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成犬 第128章

作者:扇九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星际 玄幻灵异

像碧目狮这样附庸于大家族的兽人族群,不知为何也学来了人类那一套装模作样的规矩,没能保护好主人是大忌,即便他是族中的天才也不能免俗。伤势未愈的宿翡被绑上刑架,行刑者是下一任族长,他的亲生父亲。

带有倒刺的特制荆条抽打在身上,每一下都钻入骨髓似的疼。

父亲一边抽,一边沉声问宿翡: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大少爷?

这是一个可笑的问题,宿翡一声不吭,他遍体嶙峋的伤痕就是最好的回答——他已尽全力去护温子曳周全,就差奉献出这条命了。

兽人身体素质强悍,高等级的精神力更是如虎添翼,就算如此,等惩罚结束时,宿翡也失去了意识。他一动不动地躺了整整三天,匪夷所思的是,这居然比他在反动派手底下受的伤更重。

“别怪你爹下手狠,族规如此,他不得不照做。”

母亲给宿翡上药时听到他的抱怨,安慰他,“你未来的主人是温家继承人,对你的要求,当然会比常人更严格。”

“看你族叔,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你学一学他。他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

无疑,她是在鼓励,碧目狮一族最大的骄傲就是宿铭。

联邦最年轻议长的契约兽,温乘庭的左膀右臂,无限风光,不知被多少兽人崇敬、羡慕,被同族视为榜样。

然而宿翡一点也不希望拥有宿铭那样的将来。

他见过温乘庭,也见过宿铭,那位声名显赫的族叔沉默得宛如一道阴影。

温乘庭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将自己藏起来,在联邦人看来这是“懂规矩”,是“有能力”的体现,宿翡看来则感到毛骨悚然,好像那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样趁手的、随叫随到的工具。

如果他以后也变成这幅模样,到底算什么活着?他为什么要重复别人走过的路?

质疑不知何时产生,默默滋长,在宿翡被催促着回到温家时抵达了巅峰。

族规上写,契约兽(包括预备役)不能未经主人允许离开超过三天,因而第三天一早,他就不得不拖着还没好全的沉重的躯体,赶回了温家住宅。

迎接他的只有冰冷的前院。

没有要事时,温子曳不会让他呆在身边,而没有温子曳的传唤,宿翡无法擅自进入内宅。

他独自治疗时,想到那位连一面都见不到的“主人”,简直荒谬得想笑。

看,他能不能及时在三天内回来,真正有关联的人对此根本漠不关心。

所以那些族规到底是为什么设立的?

为了规训自己,向人类摇尾乞怜吗?

如果最初成为联邦的附庸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为什么事到如今,反而要求族人为保护主人牺牲自己?这难道不是本末倒置吗?

也许是被教育向族叔看齐的他性格却是与沉稳温顺截然相反的叛逆不羁;也许是每回领罚鞭笞身心的疼痛和屈辱唤醒了他的逆反;也许是跟在温子曳身后做事做久了,多少学到了些思维能力……又也许兼而有之。

从那天开始,宿翡对自小遵循的条条框框彻底产生了反感。

可无力改变的现状就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将他的怒火牢牢堵在胸口。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要怎样宣泄,更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能摆脱这种桎梏的命运。

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苏枝。

说“遇见”也不尽然,更准确地说,是宿翡主动找上门去。

因为他发现养好伤后,温子曳对待继母和弟弟的态度陡然发生了转变。

这太难以理解了,跟在温子曳身后三年,宿翡深知这位大少爷是怎样的个性:看似温柔,实则无情。

他的内心结了厚厚的冰层,从不让任何人靠近,对任何表达好意的存在都持有高度怀疑与警惕。和他的父亲分外相似,宛如精密运行的一台机器。

作为下属,宿翡认可温子曳的能力;但作为契约兽,宿翡其实不喜欢这样冷漠的人类。

要是可以选择,他宁愿让傻白甜的二少爷来当他的主人。

这样一个人,却被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女人软化了态度,叫宿翡怎么不好奇?

“你可能没有感觉到,二少爷,那个时候你的反侦察课程还没安排。”

宿翡撑着下巴,望了望听得入神的温形云,“我避开大少爷,观察了你们母子俩好一段时间。”

“然后我发现了不对劲——苏枝对大少爷实在太好了,甚至比对你这个亲儿子更好。”

无微不至、百依百顺,日复一日从不红脸。

难怪把大少爷都迷得神魂颠倒,敞开心怀让他们住了进去。

温形云低落地抿住嘴唇,宿翡却冷笑一声:

“我才不相信会有这种人。”

“人性都是自私的,亲疏有别。要是一位母亲对养子更好,还不是客套的那种好,好到连从小带到大的亲生儿子都有所忽视,那肯定另有情况。”

旁观者清,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作为无比靠近局中的局外人,宿翡不像温子曳心底对母爱有所渴望,也不像温形云对妈妈留有滤镜,他可以将目光抽离出来,冷酷而清晰地剖析苏枝行径背后的目的。

并不难猜,因他最初就认定对方居心叵测,苏枝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

在温子曳辅导温形云功课时,她端来茶点,望见两人凑在一处亲密无间的背影,总会生出一瞬的恍惚。在温家俩兄弟看不见的地方,她的视线时常游移、迷离,忽喜忽悲。

宿翡对她展开观察的时候,苏枝的精神状态已经出现了一定的问题。

尤其当她独自呆在卧房,对着床头两张照片进行自我麻醉时,很容易受到刺激,情绪起伏往往会异常激烈、不受控制。

她不知突然暴起地撕碎过多少次照片,有温子曳的,也有温形云的,尔后对着那堆碎片无声哭泣。

“疯女人。”宿翡暗自这样称呼她。

尽管对温子曳没什么好感,但身为契约兽,从小到大的教育令宿翡不能对主人受骗置之不理。

弄明白大致的情况后,他搜集了一段时间证据,然后找到苏枝,摊牌。

对方却很冷静,反问他:

“你不告诉温子曳,先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呢?”

这句话猝不及防戳穿了宿翡一直以来不敢去深思的念头,他恼羞成怒,苏枝顿时笑了。

“你和他也不是站在同一边的。”她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的眼睛告诉我了。你对自己的处境很不满,你渴望权力和自由,就跟我一样。”

“——要不要来做个交易?”

她朝宿翡递出了雀巢的橄榄枝,像根本不怕被拒绝。

而宿翡确实也无法拒绝。

权力……还有自由。

不是作为谁的契约兽而活,也不必学习族叔,走上宿铭的老路。

他有他的自我,他的主张,他的理想,他渴望抵达的未来。

心底围堵的巨石缓缓推动,压抑了不知多久的怒火喷薄而出——他想改变这荒谬的一切!

那之后,通过苏枝的介绍,他正式接触了雀巢,因身份和能力很快被欣然接受。

而他对苏枝的评价,也从“疯女人”,变成了“可怕的疯女人”。

宿翡实在不明白,苏枝所表现出的冷静、魄力和洞察力,绝称不上普通,为什么装起平庸来那么毫无破绽?

即便他清楚对方的真面目,每每看见她若无其事地跟温子曳两人和睦相处,一副好妈妈的模样时,也时不时会被迷惑。

私底下,苏枝也总笨手笨脚、大大咧咧的,完全没有他们接触那次的精明。

难道她真的有人格分裂?宿翡不禁强烈怀疑。

他们同是埋在温家的暗子,偷偷为雀巢做事,靠得又近,自然免不了互相打掩护,渐渐也有些熟悉起来。有次宿翡没忍住,借苏枝差点因粗心坏事,他收拾残局后交接的空余玩笑一般问她:

“有时我觉得你很聪明,有时又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你到底在干什么?连站在同一边的人都要伪装吗?”

苏枝愣了愣,随即满不在乎地笑道:

“哪有伪装,我从小就这样啊。”

宿翡认为她在说谎,眉峰刚刚皱起,就听她又说:

“况且,谁说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人了?”

第107章 疯女人

话音落下, 空气一瞬凝结。

宿翡瞪着对面仍然在笑的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什么叫“不是同一边”?

他们不都在为雀巢谋事吗?

“你最好说清楚,苏枝。”兽人嗓音发寒,拳头紧攥, 像是会随时出手, “别给我装疯卖傻,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暗中接头的废弃储物间里一片漆黑, 外面高楼大厦青红的灯光透过门缝映照在苏枝脸上, 像将她的表情劈成了两半。

她揉了揉太阳穴, 仍满不在乎地笑着,只是笑容掺杂了隐约的癫狂。

“是不是站在同一边,很要紧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宿翡冷哼,“你是想脱离组织?”

“脱离?怎么脱离?我的根扎在那里,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苏枝平静地说, “宿翡,你知道么?在苏家, 每个孩子出生后都会被送去月鸿星的老宅培养,将家族的使命刻入骨髓, 什么时候通过考验,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那个弹丸之地。”

“对你而言,雀巢只是挥洒你心底不甘的跳板;但对我、对苏家的每一个人而言,它就是我们的信仰。

我们毕生的夙愿和追求, 就是协助那些大人们实现大业,哪怕背叛联邦, 哪怕千夫所指,哪怕需要放弃这条性命——只要能为之创造价值,在所不惜。”

宿翡皱了皱眉, 感觉有点不对劲。

虽说苏家目前是自己人,对雀巢忠心耿耿也没什么好指责的,但这种狂信徒般奉献所有的理念让他难以接受。

他们跟自己那群对联邦点头哈腰的族人们又有多少区别?

看到青年眼底厌恶的神色,苏枝了然莞尔。

“你没有在那里生活过,不理解我们的感受。想象一下,就像军人为保护家国牺牲,信众为维护虔诚苦修,科学家为真理献身……那并非死亡,而是迎接荣耀,那证明了我们自身的价值。”

“价值”,她反复提及这两个字,令宿翡十分在意。

他不喜欢这种由别人来定义的东西,不屑道:“没有价值又能怎样?”

“没有价值……就没有存活的意义。”