鬼火,里面燃烧着古怪而狂热的情绪,映衬着他过分苍白的脸,像是地狱里引诱人奔赴死地的美艳女妖。

“阁下,”有人轻轻叩了叩门,“陛下请您过去。”

天啊,这是多么美妙的天籁!比天使的号角、圣主的福音更为动人!

尤利亚用超越了猎豹的敏捷从地上一跃而起€€€€在跪了几个小时之后,他能做出这个动作简直就是不可思议€€€€“是的,请转告陛下,我马上来€€€€不,我这就来!”他大声回答,在空荡荡的祷告室里转了半圈,然后一把拉开门,冲向自己的更衣室。

他匆忙地用手梳理了一下长发,草草换上一件白色的绸缎长袍,在身上喷了一点香水,他的装扮素雅至极,配上那张脸,俨然是从壁画上走下的天使,但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还是戴上了一条不久之前皇帝赠送给他的项链,那串项链原本归属罗曼某一位王后,上面镶嵌着拇指大小的绿翡翠和各种同色系的宝石,用纯净的白钻点缀连接,奢华得令人不敢直视。

年轻的子爵快步走在通往皇帝卧室的长廊上,他的快乐洋溢在脸上,那种神思不属的忧郁、焦躁茫然的不安从他脸上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骄傲的红晕。

“陛下!”尤利亚轻巧地走进皇帝奢华的卧室,随手推开一名不小心挡住他道路的侍女,他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转而换上一张笑脸,“我亲爱的弗朗索瓦,我听说你想见我。”

在加莱帝国,能够这样亲昵坦然地称呼皇帝名讳的,他是唯一一个。

这种独特的待遇也是令尤利亚无法自拔的原因。

“是的,我亲爱的天使。”坐在窗边的皇帝看见了他推开侍女的粗鲁举动,但对此熟视无睹,而是朝他伸出了手,“请到我身边来,我的爱,这几天没有见到你,令我心都要碎了。”

小皇帝懒洋洋地靠在窗边,衬衫的扣子只扣了最下面两颗,露出大片赤|裸的胸膛,浮夸华丽的蕾丝遮蔽着肩头脖颈的皮肤,和他羊毛似的蓬松长发混在一起。

尤利亚顺从地走过去,像一只乖顺的兔子一样贴上皇帝的胸口,听着里面强健有力的心跳。

“这是什么?”弗朗索瓦用一根手指挑起尤利亚脖子上的项链,皱着眉头看了两秒。

他完全忘记了这件由他赠送出去的宝贵礼物。

“这是您上个月送给我€€€€”子爵的话没有说完,皇帝漫不经心地松开手,让那串沉重的东西砸回尤利亚的锁骨。

“它不适合你,如果你喜欢珠宝,我可以给你些别的,我记得库房里有一些蜂蜜猫眼,用来镶嵌圣徽上的玫瑰会很好看。”

尤利亚没有说话,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想说他并不喜欢任何和宗教相关的东西,也不喜欢荆棘玫瑰,但他不敢€€€€在漫长的相处中,他已经隐约发现了点什么,比如说皇帝希望他喜欢宗教,最好要虔诚、博学,他这次能见到皇帝,也许就是他在圣母像前日夜不停的祈祷打动了这个病态的男人。

“再珍贵的宝石也比不上您对我的爱。”尤利亚说,“我只恳求您不要再冷落我这么久,让我无法见到您。”

弗朗索瓦看着他,琥珀色的眼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一丝厌烦,但他还是用最后一点耐心说:“不要祈求,亲爱的,你是这世界至高无上之人,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你为之垂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